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是一座很潮的城市,是潮流的潮,也是潮湿的潮;
尤其是最近这一阵子,天上基本上都是乌压压的一片,压抑的氛围时刻地笼罩着这座城市,时不时的就开始下雨,然后又很快地结束,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也都习以为常,但这里的司机师傅每每接到来自外地的客人,总是会习惯性地吐槽一下这里的气候。
越秀区有一条北京路,本来是一条老街,如今则是一条商业步行街,知名品牌的门店跟对街的煲仔饭小店交相辉映,谁也不差谁,谁也不输谁。
一个男子站在街边,抽着烟,他上身着一条红色的短袖,下身则是黑色的短裤,在中国其余绝大部分地方的人还得套件外套出门的情况下,这样子的装束,其实已经成为时下广州人民的标配。
男子先是在通电话,可以听出来是在跟自己的老婆孩子对话,流露出来的,满满的是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关爱。
通话结束后,男子将烟头丢入身边的垃圾桶里,径直地沿着这条街向下走,右手边不远处,就是珠江,只是这一段的公路正在维护,竖起了高高的塑料板,所以也看不见江面。
男子走向的位置,是地铁出口处不远的一家七天酒店,这条路上有好几家七天酒店,这里简称是二店。
街面正门位置,门是锁着的,男子有些纳闷,按理说主办方不至于会出现这种错误,尤其这次聚会还是由听众论坛出面组织的。
饶了一圈,男子才发现入口处是在背面的一条小巷子里,走进去就是柜台。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定么?”
男子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递送了过去,“应该预定好了吧,我叫秦杨。”
“好的先生,稍等。”
工作人员开始调询记录,很快就找到了,将房卡取出来连同身份证一同交给了男子。
“先生您的房间在232。”
“好。”
秦杨拿着房卡,背着自己的行李包走到了电梯口,先拿房卡在电梯上刷了一下,将电梯按了下来,然后走了进去。
到二楼时,走出电梯的间隙,秦杨看见233号房间的门刚刚被关上,自己只看见了一道背影进去,但那道背影却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知道这里近期会住进一批听众的秦杨也没感到有多少意外,虽然分不清楚那位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认识,但总有见面机会的。
刷卡打开了自己的房间,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宾馆的客房本就逼仄不是很通风,再加上广州这种潮湿的环境下,也确实只能这样了。
“这论坛里的人要这么小气么,订这里的酒店。”
秦杨摇了摇头,虽说他一直是在秦皇岛开出租车赚钱养家,但既然出来了,以作为听众的自觉和价值观,多花点钱住一个档次稍微高一点的酒店他也不会不舍得。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个讲究的人,秦杨放下了自己的行礼,就坐在了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眼这次活动的微信群。
微信群里有十多个人,但秦杨觉得可能还有这个人数的人其实没进这个微信群。
“具体的事宜,我们明天会通知大家,今天晚上你们可以自己逛一逛或者找认识的听众聚一聚。”微信群的管理@了一下全体。
很没诚意的一句话,也是很敷衍的一句话,但群里其余人也没谁去表示什么不满,虽然他们不是学校组织来的学徒工,而是听众。
原因无他,发言的这位,据说已经摸到晋升高级听众的门槛了,可能在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高级听众了,到时候大家见面时,说不得还得恭敬地叫一声“大人”。
秦杨扭开了瓶盖,喝了一口水,对这个人的态度,他确实也有些不喜,“还没成为高级听众呢,就先摆起高级听众的架子了,呵呵。”
听众的圈子很现实,等级也很森严,体验者是数目最大的一个群体,而低级听众跟普通听众则是一个群体,后者鄙视前者是理所当然,之后就是资深者是一个群体,高级听众是一个群体,再上面的就是大佬级听众。
一个群体跟一个群体,消息和认知是完全不对等的,上级可以知道下级的事情,而下级却很难知道上级的事情。
微信群里还真有几个打算出来聚餐的,有时候几个不认识的资深者凑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也是一种享受,大家都跟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平时想找个可以聊天的人都很难,也就只有听众能跟听众之间有共同话题可以聊聊。
