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一路警惕的随着高亢来到厂保卫处,在过道上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男女打情骂俏的嬉闹声。保卫处的大门虚掩着,门上的牌子除了“处”字还能辨识以外,保卫两个字只能依稀从牌子轮廓的深浅上勉强看得出来。
这是一个两居室的办公室,外屋有两男一女正斗着地主,边打牌还边说着露骨的笑话。里边一间便是保卫处处长的办公室。高亢往里看了一眼,里屋空无一人。
见有人来,其中一中年男子仰起头看了一眼,或许是高亢的气势不同常人,中年男子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找谁?”
不等高亢搭话,身后的安子跳出来答道:“他在厂里边偷铁,被我逮到了。”
中年男子“呸”了一声,像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亏本买卖一样,立刻换了一副凶恶的嘴脸,冲里屋一努嘴:“给我进去靠墙蹲着,手抱头上。”
“你是谁?你们保卫处的处长在吗?”高亢反问道。
“你找我们处长有事?”中年男子眼骨碌一转,语气缓和了不少的问:“你认识我们处长?”
“不认识呀,我只是想向他反映一些情况。”
中年男子这才放心下来,懒懒的说了一句:“我们处长开会去了,我姓秦,也是厂保卫处的,你有什么情况跟我说也是一样。”
高亢想了想,说道:“那我就跟你反映一下,首先,我不是小偷,被你们处这个叫安子的保安误会了。倒是你们厂保卫处的两个保安,借抓贼这事收受贿赂,收了钱还给贼保驾护航。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个叫安子的小同志。”
中年男子警惕的盯着高亢,又把目光转向安子。安子见中年男子盯着自己看,以为是在找自己求证,便一五一十的说道:“是的,没错。东厂门值班的二牛和强子收了他六百块钱就把他放了,还说他这个礼拜都可以从东门随便进出......”
“刘安,你小子是不是得了这家伙什么好处?竟和他一起来污蔑我们处的工作人员,你脑袋让驴给踢啦?”不等安子说完,中年男子怒气冲天的训斥起来。
“我亲眼瞧见的,亲耳听见的,这能有假?”刘安一脸委屈的替自己申辩着。
“你看见的就是事实?你还看见他偷东西了,他不也说自己没偷吗?”中年男子没想到一贯老实的刘安竟敢犟嘴,有些气急败坏的骂道。
回头又把茅头指向高亢说道:“看来你这家伙不简单,竟敢在我们的同志之间挑拨离间?不收拾你看样子你还不会老实,你等着。”
这时,坐着的女人站起来对着中年男子说道:“我说大民,你也是没事给闲出病来了,跟他费什么话,直接给镇派出所打个电话,让他们来人把这家伙领走。等进了派出所,看他还老不老实。”
中年男子想了想也对,掏出手机拨通了镇派出所的电话。
“喂,派出所吗?我船厂保卫处的秦大民,刚刚逮着一个进厂来偷废铁的贼,本想教育他几句算啦,但这家伙死硬死硬的,看来还是交给你们处理算啦。你看是不是派个人过来把人接走?那好,人就在我们保卫处办公室里......好的......我在办公室等你们的人.....没问题......那就这样了。”
秦大民挂断电话后用手机指了指高亢,说道:“我让你嘚瑟,进里屋去,快点!”
高亢刚一进到里屋,秦大民反手一把就把门给关上了,把高亢独自一人给锁在了屋里。不一会又听见秦大民对刘安训斥的声音,“回你岗位去,别没事跟少根筋似的,被人家当猴耍......”
屋里的高亢暗自惊心,幸好自己提前微服私访,才得以发现厂里的管理原来存在这么多的问题。掏出电话正准备打给崔志伟,想了想又收回了电话。不但不打,反而把手机给关机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里屋的门被人打开了,一个警察带着两个协警出现在高亢面前。
“就是他?不像个贼呀!”
