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各怀鬼胎
洞穴之内,借着油灯的光亮,一刹那,沐千寻终于看清了怪神医此刻的模样,扶着他的双手,不由得一软。
怪神医满脸阴霾,顺势推开沐千寻,不利索的跌落在床榻之上,猛然间,险些将床榻给撞散架了。
吱吱呀呀,晃晃悠悠的,这床榻光是看着,就不像结实的样子,枯木造成,又长年累月的安置在这阴暗潮湿的洞穴中,不用说,也经不起折腾。
方才,沐千寻才终于看清,怪神医破破烂烂的衣衫上满是被撕裂的裂痕,粘稠的献血混杂着雨水,染红了大半衣衫。
本就乱的跟鸡窝一样的头发,更是整个披散了下来,湿湿的耷拉在额前、后背,两肩。
发冠早已不知去向,苍苍的白发中,隐隐可见几根黑丝,似乎还夹杂着泥土,不单单是邋遢,更多的是狼狈,死里逃生的狼狈。
嘴角还残留着没抹净的血渍,在幽暗的灯火的映衬下,面色苍白如纸,头上还噙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瘫倒在床榻之上,紧绷着下颚,一动不动,沐千寻看得出,他忍得有多辛苦。
重重的叹了口气,心头仿佛压着一座山那么沉重,原来怪神医这般强大的人,也会受伤。
或许,两个强大的人之间较量的,是究竟谁更狠,只要够狠,就没有输赢这一说,一旦犹豫,就是万劫不复。
信步上前,被怪神医满是戾气的一眼瞪的心底发毛,步伐一乱,却是没有停下。
怪神医刚刚的眼神,就犹如一头濒临绝境的野兽,任谁靠近,都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将你撕的粉碎。
俯身,拉开怪神医衣衫的前襟,沐千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露骨的还在淌血的伤口,毫无征兆的映入眼帘。
怪神医身子微微挣扎,瞪了沐千寻一眼,别扭的冷哼,缓缓的闭上了眸,发紧的眉宇,无声的诉说着他的痛楚。
“怎么伤成这样?”
沐千寻眨巴眨巴眼睛,有一肚子的疑问都被这满身的伤口鲠住,化成了这轻描淡写的一句。
怪神医被眼帘覆住的眼珠按捺不住的转动,对自己的行径连个解释都说不出,始终不明白自己的变化是为何。
他没有让旁人接触的习惯,特别是在受伤的时候,警惕心更是强,以往这种时候,靠近他的人,都会变成他的药下亡魂。
可偏偏对沐千寻夫妇,他就是提不起这份戒备,狠不下这颗心,如同是相交了几十年的挚友,深信不疑。
否则刚才也不会在听到沐千寻的声音后,就放弃对他们下手了,他之所以躲在拐角许久未曾现身,是在思索,该不该对他们下手。
他此刻已经失去了对付他们的能力了,万一他们突然发难,他必定是死路一条,从少年到老,他从不会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最终,还是向着心底的想法妥协了,他对他们,下不去毒手。
可能是孤寂久了,实在舍不得这份来之不易的陪伴,可能是他们身上的某一处特质,曾叫他动容,谁又说得清呢。
沐千寻还在细细的观摩伤口,血肉翻涌的伤口,皮肉、血丝都能一层层看清,可怖的她都不敢再次伸手。
怪神医身上的伤口非刀非剑,也非鞭,是钩锁生生钩进去的,还不只一处,有的钩偏了,有的正中目的,浑身都没一处好地儿。
这钩锁是攀爬悬崖峭壁,吊桥上才能用的上的物件儿,能用到肉身上的,也是足够歹毒的。
一般来说,被钩锁钩中的人,很难有勇气挣开,试想利器撼进身体,还在不断收紧,世上有几人能受得了。
偏偏怪神医并没有让敌人如愿,一次次的挣开,拉脱钩锁的限制。
很显然,下手之人准头很好,能够反复将钩锁射进怪神医的身躯之内,必定是个练家子,而除了使鞭子使的出神入化的赫连玖漾,沐千寻再想不到第二人。
沐千寻从腰间摸出身上带着的唯一一瓶伤药,细心的将上面的水珠擦拭干净,转头,望着慕宥宸的目光满是诚恳:
“宥宸,过来给老头上药,这伤口都被雨水浸泡过了,再不处理,怕是要溃烂了。”
慕宥宸嘴角一斜,一脸的不以为然,顺手抓过身侧的干帕子,立在沐千寻身后,阻住她递过瓶子的动作。
伸手去擦拭沐千寻湿的仍旧滴水的发丝,发白的大手微微僵硬,依然忘不了沐千寻受不得寒,嘴里温柔的喃喃:
“先将头发擦干,受了寒,该生病了!”