当然,前提是实力差距不太大,还有就是双方之前没有结过仇。
秦杨懒得出去了,他从干爽的秦皇岛来到广州,整个人确实还没适应过来,虽然听众的适应力比普通人强很多倍,但在现实世界里,秦杨还是喜欢把自己看作一个正常人。
脱去衣服,进卫生间冲了一个澡,回来躺到床上,先打开电视机,发现电视机除了广州的几个台都搜不到其余的台后就干脆把电视机关了。
秦杨将自己包里的一份文件拿了出来,重新翻阅了一遍。
这次活动是由听众论坛组织和发起的,面向的是资深听众这个级别,事情的发端在于一个低级听众在经过北京路的一个地方时,看见了自己的去世多年的奶奶,奶奶还很正常地跟他打了招呼。
如果是普通人发这个帖子的话,那只能发在天涯或者贴吧里当一个普通灵异故事看看,当作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但这位是低级听众,强化的还是道士,同时他把这件事发在了听众论坛上。
之后论坛那边的几个管理员马上重视起来,亲自过来排查,据说还请动了一位修习阵法的高级听众实地勘测,最后隐约得到了一个结论,意思就是这条北京路上有一个节点,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出现了时空的紊乱。
资料上,就这么多,之前论坛给自己选择参加这次行动的听众发送邀请时,也就是这么多的讯息,更多的资料和内容,只能等论坛的人明天组织所有人正式开会的时候说,这也是为了确保论坛这一方能够在这次活动中自己的利益得到保障。
而之所以选择资深者这个级别的听众来进行探索,也是因为那名高级听众说了,高级听众的层次如果擅入这里,很可能会把这个时空错乱给撑爆,撑爆自然不是指爆炸或者其余杀伤影响,而是因为这个东西的出现本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偶尔且美妙的错误,但高级听众自身跟周围空间是有更紧密的联系的,他如果进入那里,会直接将这种错误自然而然地纠正过来。
按照资料上的分析来看,秦杨自己觉得,很大可能是这里有一件隐藏着的法器,而这件法器的属性,很可能是调动时空的力量。
正好这阵子重新被搬上荧幕,也不知道那件法器到底能否抵得过越光宝盒的功效。
反正听众这个圈子里,不缺亡命之徒,而这个吸引力,确实也很大,基本上论坛邀请的人,都同意了,因为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谁都想来碰一把运气,而且据说那位修习阵法的高级听众也会在这里坐镇,以防止非论坛邀请的听众过来浑水摸鱼,已经算是最大程度上保证了大家这一边的利益了。
当然,秦杨也清楚,这件事肯定没这么简单,否则论坛也没必要广发英雄帖,很可能暗藏着更大的凶机,但过来的听众应该也都心知肚明才是。
放在身边的手机,在此时忽然响了起来,秦杨接听了电话:
“喂,你是哪位?”
“老秦啊,好伤心啊,当初在秦皇岛咱们还见过的呢,你就这么快把人家给忘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是油腻,是男人的声音。
“张八一?”秦杨试探性地猜测道。
“嘿,就是我。”胖子在电话那头显得很是兴奋,“那啥,你现在已经到广州了吧。”
“到了。”秦杨回答道。
“晚上一起吃个饭呗。”胖子邀请道。
“请我干什么?”秦杨有些不能理解。
“嗨,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我这次一个人来的,明儿估计就正式要去了,咱至少得自己先抱个小团不是?毕竟也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了。”
“你那几个朋友呢?没跟你一起来?”
“上次一起来秦皇岛的那个失踪了快仨月了,也没了消息,还有俩僧人现在估计还在上海吃斋念佛不高兴参与这件事,所以只能我一个人来了。”
听到失踪仨月时,秦杨的眉头微微一皱,那道自己刚刚出电梯时看见走入233号房的那个背影,跟自己印象中的一个人,似乎产生了一种重叠。
………………
晚上,秦杨是出去跟胖子一起吃饭了,胖子身边还有两个听众,是四个人一起吃的饭,胖子作为一个场控,至少是把这顿饭的氛围调弄得很是热切。
秦杨以前确实听说过,这个胖子在听众圈子里有交际花的绰号,意思是他人脉很广,认识的人也很多,这次看来,显然名不虚传。
四个人吃完饭后则是一起回到了那家七天酒店,其中一个叫徐睿的中年男子在走到小门门口时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论坛为什么会选择把聚会地点放在这家宾馆?”
