这世界从无真正的公平与正义。
“怀璧其罪”有时是说,拿着与自身实力,并不相匹配的宝物,继而招惹灾祸。
这还好说些,识趣的交易出手,或者主动献宝寻找靠山,损失归损失终能保自身平安。
可如果这块“玉璧”就是你本身呢?那又要怎么做?
机缘巧合诞生灵智,历尽千辛万苦成长,最终却得知,只是被人早就选定的盘中餐。
这结果当然难接受。
既然不愿接受,那就只能反抗,难度是肯定的,毕竟就实力层次而言,实在差太远。
或者更确切说,放眼偌大世间,面对这些人的觊觎,又有几个能够有自保之力?
反抗之路不通,那就只能从自己身上想办法,既然你们要的是,我此身孕育的力量,那便将它污了去,彻底失去价值。
当然,这条路并不好走,且凶险无比,但如有别的选择,又有谁会做这个选择?
恨吗?
当然是恨的,但亘古以来世界就是如此,它不是第一个经受,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身在此界中,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承受。
所以,这都是命,既是我的命,也是你们的命……谁都不要怪谁,要怪就怪自己,为何活在这世界。
……
秦宇赶路过程变得更加艰难,如果不是经历深渊一行,实力有了极大提升,他或许已经死了。
各种秘境妖物,源源不断进攻,他就像是黑夜中的篝火,吸引来四面八方的獠牙利齿。
当然,事实上秦宇很清楚,承受秘境妖物攻击的是他,但真正的引诱之源是云师。
如果说之前对于那份猜测,秦宇还有一丝疑虑,如今则是完全能够确定云师身上的确存在,吸引秘境魂魄体而特殊属性!
还有一点,基本也能确认,那就是这个分裂出无数分身,吸引修士进入秘境的魂魄体,如今的确被什么事情,牵扯住了大部分精力。
否则秦宇如今所承受的攻击,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简单也只是相对而言,若是换过一个修士,纵是源神境强者,也未必还能支撑。
秦宇现今状态还可以,料想短时间内,应不会出现问题。可继续这么下去,出问题只是迟早的事,秘境妖物源源不断,没有充分的休息时间,力量总有耗尽之时。
所以,必须想办法改变眼下的局面。
秦宇低头看着昏睡中的云师,原因就在她身上,找不到关键所在,那就整个封印。
将云师气息压制,隔绝内外交感!
轰
黑暗爆发如粘稠墨汁,涌出将云师淹没,形成一团漆黑云团。可事实证明,黑暗的力量并不能,真正封锁住云师的气息。
又经历了两拨秘境妖物袭击,秦宇不得不承认失败……黑暗无效,那么光明呢?
一日后,地面轰然破碎,秦宇从中冲出,地底传出濒死绝望哀鸣,大地疯狂震荡,一声声巨响不断传出。
无数根粗壮根系,撕裂大地在半空挥舞,耗尽了最后的生命力量,无力坠落地面。
杀死这株与当初遭遇藤蔓类似的恐怖植生妖物,秦宇废了极大力气,脸上浮现苍白,忍不住轻声咳嗽,掌心溅出点点血迹。
伤势不算太严重,可他整个人无比疲倦,纵有十分的力量,这状态下也只能发挥出六七成的威力。
必须想办法了!
归根究底,这一次放弃最初,贯穿无尽海的计划,闯入这处秘境中冒险,是为了给“老乌龟”续命,所以使唤他的时候秦宇毫无压力。
更别说,这家伙最近都吃撑了,让他活动下也不错。
没有继续赶路,秦宇闯入一处山洞,将原主人某头秘境妖物,一巴掌拍成肉泥。
然后,黑暗与光明的力量,同时爆发出来,纵横交错将整个山洞,分割成无数块表格。
黑暗、光明的确没有办法,完全隔绝云师的气息,但多少终归能够起到一些作用,减缓被锁定的速度。
秦宇没有半点耽搁,将云师放在地上,直接盘膝而坐,全力恢复自身损耗。
不久后,秦宇自修炼状态中醒来,“老乌龟”开门见山,给了他两个选择。
第一个,把云师的魂魄抽出来,大概率就能检查出,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吸引秘境魂魄体,再做出针对性计划,
但这么做有风险,一个不小心云师魂飞魄散倒不至于,可魂魄受损痴傻呆滞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秦宇看着云师,想到云徹分开时的一跪,沉声道:“说第二个办法。”
“老乌龟”暗暗撇嘴,心想就知道你得这么说,这般心慈手软的性子,迟早得吃大亏!
