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小心将鲁国公钱大将军的折子呈给承平帝。
折子上详细记录了与图浑兵的交战经过。
承平帝细细看完折子后大呼了三声好,立即叫身边的近侍伺候笔墨,他要亲拟赏赐的圣旨。
在年根儿的时候收到这么一个大喜讯,宫中今年的年节办的都格外热闹。
除夕这日一早,承平帝的赏赐就到了靖安伯府。
贺老太君带着一府的人跪在前院垂花门后接旨时,又是震惊忐忑又是高兴喜悦,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北境大战中,功劳最大的居然是她的幺孙贺三郎!
大武朝超纲稳定,如今圣上又是明君,盛世在即,实在是少有这样的机会挣军功了。如今朝堂上同品级的武将官职已经远不如文臣,像靖安伯府这般靠着军功起家的勋贵子弟,现在都极难混出头,有些抱负的,恐怕没个十年时间也难在朝堂站稳脚跟。
老伯爷走的早,靖安伯又远在明州戍边,贺老太君原本是很为了孙辈的三个孩子前尘发愁的,怎么也没想到贺常棣这般去了一趟北境就闯出来了!
当真是让她惊喜。
圣旨写的很简单,估摸着后续的封赏要等到贺常棣回盛京城再详细安排。
但就是这么一两句简单的话,却让老太君都愣住了。
承平帝竟然赏赐了爵位给贺常棣。
定远侯!
居然比老伯爷的爵位还要高一个等级!
饶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贺老太君也一时回不过神。
宣旨的就是承平帝身边得宠的近侍。
他笑道:“老太君,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等侯爷回京了,小人可要来讨杯酒吃。”
贺老太君被这句话拉回神,立马放下了心中千万的猜想,打起精神来应付宣旨的近侍。
“那老身就静候公公了。”
贺老太君代替贺常棣接过圣旨和一应赏赐,又让刘嬷嬷送上了谢礼,近侍赶着回宫复命,婉拒了贺老太君地挽留。
等到宫里宣旨的人一走,贺老太君捧着圣旨都还回不过神。
他们靖安伯府如今就是一门双爵了?
除了前朝,大武朝建朝至今世家里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殊荣。
这也意味着靖安伯府从原来的二流世家一跃成为京中有数的家族。
贺老太君本就是最疼爱贺常棣的,靖安伯的爵位日后定然是要传给大郎贺常齐,二郎那个整日里混在龙虎卫又不愿意成婚的,老太君都懒得管他,原本为贺常棣想的后路是想让他走科举文官一途。虽然艰难了点,但是有靖安伯府撑着,多努力些年,也能混的有模有样,谁知道,他竟偷偷跑去了北境。
当初贺老太君有多担心,现在就有多惊喜。
贺常棣有了爵位傍身,日后就算几个孩子分家,那她老人家也能放一份心了。
如今叫她最担心的倒是剩男贺二郎了。
儿子比父辈祖辈都有出息,靖安伯夫人刘氏自然也是欣喜的紧。
大郎贺常齐一向都有自知之明,他知自己不差,但是与出色的三弟比起来,他却自愧不如,三弟这次去北境能立大功,他身为贺家人,自是为他骄傲。
这满靖安伯府不高兴的恐怕也只有大嫂邹氏了。
本就不如楚琏招长辈喜爱,如今三房的爵位又压了他们一头,她名下连个嫡子都没有,日后在靖安伯府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她在乔嬷嬷地搀扶下微微低着头,旁人看不到她嫉妒怨毒的眼神。
至于贺莹和表小姐潘念珍先是震惊,随后就是欣喜若狂。
贺莹是靖安伯府的大姑奶奶,靖安伯府的地位高了,她的身份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等到贺三郎回京,照着圣上这圣旨只怕还会重用,到时候靖安伯府在盛京城众多勋贵之家中也是举重若轻的了。
她大哥靖安伯还在,靖安伯府不可能这么快分家,想要永远占着这荣华富贵,让女儿嫁进娘家是最好的方法。
大姑奶奶一双细长的眼睛精光闪闪。
与此同时,承平帝的旨意同一时间被快马传回凉州城。
只是此时还是冬日,从盛京到凉州最快也要十多日的路程,估莫着消息到达凉州恐怕已是元宵之后的事情了。
除夕和大年初一一过,年后的日子就如白驹过隙。
凉州城还被冰封在白雪之中,如今要出远门一样要乘坐楚琏命人做出的陆舟。
听在北境生活了几十年乌丽罕说,北境要到二月才会冰雪消融,到时候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草原有一大半都会变为沼泽。同样充满了危险。
如今乌丽罕母子三人就住在和府中,经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乌丽罕也基本能说通顺大武朝的官话了,虽然音调还是有些奇怪,但是平日里交流却是没什么障碍。
楚琏与乌丽罕母子三人经了患难的情意,如今关系很好,乌丽罕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楚琏年纪又比大儿子牧仁还要小,她干脆就将楚琏当做了亲女儿来疼爱。
蛮人爽朗,没有大武朝贵族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楚琏又是地地道道红旗下培养出来的好姑娘,反而与乌丽罕很处得来,倒真像是经年未见的亲人一般。
过了年十一岁的那日松在和府有丰盛的食物和汤药,身子也渐渐好起来,如今兄弟两儿就在秦管事手下做事。
楚琏与贺三郎商量过,回京城的时候要带上他们母子三人,以后就留在他们夫妻身边了。
平日里颇有些“小气”的贺三郎这一次却大方同意了楚琏的提议,害得楚琏以为他没听清楚又确认了一遍这才知道他并未开玩笑。
楚琏坐在贺常棣床边,手上端着汤药正要喂他,闻言奇道:“贺常棣,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贺常棣扫了她一眼,微敛了目,飞快遮掩住眼底那抹情绪,低沉的声线听起来并无变化,“我何时不大方过?”