警察有些怀疑的对着秦大民说道。
“可不是不像吗?不过你可别被他给骗了,越不像贼的贼,越是难以对付。”
警察想想也对,问秦大伟要赃物。
“他偷啥啦,把赃物给我带回去好问材料。”
秦大民把那个锈蚀的轴承递给警察的时候,警察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
“你开玩笑吧,凭这个破烂也构不成盗窃呀!你们厂保卫处的成天屁事没有,我们派出所可没功夫陪你瞎扯蛋。”警察说完就要带着协警离开,秦大民赶紧掏出烟递上前去,借点烟挡住了办公室大门。
“同志你有所不知呀,最近我们厂经常丢东西,杨处长怀疑是不是有一伙惯犯在作案。于是加强了保卫处的巡视工作。也怪我们的小同志没什么经验,刚见他下手就上前给逮起来了,所以没什么赃物。不过我们觉得这小子很可疑,今天在我们厂里转了大半天,从他身上深挖一下,说不定能扯出一个盗窃团伙来。这才想着交给你们来处理。”
警察觉得秦大民的话不无道理,带回所里也没什么坏处。发现问题,揪出犯罪团伙大功一件,没问题放人就是。于是把高亢塞进楼下的警车,带回了云阳镇派出所。
来到派出所后,高亢要求见派出所的领导。被告知明天新书记到任,今天所长,指导员都去镇政府开会去了。高亢坚持要见,警察掏出手铐给他铐在一张条凳上,说道:“那你今天就在这儿等领导吧,我先下班回家了。”临走前给值班民警和协警交待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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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云阳镇政府的办公大楼内一片繁忙的景象。镇党委书记黄克杰与镇人大主席汪海涛,镇长顾长川,政协主席毛文书,党政办主任徐明,副镇长裘正荣等镇领导,一大早就来到了办公室,准备迎接新的党委副书记。
对这个副书记,大伙并不了解,但都知道是个犯了错误的警官,给踢到这穷乡僻壤来了。虽然没人会拿他当回事,但明面上的一些工作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万峡区组织部的部长和几个副部长,对这种失势的官员避之犹恐不及,没人愿意下来宣布他的任命。无奈之下,只得临时抽调人事科的科长夏卫国,来云阳镇走一趟。
夏卫国赶到云阳镇政府大楼的时候已是快十点了,也不敲门直接冲进黄克杰的办公室就问:“新来的高书记到了没有?”
黄克杰没好气的答道:“他不是该和你一块到吗?你却跑来问我。”
夏卫国拿手帕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跺着脚直呼:“这可怎么办?高书记电话打不通,人到处都找不到,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这可如何是好?”
黄克杰心头一紧,也是觉得奇怪。像今天这种情况,只要不是弱智都不会记错日期或者迟到,若这个高书记在自己的地盘出了什么事,自己绝对也是吃不了兜着走,脱不了干系的。于是也掏出电话,四下打听高亢的下落。
可这电话越打,黄克杰越是胆战心惊!快中午了,这个高书记不但没有露面,而且连手机都关机了,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吧?
万峡区的区委书记赵良枢接到黄克杰的电话也是头痛,这个高书记跑哪儿去啦?这真是要人亲命了。眼看快中午了,赵良枢不敢掖着不报,只得硬着头皮拨通了谭亚林的电话。
谭亚林还以为赵是汇报高亢已经到任和具体分工的情况,得知高亢失踪后,在电话里就把赵良枢给骂了个狗血淋头,还给赵下了死命令:今天下班之前,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高亢给找出来,否则就地免职!同时市政法委书记兼纪检委书记朱国政,立刻带领市组织部部长韩知允,以及市委办公厅的秘书长郭天启赶赴云阳镇,亲自督导工作。
赵良枢也给吓得灵魂出窍,愣没弄明白一个下放的失势官员,为什么让谭亚林如此紧张?仅仅是派去云阳镇的这几个大佬,就是个吓死人不偿命的阵容。而且竟然还要直接撸了自己的乌纱帽!这种动静实属罕见,这个高亢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已经顾不了许多了,赵良枢依样画瓢,电告黄克杰下午两点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把整个云阳镇给翻转过来,也要找到高书记。否则镇党委书记连同镇长顾长川一块就地免职!
打完电话后,赵良枢带着跟市里对应的班子成员,顾不上吃饭直奔云阳镇而去。
黄克杰几乎是在秘书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云阳镇建国以来,来过最大的官就是成立造船厂的时候,市里下来过一个副市长。不过那时候江州市还不是直辖市,那时的副市长行政级别还不如现在万峡区的党委书记赵良枢。
今天竟然密密麻麻扎堆儿的要来一大帮厅局级,甚至部级的高官,原因竟是因为一个自己没放在眼里的失势官员!可见自己有多么的肤浅和愚钝,这种场面所代表的后台是何等能量?几乎是自己不敢,也无法去想象的。自己的政治生涯或许就只剩最后的两三个小时了,想到这里,黄克杰心有不甘。哪怕拼死一搏,也不能放弃希望!
于是,黄克杰立即整理出高亢的个人资料,第一时间下发给全体镇领导班子成员,人武部部长,派出所所长,村里的治保主任......要求一有消息立刻打镇政府的专线号码汇报情况!
整个云阳镇像炸了锅一样,被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