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总是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意外,也有着许许多多的猝不及防,当你被面前的潺潺溪流所欺骗时,可能在下个拐角,就是高耸的悬崖瀑布;
比如现在的和尚,还在洱海边盘膝而坐,念诵着经文;
比如现在的佛爷,还在苍山上踏青行走,触摸着山川的脉络;
比如现在的胖子,还在大理市区的一家夜店里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比如现在的解禀,还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看着刚出的游戏宣传计划;
比如现在的梁森,还躺在自己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信手翻阅着;
比如有着许许多多诸如此类的比如,普通人依旧在过着属于自己的普通生活,哪怕再惊险刺激再跌宕起伏,也依旧无法脱离属于普通的范畴;
而听众,也是在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于广播的阴影之下,被玩弄,被戏谑,在挣扎,在愤怒,在咆哮。
但一阵风吹来,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却已经站了起来,因为他们走得太远太远,远到后面的第三个人,甚至没办法看见他们的背影,
也因此,
这一场风波,
这一场对决,
哪怕是对听众来说,能够察觉到异样的,也只是少数中的少数而已,
暗流,
已经澎湃起来了。
赵边安就一直坐在山坡上,从上午坐到了深夜,大理的夜色很美,星空明亮,但那如影随形甚至可以用“跗骨之蛆”来形容的那一颗,却毫无踪迹了。
“给。”
陈茹丢过来一瓶酒,是一瓶老白干。
赵边安押了一口,喉咙里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声音,然后他站起身,闭上了眼。
从感觉上,陈茹觉得赵边安像是知道在发生什么事情一样,甚至是连始作俑者也清楚是谁,但赵边安的情绪让陈茹有些不理解:
期待,
彷徨,
惊恐,
压抑……
………………
“好了,时间到了,下面,进入投票时间,当我问你觉得凶手是谁时,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将无法被更改。”老管家正色道。
众人都点了点头,其实这个规矩在第一次投希尔斯时就已经让大家明白了,虽然没有电子光屏的投票按钮,但老管家在这里就是规矩。
老管家先站在了徐刚面前,徐刚回答道:“赵蕊。”
老管家走到了戴安娜面前,戴安娜回答:“赵蕊。”
老管家走到了陈明面前,陈明回答:“赵蕊。”
老管家走到了露西面前,露西回答:“赵蕊。”
然后,老管家走到了蒙塔里面前,蒙塔里还在犹豫,哪怕琴弦上的熏黑痕迹很清晰,哪怕一切的一切证据和逻辑都指向了赵蕊是自杀,但蒙塔里还是觉得怪怪的。
这是一种直觉,也能算是一种第六感吧。
他没有回答,他看着苏白。
苏白却在此时伸手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押了一口,道:
“王一。”
苏白先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他投的是自己,因为此时,已经无所谓了,四个人投了赵蕊,这个局面,已经无法更改了。
露西在此时用一种很愤怒的目光看着苏白,戴安娜则像是被抽去了所有气力,陈明则是讪讪一笑,徐刚则是捂着脑袋,
蒙塔里有些感慨道:“这就是高级听众的智慧和谋划么?”
“这可说不定,比如第一轮被投出去的那货。”苏白在此时踩一踩希尔斯是没什么心理压力的。
“嗯,我输的心服口服。”蒙塔里看得很开,因为结局已经有了,下面,就应该是将心思放在下一个场景里了,而且,蒙塔里毕竟是一个聪明人,他才不会像露西那个女人一样,先筹划杀苏白,现在又表现出这种愤怒的情绪。
对方,可是一名高级听众大人啊,你已经惹过他了,如果此时继续触怒他,真当之后的场景中他没办法针对你么?
