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等的不可能是楚琏。
虽然这一世的楚琏跟换了一个人似地,越与她接触,贺三郎的感触越深。
可贺常棣却从没有想过楚琏能解决眼前边军的困境,在她眼里,楚琏就算是聪明狡黠,也不会到达这种为边军分忧的程度。
他虽然前世也只是知道了北境战事的大概,贺常棣既然重活了一回,就不会傻到坐以待毙。
等到亲眼见到边军的情况,他还是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明白自己做的准备还是太少了,或许能救边军一时之急,却无法根治祸根。
不过,贺常棣来到边军的时间有限,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尽力做出防范,已算不易。
“校尉,那边好像有人!”
贺常棣的心思被旁边站着的轮值士兵惊回,视线聚焦,落在远方的风雪中。
风雪遮挡了大部分视线,但还是能清晰看出是一队模糊的人马。
贺常棣眼眸一动,脸上的“坚冰”融化了些,他朝着瞭望塔上的士兵做了一个手势,自己快步下了瞭望塔,在瞭望塔下,高声吩咐自己亲兵,随后,跨上马,带着亲兵出了大营,朝着那队风雪中的人奔去。
瞭望塔上的士兵挥舞着红色的小旗帜,上下左右做了几个动作,下面巡逻的士兵立即通知各自将领,没有一会儿,几百人都冲了出去。
还没到那队风雪中的人马面前,贺常棣直接一个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在队伍领头人的面前。
来到近前,跟随着贺常棣来的亲随们才瞧清这是一支商队,一条细长的队伍,后面跟着二十多辆马车,每一辆都是货运的马车,马车上都鼓鼓囊囊的。
亲随们眼睛一瞬就亮了起来,他们一个个忍不住地咽口水,这……这马车上装着的不会是粮食吧!
他们实在是已经有很多天没吃饱过了。
那领头人坐在最前面的马车车辕上,浑身都裹在毛皮披风里,戴着硕大的毛皮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这时候他视线也落在了贺三郎的身上,他一个踉跄就从车辕上滚了下来,跌跌撞撞朝着贺常棣跑了两步这才到了贺常棣跟前。
随后立即跪了下来,也顾不得地上直淹到小腿的积雪,嚎啕大哭了起来,“三少爷,小的总算是回来了,没让您失望!”
来越的声音都哑了,脸也被风吹的皲的厉害。
他还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别提多狼狈了。
贺常棣瞧他这副样子好笑,可心里又暖暖的,这辈子他没看错人。
“得了,起来,你难道还想留在雪地里过夜?”贺三郎出口的声音还是冷峻的淬了冰,但是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里的关怀。
来越立马连滚带爬的从雪地里站起来,脸上还留着泪痕,他随便用袖子抹了两下,把裹在脖子上的皮毛往下撸了撸,这才露出一张脸。
几月没见,来越原本圆圆微胖的脸已经完全瘦了下去,如今已经有了些男子汉的棱角。
只是胡子拉渣,嘴唇干裂,脸颊皲红,实在是不能看,他多日以来提心吊胆的带着粮队北上,如今任务完成,终于能放下心中的大石,对着贺常棣一笑,那模样,要多傻有多傻。
身边亲兵,听着校尉和眼前和狼狈男子聊天,震惊的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看这模样,面前这个带着队伍的男人竟然是校尉的人?
那是不是可以说,这些物资以后就是给军营的?
跟来的亲随们谁脸上都掩盖不了喜意。
风雪强劲,大风中的雪花打在脸上,也还是又冰又痛。
贺常棣命令干脆,让亲兵们接手了来越带回来的粮队,让来越上了马,先跟着他回大营报喜。
来越知道时间紧急,打起精神,在回大营的路上就给贺常棣说明了情况。
“三少爷,小的按照您的吩咐,在樾秦山脉周边收购粮食,用了两个月,也不过凑了四千担,我们在进入凉州地界儿的时候遭了蛮人劫匪,又损失了三四百担,加上来回损耗,等到达凉州腹地内就只剩下三千担了。”
三千担粮食!如果是按照正常军粮发放,只够五万大军六七日的量,即便在这样的非常时刻,那也绝对不够吃上十日的。
边军军需已经见底,这三千担粮食也只能应一时之急,离接触险境还远得很!
还得另想办法!
贺常棣用力攥紧了拳头,缰绳都被险些捏断!
他看着远处大营,眼眸深沉不见底,俊美的脸庞坚毅,他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他再也不是前世的那个贺常棣了,他一定会想到办法让边军度过这次危难!