不满归不满,他却不敢表露半点,“第二个办法相对安全,只是会对你造成很大负担。”
秦宇已经尝试过,调用日月力场覆盖云师,最终证明没有作用。
可“老乌龟”的第二个办法,依旧与日月力场有关,简单说就是借黑暗、光明之力,各自凝出暗月、赤阳,按照类似于,日月力场的运行方式,烙印到云师体内。
说起来简单,可难度很大,而且会对秦宇本身,造成极大的损耗。
“老乌龟”斟酌着开口,“主子,这处秘境不简单,恐怕最终免不了一场激战,您若力量损耗太多,极可能遭遇凶险。”
言辞恳切,一副全心全意,为您考虑的模样。
秦宇当然知道,“老乌龟”怕的是秦宇出事了,他也得跟着一起倒霉。但他说的没错,就眼前所见这秘境,绝对隐藏着一尊恐怖魂魄体。
秦宇如果只是见好就收倒也罢了,既然将目标锁定到它身上,就避免不了一场大战。
更别说现在这局面下,因为云师的原因,就算秦宇想见好就收,秘境魂魄体也未必能放过他。
眼中一阵阴晴不定,秦宇深吸口气吐出,“就第二个办法吧,时间不多怎么做你直说。”
一日后,秦宇抱着云师走出山洞,他脸上苍白浓重,就像是大量失血导致,眼眸随之变得暗淡了几分。
“老乌龟”的第二个办法已经成功,云师眉间的黑暗印记,如今被一黑一红两颗圆点替代。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尽管两颗圆点只有小指末节点落大小,却释放着强大气息。
暗月如深渊,可将一切吞噬,赤日似炭火,虽没有炽烈火焰,却能焚烧万物为灰烬。
它们以彼此为圆点,不断转动着,将光明与黑暗之力,完美交融到一起……这已经是秦宇,能够做到的极限。
尽管,明悟了光暗一体的真理,可明悟与执掌,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没有“老乌龟”的帮助,秦宇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日时间内,就完成这件事。
可即便成功了,凝聚暗月、赤日,以及维持它们的存在运转,所产生的损耗,依旧比想象中更多。
源源不断的抽取,必须时刻保证力量供给,否则暗月、赤日崩溃,不仅气息封锁失败,还会对云师本身,造成极严重的伤害。
深吸口气,压下各种念头,秦宇抬头看向秘境更深处。斩杀掉金色果木,得到的水晶之心严格来说,也是一件信物。
若把莲花看成是,进入秘境的钥匙,那么这颗水晶之心,就是找到秘境魂魄体的通行证。
它似乎一阵在筛选,选出最优秀、强大的修行者,一步一步吸引他们来到身前。
原因是什么,秦宇当然不知道,但有一点他能确定,秘境中另一个浴火一脉修行者,一定会到那里去。
他是秦宇选中的,为云师救命的关键,也是一命换一命中,将要被舍弃的那个。
所以秦宇一开始,在不知道将会面临,秘境魂魄体疯狂追杀的情况下,依旧让云徹、周诚离开的原因。
云师体内暴走的浴火血脉并不完整,便已经如此强大,拥有完整血脉的修行者,实力可想而知。要取对方性命,肯定不是简单的事,厮杀在所难免。
若在巅峰状态,秦宇自信这秘境中,无人是他对手。
可如今……
只能更加小心,走一步看一步,寻找最佳的出手时机,争取能够做到一击毙命。
继续赶路,尽管依旧会有麻烦,但与之前相比,简直算是一路坦途。
借助金色水晶心,秦宇能够隐约感受到,秘境魂魄体大致所在,那里暂时很安静。
时间并不紧张,不必急于追求速度,秦宇甚至开始借用赶路的时间,全力调整自身状态。
恢复巅峰不可能
,但终归能够让自身,爆发出更多力量。
如今的每一点提升,在厮杀之中都可能,起到决定生死的关键作用。
……
勾魂站在阴影中,面前站着三名修行者,两男一女尽皆神色呆滞,眼眸空洞无光。
屈指一弹,三滴鲜血分别飞出,他们张口直接吞下。
“记住这个味道,找到身上带有它的人,告诉我他在哪里。”
两男一女躬身,“是,主人。”
勾魂转身就走。
呆在原地的三名修行者,空洞-眼眸深处,突然涌现出光彩,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
他们脸色纷纷大变,眼神飞快扫过周边,却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妥。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记忆中一片空白?
