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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射伤了匈奴单于!我削掉他半个鼻子!是我干的!”
韩骏一见张放,激动地叫嚷不休,平日的沉静全然不见。[〈〈也难怪,击伤匈奴单于,有史以来有几个人能做到?他一介草民居然干成了这事,简直比做梦还像做梦。
张放惊讶不已:“真是你干的?”
“就是,我亲眼看到的,还有好多攻城的士卒也看到了。”韩重比兄长还兴奋开心。
张放也替兄弟俩高兴:“好,等战役结束后,你们去找目击者,也就是看到你射伤郅支的士卒,越多越好。等你们所在队什的长官向上报功时,上头必定会派人下来核实,目击者越多越有利。只要功劳证实,我再帮你们敲敲边鼓,这功劳与重赏就跑不了了。”
韩氏兄弟乐得合不拢嘴,人都晕乎了,以至于青琰在他们面前出现时,哥俩半天没回过神来,一旦反应过来,顿时跳得老高:“青琰!你、你怎地来了?”
“当然是来助我大军破城。”青琰没好气道,“你要不是射伤而是射死那狗单于,不就省事了么?还累得公子要前去冒险。”
韩氏兄弟直搔头苦笑,得,一桩百年不遇的功劳,在她嘴里,变成吃灯心草那般轻巧。真当单于是毛贼么,想伤就伤,想杀就杀?
重新聚拢自己的扈从之后,张放开始向众人交待任务:“火药罐装在一辆长辕车里,总共六罐,三百斤。由邓展、陶晟及府卫们负责运送到东城门前预定地点。石牛、韩骏、韩重,你们负责卷放导火索。要小心,不可弄湿,更不可接触火源。青琰、渠良,各持火种,听令点火。”
接到任务的每一个人,都满面肃容应喏。
宗巴急道:“那我呢?”在张放所有扈从里,只有他一个胡人,最怕就是被忽略。
张放玩笑道:“你,顶炸药包啊。”
“啊……”
张放哈哈大笑,挥挥手,正色道:“你的任务最重,负责驾驶。”
张放原计划是等天黑之后,借夜色掩护,接近东城门。不过,既然人手充足,计划不妨提前。
半个时辰后,宗巴骑着一匹雄健的西极马,出现在纷乱的战场。马胸加着套子,后面拉着一辆盖着厚毡,其上覆着厚厚湿泥的两轮长辕车。
战场上,这样的车很寻常,通常都是用来运送补给的,只是专门用好马来拉却是少见。因此东城门的匈奴守军只随便看了几眼,并不在意。
宗巴小心驱使战马,在邓展等人的护卫下,穿过纷乱的攻城军队,渐渐接近东城门外一箭之地。
此刻,时近黄昏,天边彤云翻滚,有如火烧。宗巴、战马、长辕车,被夕阳拉出一条长长的斜影。
直到这时,城头守军才注意到这过份接近城池的骑士与车辆,眼里泛起困惑。
宗巴深长地吸了口气,举起手里的皮鞭,在空中顿了顿,重重抽下——啪!同时双足一磕马腹,战马长嘶,载着辕车,轰轰隆隆,奋力向城门冲去。
“他……他在干什么?”
别说匈奴人,便是自己人都闹不明白宗巴突然疯之举。
里许之外的望楼上,陈汤眼睛圆瞪,一霎不霎,密切关注。
张放与青琰、渠良,手持火折,策马紧随其后。
匈奴人不知道宗巴什么疯,驱马冲击城门,与自杀何异?有一个敌人要自杀,该怎么办?是在城头看戏,还是助其一臂之力,还是阻止……守军一时不知所措。
直到宗巴冲近五十步时,才有匈奴将领号司令:“杀掉他,别让车辆撞击城门。”
咻咻咻咻!十余支箭向宗巴攒射。宗巴举盾左支右拙,也只格开三四箭,其余箭矢,尽数射中他的身躯。满身插着箭矢的宗巴,居然仍能坐稳马背,显然内着坚甲,而他抽击马臀的鞭子,挥得更急了。
“再射!”匈奴将领边嚷边摘弓取箭,向城下那疯的家伙瞄准。
嗡——又一波箭矢袭来。
宗巴眼见避无可避,就要被射成刺猥。突然身体一倾,整个人从马背消失,箭矢从马鞍上飞掠而过,尽数射空。
东面城墙段的匈奴人看到,齐声指笑。想也知道,从这样快奔驰的马背跳下,断手断脚都是轻的。这一跳,搞不好保不了命反而送命。
但东北段城墙的匈奴人却高声惊呼——从他们这个方向看得分明,宗巴根本不是跳马,而是将身体悬挂在马腹一侧。如此漂亮的“镫里藏身”,用绳镫怎么做得到?
几个呼吸间,宗巴已冲近城门十步,旋即挥刀斩断套索,马、车分离,然后勒马向一侧急转弯,几乎是贴着墙飞驰而过——能够在十步不到的短距离做急转的高难动作,在张放的扈从里,也只有马背长大的宗巴有这样的精湛骑术了,这也是张放选择宗巴完成关键步骤的原因。
虽然失去马的牵拉,但车辆仍带着巨大惯性,狠狠冲撞城门,砰然震响声中,城门劵上泥尘纷纷落下。
当城上的匈奴人纷纷探身察看时,却见车上厚毡一掀,跳出三个人来。
这是三个身着巫衣,脸上涂着赭石与羊血混合的油彩,怎么看怎么像巫祝的三个巫汉。
三个巫汉跳出车后,都不向城头瞅一眼,嘴里叽哩咕噜唱着难懂的咒语,头也不回向汉军本阵疾行而去。
如果车里跳出三个士卒,甚至是役夫,匈奴人都会毫不犹豫举弓乱箭射杀之,但是三个巫汉……草原故老相传,杀巫不详。就如同后世西方不会轻易杀传教士,东方不会随便杀僧人一样。草原人也不敢随意向巫祝下手。更何况,这三个巫汉莫名其妙从车里现身后,立马往回走,丝毫没有威胁可言。
当然,几乎没人察觉,在其中两人的掩护下,中间那巫汉的长衣下摆,露出一条长长的细索,行走之际,细索也越来越长……
而青琰与渠良也手持火折,飞快迎向三个“巫汉”……
蹄声得得,清脆而空旷。一朱甲赤马的汉军少年将领,策骑行至东城门一箭之地,驻马仰,高声宣布:“吾乃汉家天将,奉天命,讨逆臣。天应人意,万里复仇;天若有灵,当降雷霆。郅支,今日就让你看看真正的天意;匈奴人,接受神灵之罚吧!”
张放说罢,平坐马背,两臂舒张,仰望天,嘴唇开合,出一声拟音:“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