是的,论坛应该不会为了省钱才是。
“或许,奥妙就在这宾馆里。”胖子笑哈哈地拍了拍徐睿、秦杨以及另外一位叫郑龙的肩膀;
其余三人都清楚,胖子自己是研究阵法的,虽然不大可能比那位修习阵法的高级听众更厉害,但至少比自己三人要强许多。
经胖子这么一点拨,三人也就不继续问了,一起走入了电梯。
胖子跟另外两个人是在三楼,所以秦杨自己先出了电梯,等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时,秦杨再次看了看自己隔壁的233房间,那个背影,确实跟那个人很像,但如果那个人来的话,胖子为什么没和他在一起?甚至胖子都说他已经失踪了三个月了。
没急着拿出门卡刷卡进入自己的房间,秦杨先站在了233号房间门前,如果里面是那位的话,那自己敲门进去聊聊天也很正常,毕竟二人曾在秦皇岛见过几次,谈不上多好的朋友,但也算是互相认识的,对方既然选择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家宾馆,估计目的也是一样的,见见面聊聊没什么问题。
如果是认错人了,是一个陌生的普通人的话,
嗯,那就更没什么问题了。
“咚咚咚……”
秦杨敲了敲门,但是门里没有回应。
人不在?
秦杨有些犹豫,因为这座宾馆的特殊原因,一开始秦杨以为是这里有论坛那边的人事先布置的阵法以阻绝神识的探知,毕竟大家都是听众,住得这么近的话,哪怕隔着一道墙甚至是几道墙,也没什么隐私可言,但之前听到胖子的那句话,秦杨更相信应该是这个酒店所在位置的特殊性导致这种现象的发生。
那么,很大可能,所谓的北京路节点,就在这个宾馆里了。
但现在自己敲门了,里面没人回应,怎么办?
直接破门进去?
秦杨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还是回到自己的房门前,刷卡,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正,是不是那个人,明天应该就能见分晓了。
在秦杨回到自己房间里大概半个小时后,233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名身穿着黑色运动衫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双运动鞋,双耳里塞着耳机,看样子是打算出去晚跑锻炼。
走入电梯时,正好电梯从三楼下来,胖子正站在里面,身边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人,但胖子跟那位已经在交谈着了,可以看出来,这位今晚没参与饭局的人,也是一名听众。
这名身穿着运动衫的男子走入电梯后,胖子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因为这个男子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甚至,胖子连确认他是否是听众都很难做到。
等电梯到了一楼,运动衫男子直接小跑着出了酒店门开始了自己的晚跑,胖子则是跟另外一个人走到了柜台前选购一些饮料啤酒上去,显然,属于交际花的工作还没有完成。
“在看什么呢?刚刚那位也是听众?”一旁一起下来买饮料的男子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在这里神识被隔绝着,查看不出来。”胖子回答道。
“呵,肯定不是,就算神识被隔绝了,站得这么近是不是听众还能感应不出来?除非他是高级听众,是‘大人’了。”
“呵呵。”胖子忽然笑了起来,“你如果猜对了,那我今晚得和你多喝一罐啤酒!”
胖子最后看了眼门的方向,已经看不见人影了,但胖子还是想再看一眼。
…………
夜晚的风,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些许凉意,但总体的基调,还是以闷热为主,广州的潮湿可以让屋子里的地板上都浸润出水渍,人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奔跑,自然也很容易出汗。
只是这位运动衫男子奔跑了两个街区了,依旧没听见他的喘息声,甚至从正面走过去时,连他脸上的一滴汗都看不出来。
广州的老街,盛放着属于老广州的味道,这里也有不少老字号的餐馆,它们拒绝开分店拒绝美团甚至拒绝过多的客人,就这么坚守着自己的本来的那一份味道,也因此,虽然运动衫男子越跑越偏僻,但还不至于人迹稀少。
前面拐角处,几个黑人站在那里,一人手里一瓶啤酒一边喝着一边聊着,四周偶尔有过去的人也都尽量向另外一侧走几步远离他们。
运动衫青年就这么直接地跑了过去,一个脖子上戴着金项链的黑人随手将酒瓶子丢了过去,正好砸向了男子的脚面。
男子的脚随手一抬,那个空啤酒瓶直接弹飞回去,砸到了那个黑人的面门上。
“砰!”