但他们偏偏又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他们记不起来了。
“走!”
三人对视一眼,转身匆匆远去。
别管发生了什么,先离开这里,都是正确的选择。
就在三名修行者心怀彷徨,快速远去的时候,勾魂站在一座山巅,风声呼啸卷动长袍,让他青白色的面庞,更多了几分冷酷冰寒。
傀儡已经布下,找到杀死勾魂血脉的人,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该动身过去了。
勾魂冰冷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精芒,他的确很想知道,能够引动那般翱翔于,九天云层之上大人物争夺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如果,真的如他所猜测的一样……勾魂舔了舔嘴角,与青白面庞不同的是,他舌头猩红如血染。
冒险是肯定的,从这些个大人物嘴里夺食,一个不小心就是泼天大祸。
但风险与收益,向来都是对等。
且走一步看一步,思虑这种东西,随着时间、局面的变化,也需要不断的调整。
现在想太多没用。
唰
一步迈出,勾魂整个人就像是一道青烟,直接消失不见。
……
秦宇将云师背在身后,看着面前手持书卷,笑容温和明媚的书生,身躯下意识绷紧。
两人之间,地面纵七横八倒着大片尸体,看他们死后的模样,竟似自相残杀而亡。
而主导这一切的,正是眼前眯着眼睛,笑容亲切的青袍书生。
两人对望了一会,书生主动拱手见礼,“这位道友你好,初次见面,在下向章书院阮静。”
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倒像是柳堤岸上,两个读书人相遇,彼此相互欣赏,通报姓名结下交情。
可终归不是这样。
如今遍地尸体血腥冲鼻,阮静的这副模样,令人本能中心头发毛,背后寒毛乍起。
秦宇还礼,“秦宇。”
阮静以书击掌面露赞叹,“史料记载,上古年间有大国名秦,实力强横统一**,环宇之内皆为王土,统辖亿亿万生灵,昌盛满荣无尽,阁下此名当真妙哉!”
秦宇嘴角抽了抽,这说法倒是第一次,算是被人夸赞了吧?
想了想,迎着阮静的眼神,他点点头,“多谢。”
跟这个青袍书生,秦宇的确不想多说,不是因为他杀了人,而是发自心底的忌惮。
虽然见面至今,他表现温和亲切,言辞之间不见半分戾气,可越是这样越是不安。
总有种眼前之人随时都有可能,撕破这层表皮,露出狰狞爪牙的感觉。
不想多说,那就不说。
秦宇道:“告辞!”
他没转身,直接向后退去。
阮静抬手,“秦公子稍等,在下有一事相求!”说着抬手指住云师,“身边的婢女,因一次意外走失,而阮某唯一爱好便是读书,所谓红袖添香最是我喜爱之事,若秦公子愿将这女子送我,阮某定当感激不尽。”
秦宇道:“我不愿。”
阮静皱眉,“公子当真不愿割爱?”
秦宇眼神变冷,“是。”
空气陷入沉默,几息后阮静轻叹,“也罢,既然如此,阮某就不夺人所爱,告辞。”
拱手一礼他迈步行去,长袖飘摇颇有几分消散出尘之气,几个眨眼功夫,消失在视线尽头。
秦宇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