这样的风雪至少还要持续一个月,他们至少要撑过这一个月才能趁势反扑,将图浑兵一举拿下!
等到贺常棣带着来越在大营门口翻身下马,发现钱大将军正带着军中的大小将领在大营入口等着。
这个时候,钱大将军笑的像是一朵花一样,盯着贺常棣像是在看粮仓,恐怕是早有先锋队将粮队来的消息告诉了钱大将军。
贺三郎还是冷着一张死人脸,钱大将军这次却一点也没有嫌弃,上来就用力拍了拍贺常棣的肩膀,又托起他要行礼的手,“你这个兔崽子,还留有后招,走,先去老夫营帐说话。”
贺常棣朝着身边的来越使了个眼色,让他也跟上。
贺三郎和来越在帅帐中足足待了一个时辰才被放出来。
来越满脸喜色,他跟在自家少爷身后,像是一只烦人的鸭子,“三少爷,您听到了嘛!大将军说您这次立了大功,等到北境战事结束,您就可以回盛京城了。嘿嘿嘿,现在北境的路都被风雪所堵,不然小的一定要写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府里,三奶奶要是知道了别提有多高兴了!”
贺常棣这个时候早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没了来越心中的欣喜,北境边军的最大的祸根根本就没有除掉,他这次让来越运来的粮食只不过是解了燃眉之急,拖延了危机爆发的时间罢了。
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这一不高兴,心情难免就受了影响,来越还偏偏不识趣,提到了楚琏。
贺常棣眼睛一眯,楚琏那个毒妇。
如果不是她,自己上辈子就不会那么惨,那他也就不会重生,为了争得一线生机跑到这边军来!
贺常棣冷嗤了一声,“三奶奶一顿红烧肉就把你收买了?你也太不值钱了!”
来越一缩脖子,从这嘲讽的语气,他也明白过来,自家主子这是生气了,但是刚刚明明好好的啊,怎么就不高兴了。
来越费解地摸了摸头,实在是搞不懂自家少爷这复杂的心思。
“那小的写信不告诉三奶奶,只告诉老太君和夫人,她们两位定然也高兴的很。”
贺常棣冷笑,他这小厮还能不能长点脑子了,写信回去,就凭祖母对那个毒妇的疼爱,会不告诉她?
贺三郎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无聊的可能后,微微一怔,随后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他道:“你不用想着写信了,如今你们三奶奶就在凉州城。”
贺常棣声调平静无波,来越听后却吃惊地跳起来,他瞪大眼,不敢置信的问,“三少爷,你说什么!三奶奶来了凉州?”
回来越的是贺三郎的一声冷笑,都快把人给冻住了。
来越这下是真相信三奶奶来了凉州了。
他连忙道:“那小的休息两日,身体缓过来,就去拜见三奶奶,三奶奶一个女子来凉州肯定不容易……”
听到来越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说的都是女人出远门的不易,贺常棣脸上冷硬也缓缓柔软。
他脑中不经意的就勾勒出楚琏穿着单薄的衣裙提着裙角困难的在雪地中行走,一双好看的绣花鞋早就湿透了,小脸也被吹的红红的,一双澄澈的大眼蓄着泪水,却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风太大,她差点就被吹倒扑在雪地里,那毒妇突然抬起头,一双水润润却委屈非常的眼睛向着他瞅来,贺常棣跟着身子一僵,恨不得马上伸出手接住她,将她揽在怀里,用自己厚实的披风将她整个人都包住嵌入自己双臂里。
可实事却是贺三郎想太多,楚琏来北境,一路在马车里烘着炭盆,抱着手炉,披着裘袄,穿的也是里面加了毛的厚底小靴,连个冻疮都没生一个,哪里会在雪地里行走。
不知喜欢脑补的贺三郎要是知道真相,是会恼火自己还是会恼火楚琏这个毒妇。
这次贺常棣保持沉默,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不过来越跟在自家主子身后时间也不短了,哪里会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其实他们家三少爷心肠很好,只不过时常拉不下来脸子罢了。
来越嘿嘿一笑,就当是贺三郎默认了。
这些高兴的事情谈完,来越脸色的笑容也慢慢消失。
他严肃道:“三少爷,在樾秦山脉的那段日子,其实也不是小的不想多购置些粮食,实在是小的手头的银子不够,您给的那些银子,还有给小的的那些玉佩等物,小的一件没留,可也只换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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