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子现在即使想派人通知也来不及了,而且这间学堂是按照李悠的命令修建的,所需的金钱物资全部由李悠提供,他完全找不到借口阻止李悠去视察,于是只能暗暗祈祷他的弟子们今日没有讲述什么会引起李悠不满的言论,否则的话刚看到一丝希望的墨家又将面临重大的挫折,他在此前费尽心力的工作就要付之东流了。
李悠到现在还以为这间学堂乃是专门传授技术的所在,对此倒是颇为期待,面带笑容迈着轻松愉悦的脚步向山上行去,不多时就到了学堂之外,阻止了顾将子的提醒,放轻脚步靠近窗户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且夫繁饰礼乐以淫人,久丧伪哀以谩亲,立命缓贫而高浩居,倍本弃事而安怠傲,贪于饮食,惰于作务,陷于饥寒,危于冻馁,无以违之”学堂之中传出来的声音让顾将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段乃是墨家攻击儒家的经典言论,大概意思是说用繁杂的礼乐去迷乱人,长期服丧假装哀伤以欺骗死去的双亲。造出“命”的说法,安于贫困以傲世。背本弃事而安于懈怠傲慢。贪于饮食,懒于劳作,陷于饥寒,有冻馁的危险,没法逃避。
嗯?这段话似乎李悠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如今大魏同样是儒家掌权的国度,而自己开设的学堂里却出现这样的言论,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这并非是他信奉儒家,而是在目前自己的实力还不够的时候,若是任由这样的言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肆意传播,必然会引起文官的全力反扑,或许在他们眼中,这是比漠北诸部更可怕的敌人吧?
尽管李悠对儒家也有颇多不满,但在现在还不想将这种想法显露出来,他或许会在实际操作中采取和儒家不同的处理方式,但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大肆宣扬。
“咳咳,爵爷来了,尔等还不起身行礼?”李悠稍一愣神,顾将子赶紧抓住机会提醒道,教室内的声音瞬间就停了下来。
好在今日许先生他们并没有跟过来,身边的都是些不识几个字的亲兵,此事还暂且不用担心会传出去;李悠故意将脚步放的很慢,留给了教师中人足够的收拾时间,现在将此事摊开并无好处,他也就只能故意装作方才没听懂了。
进了教室,桌子上一片狼藉,新拿出来的木尺压在刚写了几个字的纸上,上首的教师手足僵硬的拿着一根木尺比划着,似乎在给学生们解说此物的用途。
“度量衡乃是一切工艺的根基,顾先生这位弟子先给学生们讲解度量衡,倒是见识不俗。”李悠淡淡的说道,眼角的余光瞟见学生们纸上的那些字,却是和度量衡没有丝毫关系,他也不点破,随意勉励了几句,叫起一名学生,问了问度量衡方面的问题,见他对答的还算顺利,李悠就放下心来,还好他们没有把立身之本抛开。
李悠之所以愿意为顾将子建设一所学堂,是想培养出无数手艺高超的技术人才,要是被他们培养出一些不合实际的哲学家,李悠非翻脸不可。
这似乎是墨家的学说啊?从教室出来时,李悠终于想起了方才那些话的出处,得益于某本武侠小说和某部动漫,他对墨家的思想还算有个大致的认识,凭借这些知识他做出了判断,看来顾将子很可能是墨家之中的大人物。
难怪乎会有如此高超的技艺,会对儒家如此的不屑,只是看他们窘迫的样子,现在的墨家应该早已没落了吧?反正李悠听许光讲述江湖经历的时候并未听他提起过墨家的存在。这倒是好事,一个组织只有在没落的时候才会更容易接受变革,更容易被人所控制,如果换成一个无比强大的墨家,李悠反倒不想和他们合作了。
“走得有些乏了,顾先生这里可有地方让我歇息歇息?”还是得和他谈谈啊,看看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然用起来也不放心。
“有,有,爵爷请随老朽过来。”顾将子连忙将他引到一边的静室之中,命人为李悠送上茶水,然后自己就打算离去。
“顾先生还是留下和我说说话吧,今日到工坊一观,我倒是有许多话想和顾先生说。”李悠一语双关的说道,顾将子只好留了下来,忐忑不安的看着李悠,此时屋子里已经没了外人,李悠开门见山的问道,“顾先生是墨家传人吧?”
“这”没想到自己的身份暴露的这么快,看来是这些日子太顺利了,让工坊上下都放松了警惕,顾将子苦笑着拱手道,“实非老朽想要瞒着小爵爷,只是世人对我墨家误会甚深,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以后这些东西就不要再公开讲述了吧。”李悠点点头说道,“如今儒家一家独大,若是惹上麻烦就得不偿失了,到那时候我怕是只能进顾先生一行人立送出境了。”
“是。”顾将子一阵心酸,莫不是自己多日的辛苦又要白费了?不仅没收到多少弟子,还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不过若是顾先生想收些衣钵弟子,我也不好阻拦,不过做事须得隐秘一些才行。”李悠接下来的话让顾将子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莫非爵爷对我墨家学说也有了解?”顾将子试探着问道,李悠和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富贵人家大为不同,他对技术颇为了解,也很欣赏那些技艺高超的工匠,难道他身边曾经有过某位墨家先辈么?
“略知一二,不过不甚精通,只是知道点大概罢了。”他现在就记得些兼爱、非攻之类的核心,墨子和公输班攻城守城之争的典故,以及那些悍不畏死的墨家门徒,但是更深的却没有多少了解。
“在我看来,你们墨家掌握着足以改变天下的力量,却完全不知道如何应用。”墨家学说有些是对李悠有利的,有些则不利,他想对此做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