苏白没有得胜者的兴高采烈,事实上,在这个游戏上他倒是能够体会到希尔斯的那种感觉,与其说是希尔斯过度的自我膨胀画蛇添足让苏白找到了他的罪证,不如说是希尔斯在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来表示自己不屑与这群非高级听众的渣渣博弈。
当然,希尔斯是输了这场游戏,苏白现在是胜利者,自然可以却之不恭地给希尔斯头顶上挂上各种“哲学式样”的标签。
就这样,
苏白坐在沙发上,看着老管家依次将露西、蒙塔里、戴安娜、徐刚、陈明一个接着一个地强行挤压进墙壁里。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苏白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里的这句话。
理性的推理思维和血腥粗暴的暴力惩罚在这个场景里不停地交替出现,前者为后者做铺垫,后者为前者做渲染,情感上和节奏上的反差,
似乎很符合广播所追求的故事性,或者叫广播的审美。
苏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给忙完事的老管家也倒了一杯。
老管家端起茶,喝了一口。
“我也需要被挤压进去么?”苏白指了指自己问道。
“不,你不是发现那扇门了么?”老管家对苏白说道,“作为游戏的胜利者,理应获得一些优待。”
“谢谢。”
“你客气了。”老管家在苏白对面坐了下来,他像是在打量一件古玩一样打量着苏白。
其实,对于苏白的谋划和布置以及在争论时的反应,老管家倒不是很看重,这只能说明苏白拥有比其余游戏参与者更大的胆魄和更缜密的算计而已。
当然,这里也有运气的成分在其中,比如就连苏白自己都没料到那晚会在自己准备杀赵蕊时遭遇到了僵尸袭击。
真正让老管家感兴趣的,是苏白之前对他说的关于广播所感兴趣东西的评价。
老管家是这个故事世界里的NPC,因为广播喜欢这个故事世界,所以他才得以存在,因为广播不断地将听众投送进这里,他才有了相对存在的感觉。
他倒不是想要去研究如何拍广播的马屁,因为他的存在,本就是让广播更快乐,让广播获得更多更好的故事性本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当一个人因为这个而活着时,是挺可悲的。
苏白看着坐在自己面前老管家心里这般想着。
不过,
有了之前黑人便利店老板以及画中魔的前车之鉴,广播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整修和维护,是不会再允许故事世界里出现觉醒的NPC了,或者,你觉醒可以,但你必须要听话。
譬如第二次进入故事世界中所见到的教皇,
譬如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位老管家。
苏白深吸一口气,将手中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请吧。”
老管家将茶杯放了下来,示意苏白跟随自己上楼。
苏白没有犹豫,跟着老管家上了二楼,二人走向了最深处的那个房间,也就是希尔斯发现通道的房间。
老管家伸手将床挪开,和苏白一起走下了甬道。
面前的金属门,带着一种这个材质与生俱来的厚重压抑感,老管家站在他面前,先验证了指纹然后验证了瞳孔,
“咔嚓……”
一声脆响,
门被打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
老管家侧过身,示意苏白进去。
苏白笑了笑,向前走了两步,在即将进门时,他停了下来,看向了老管家。
“这个场景结束了,那么,你下面会去做什么?”
老管家看着苏白回答道:“我去把屋子好好打扫一遍,尤其是厨房。”
这算是跟老管家告个别,苏白转过身,走入了门中。
而站在苏白身后的老管家目送苏白进去时,却像是眼前一花一样,他好像看见了一团蓝色的火焰,但那团火焰随着苏白的消失也慢慢地消失不见。
老管家的任务结束了,他将甬道和床重新遮掩好,然后走出了这个房间,随后,他拿起了扫帚和拖把,准备先把整个别墅清理一遍。
他没有用分身,因为用分身的话,哪怕工作再多都能够很快地做完。
他喜欢这种工作,喜欢慢慢地将一次游戏之后所产生的痕迹慢慢地修补和复原,并且尽可能地希望这个过程能够长一些。
或许,
是太过无聊的缘故吧。
然而,
当老管家提着水桶和拖把来到楼梯口时,他忽然皱了皱眉,
他看向了下方的客厅,看向了餐厅和厨房,看向了被人住过像是小旅馆一样的卧室,
最后,
他看向了那堵血红色的墙,他忽然有一种反感的感觉,
仿佛有一团火在自己胸口内燃烧一样。
他知道这种感觉不应该出现,却无法控制,
慢慢地,老管家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丢掉了水桶和拖把,看着水倾泻了一地,然后他下了楼梯,走到了客厅那堵血红色的墙面前。
在这座墙面前,他曾将一个个游戏失败的人塞进去,看着他们血肉模糊,看着他们化作肉酱和血水,
忽然间,
老管家将自己的额头靠在了墙壁上,
“砰!砰!砰!………………”
他开始用自己的额头砸墙壁,
一次比一次重,
一次比一次响,
渐渐地,
他开始血肉模糊,
慢慢地,他浸染在墙壁上的鲜血开始被蠕动起来的墙壁缓慢地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