楚琏用勺子搅了搅药碗,闻言翻了个白眼,“你何时大方过,我与卉姐姐多待一会儿回来你都要生好一会儿气。”
贺常棣耳尖一红,干脆薄唇抿成一线一句话也不说了。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虽然他们小夫妻没有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但总也是同床共枕的,每日三餐都在一起用,如今彼此都非常熟悉了解。
楚琏本来就是个心细的,现在是愈发了解她这夫君的别扭程度。
他现在抿嘴不说话,指不定心里已经为自己辩解了百八十回了。
楚琏嘴角抽了抽,要将手中药碗塞给他。
贺三郎故意不动,最后楚琏只能妥协,谁叫人家现在还是一个病号呢!
认命的用小勺掏了一勺汤药送到贺三郎嘴边。
贺常棣这才垂眸张嘴咽下勺中苦涩的汤药。
楚琏无语,他如今喝的汤药她也好奇尝过的,苦的要人命,若不是逼不得已,她是一口也喝不下去。
碰到这样难喝的汤药不是一口闷更好?偏他要她喂,这一口一口的,贺三郎难道是味觉尽失了?喝的还颇为高兴,简直是个怪胎。
喝下最后一口汤药,楚琏才和他商量起正事儿。
“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估计下午才能回来,老大夫今日会来府上给你换药,你让来越招待他老人家。”
贺三郎原本心情还不错,听媳妇儿这么一说,立马就不大高兴了。
他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因为本来就是那张俊冷的脸,只是眸子深了深,浑身的气势不自觉让人紧绷了。
“去哪儿?”
楚琏知道他爱脑补的毛病又犯了,宽慰道:“那你让来越也跟我去,我让问青和莫叔留在府上照顾。”
两人是夫妻,她做什么也不想瞒着他,那就干脆把一切摆在他的眼前,来越是他的常随,如果跟去,她的事情他就一目了然了。
贺常棣最后同意,只是也不忘叮嘱她一句,“多带些护卫和家将。”
楚琏笑着突然在他眼角轻吻了一下,随即就快速抽身离开。
内室里还回荡着楚琏临走时那银铃般的笑声。
贺三郎被楚琏这突然的动作惊的回不过神,直到人影儿都没了,他才找回理智,只是整张脸却是红了一大半。
幸而这会儿房里没有下人,不然看到平日以冷面著称的三少爷在三奶奶面前面红耳赤一副遭到调戏的样子惊吓的回不了神,还不惊恐的以为他中邪了。
秦管事早就准备好了出门的陆舟。
楚琏被问蓝扶着上了陆舟,她与问蓝李月乘坐一辆。
来越与秦管事同乘。
他们今日要去的两三个点儿不远,最近的一个点只不过半个时辰路程。
到了地方,楚琏微微掀开陆舟上暖棚的车帘就能瞧见不远处搭建的五六个结实的帐篷。
帐篷周围不时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蛮人。
这些蛮人大多赶着牛马羊,也有背着羊皮牦牛皮的,不过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身材消瘦、形容憔悴。
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因为缺乏生活物资才变成这样的。
他们不一定是因为缺乏食物。
有可能是因为长期没吃到盐,有可能是长期吃肉类的食物身体营养不均衡,也有可能是缺少取暖的煤炭篝火冻的。
而这处小小的帐篷集中地就是一个为他们准备的小小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