那名黑人当即鼻子喷血,向后栽倒了下去。
旁边几个黑人同伴马上围了过来,堵住了男子的去路,显然是有要讨个说法的意思。
运动衫男子就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甚至看不出有任何的慌乱,平静得像是一潭深水。
但这种态度更是刺激到了这几个黑人,其中一个块头最大的当即冲了过来一只手就想来掐男子的脖子。
男子伸手,直接抓住了这个黑人的手臂,然后轻轻一扭。
“吧唧”
一声清脆得让人难以置信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周围其余黑人就看见自己同伴的手掌被整个地“摘”下来,那个失去手掌的黑人吓得尖叫起来,直接坐到了地上,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肘那边,一脸的震惊。
另一个手里拿着小刀见到这一幕有些愣神的黑人忽然感觉自己面前一凉,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双手被自己的小刀给洞穿了,一把刀,将两只手给串在了一起。
这堪比R级片的血腥暴力场景几乎瞬间击垮了剩下所有黑人的心理防线,一个个大叫着向四周跑去,连连受伤的几个同伴也都顾不上带着一起走了。
失去手掌的黑人还在流着血,躺在地上哀嚎着,双手被洞穿在一起的黑人则是向外跑,却因为双臂不能伸展保持平衡摔在了地上,艰难地想要再度爬起来,另一个被酒瓶砸中面门的黑人现在还躺在地上没清醒过来。
运动衫男子没有继续自己的跑步,他只是轻轻地扭过头,看见那个小巷子里又走出来一位西装笔挺的黑人,他一只手夹着雪茄,另一只手拿着啤酒,刚刚应该是在跟自己的黑人兄弟们一起喝酒聊天开个简单的派对。
“朋友,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一点?”这位西装笔挺的黑人面带微笑地向男子走来,但他的目光根本就没在地上那三个受伤黑人同伴上停留,只是看着运动衫男子。
显然,他来质询,不是因为男子伤害了他的同胞,而是因为男子是在他面前伤害了他的同胞,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因为在男子第二次动手时,他就主动释放出了自己资深者听众的实力,这是一种警告,或者,换句话来说,这就是给我一个面子息事宁人的意思。
但很显然,男子没有息事宁人。
“重么?”男子有些无所谓地笑了笑,“把他们的合法暂住证拿给我看一看,如果有的话,我可以负责医疗费,也可以负责赔偿。”
西装黑人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因为皮肤黑,所以显得他的牙齿格外的白,
“你好像很自信啊,朋友。”
“人不会去主动搭理垃圾,但垃圾弄脏了我的鞋。”
“你的意思是,我在你面前,也是垃圾?都已经是听众了,但我还是能够从你的语气和行为中看出那种浓浓的种族歧视味道,你不觉得羞愧么朋友?”
“请你看好自己的位置,这不是你的国家,也不是属于你应该所在的圈子范围,你来可以,但请你保持低调,尤其是在本土听众面前,更需要保持低调。”
“呵呵,你是在警告我喽?”西装黑人从耸了耸肩,“是你们这里的人请我过来的,可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是客人,但你缺乏对客人的最基本尊重,我觉得,我应该给予你一点惩罚,让你脱离那种种族歧视的荒谬漩涡,
我,应该来拯救你的傲慢和偏见。”
西装男子的眉心位置出现了两道黑色的火焰标志,整个人身上也荡漾出了一团黑色的火焰,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地狱骑士的翻版。
只是,当这名黑人男子刚刚摆出了自己的火焰POSS后,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国人忽然不见了,而后,他整个人被举了起来。
好快的速度!
“嗡!”
一层寒冰瞬间降临,将黑人男子完全地冰封住,其身上刚刚冒出的火焰也顷刻间被熄灭,只有一缕袅袅青烟自其头顶位置升腾而起。
“我以前认识一个黑人朋友,他是一个中国人。”
男子还是举着这名黑人,却停下来不说话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自己刚刚的那句话,而这名黑人则是全身上下被冰封住,完全动弹不得,只有他的眼睛里,闪烁出一抹叫做“惊恐”的东西,
Fuck,我居然在中国听众的地盘上,对着一名高级听众大人说要拯救他的傲慢与偏见,Fuck!Fuck!
“嗯,他的尸体还肛了我的另一个朋友。”
男子想了很久,说出了这句话,然后随手将这名黑人丢了出去,对方被砸到了一侧的垃圾箱内,不等冰冻融化他出不来。
随后,男子将运动衫的帽子重新戴上去,重新塞上自己的耳机,
继续自己的晚跑,
这一切,
只是今晚的一个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