怪神医刷的一下子挣开眸子,一脸气愤,想起身,用力过猛,又起不来,疼的直咬牙。
他是彻底不乐意了,平日里就一千一万个看不惯这二人在他面前腻腻歪歪的,此刻更是急的跳脚,尖声叫嚣:
“喂喂喂!你小子知不知道个轻重缓急!不就是淋个雨吗,老头子我满身的伤你也看不见!”
看着怪神医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的样子,沐千寻噗嗤笑出了声儿,似乎气氛也没有那么凝重了。
慕宥宸专注的将心思放在为沐千寻擦头发上,眼皮都没有动弹一下,对怪神医的较劲丝毫不买账,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轻蔑:
“她淋雨,我心疼,你受伤,干我何事?”
简单明了,气死人不偿命,这是慕宥宸一贯的行事风格,虽说慕宥宸一概都是如此,可对怪神医始终还是不同的。
今日是出乎意料的不客气,语气硬的,戳的心肝脾肺都是疼的。
可能是料准了怪神医此刻不能把他怎么样,可能是在怪神医身上察觉不到危险的气息,总之,慕宥宸就是气定神闲的放肆了,还毫无悔意。
怪神医气的干瞪眼,没有治住慕宥宸的办法,凭口头上逞强,怪神医还真不是慕宥宸的对手。
握拳的幅度太大,扯的身上的伤口阵阵发痛,哼哼唧唧的呵斥沐千寻:
“小女娃!不准笑!你想看到老头子死在你面前吗!”
沐千寻忍着笑,接过慕宥宸手中的干帕子,硬是将药瓶塞进他手中,语气格外的柔和:
“好了,好了,头发我自己擦,你给老头抹药吧。”
要知道,沐千寻也只是在怪神医面前温顺罢了,这要是换了旁人,沐千寻定会挤兑的比慕宥宸更上一层楼呢。
慕宥宸挨着怪神医坐下来,只听的床板咔嚓一声,顺势就塌陷了下去,床板中间,弯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
怪神医险些被闪到地面上去,牵动着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口子都在呻.吟、哭诉,颤抖的指着慕宥宸,黑着脸说不出话。
慕宥宸依旧稳稳的坐着,面无表情,似乎这床榻本就是这个样子,跟他没有一丢丢干系。
伸手揭开怪神医与伤口搅和在一起的衣衫,有意无意的触碰着怪神医的伤口,关节,手肘,都是碰到伤口最疼的部位。
之前被怪神医捉弄的那么惨,在洞口他又有杀他们的心,他都心知肚明,若不趁机报复一下,他就不是慕宥宸了。
反正这床榻也不可能给他们用来休息,留着也是白留,还是废掉的好,他们不舒服,他也甭想舒服。
慕宥宸拔开瓶塞,正准备往伤口上洒药,被怪神医一把攥住手腕,硬是将药瓶拉到鼻前闻闻,才肯放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信不过我们啊!我们要是想害你,你就是闻也白闻!”
沐千寻停下手中的动作,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对怪神医刀子般锋利的眼神视若无睹,好心给他上药,居然还被怀疑。
慕宥宸也不再作怪,一处不落的给伤口上药,默不作声儿,游移的眼神,不知在思索什么。
望着慕宥宸铁青铁青的面色,怪神医心中泛起异样的错觉,挺了挺腰背,语气认真:
“小女娃!事先说好了,你再怎么讨好我,也没用。
老头我从来就不懂知恩图报,你就是救我千百回,也从我身上捞不到任何好处,你若是有什么企图,还是趁早作罢吧。”
怪神医算是将心中的话撂出来了,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以恩人的身份自居,更是他最厌恶的。
那日,慕宥宸与沐千寻的对话,他可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如果二人是抱着感化他的心思的,他绝不买账!
沐千寻微微一愣,抿了唇,在那对视之间,她看得出怪神医眸中的坚决与清冷,怪神医该是知晓他们的来意的。
不过,她今日做的一切,都与她此行的目的无关,这句话,就是当着怪神医的面儿说出来,她也问心无愧。
耸耸肩,浑不在意,将手中的帕子丢下,摆弄着桌上破损的茶杯,语气轻快:
“我才懒得讨好你,我有什么企图,日后自会告诉你!
上药不过是件小事,没必要记在心里,我才没打算要你报答呢!”
话已至此,怪神医也不好再说什么,不留痕迹的转了话锋,血已经止的差不多了,精气神也恢复了不少:
“找个避雨的地儿那么难吗,怎么会淋成这个鬼样子?”
只一会儿的时间,从沐千寻与慕宥宸身上滴落下来的雨水,已经将洞穴的地面都湿了大半了,二人就像是打雨里捞出来似得湿。
“你个怪老头还有没有良心!要不是担心你,为了找你,我们能湿成这样吗!”
沐千寻啪的一拍桌子,力气之大,险些将油灯震翻了,说起此事她就火冒三丈,躲起来连个标记都不留给他们,害得他们一通好找不说,还挖苦起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