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陀此言一出,整个宫殿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中文≠≈≥≠=≤≥≥=≤≥要用汉使的坐骑来祭祀,这……
娅莎捂住嘴,瞪大琥珀色的眼睛,看看张放,又看看父王,明知道这事不寻常,偏偏无法声。事关最庄严的祭祀,又是国师开口,根本没有她这个公主置喙的余地。
张放倒没有如乌陀想象中的愠怒失态,不动声色道:“祭祀不应是杀白马么?我的坐骑是栗色马。”
匈奴尚白,其念观也深远地影响整个西域,诸国亦以白为圣洁,祭祀牺牲,以白为上,以示尊崇。故张放有此一问。
乌陀淡然道:“神喻,白灾不应祀白,当以深色马祭祀克制。”
任塞以下康居贵人们听闻,无不点头,深以为然。张放也难得点了点头,旁人只道他也认同,孰不知张放想的却是——也真难为乌陀了,仓促间居然能想出这么个看似很有道理的说法。
祭祀固然重要,但要杀汉使的马,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味。
屠墨与贝色交换了下眼色,眼有隐忧。这二位虽然在康居算是排得上号的人物,但涉及神灵之事,他们也插不上嘴。而抱阗父子则相视而笑,若不是其父亲以眼色阻止,呼珊差点想亲自下场催逼了。
乌陀是大巫师,他只管出难题,而身为国君的任塞,这会只能充当一个和事佬的角色。
“张君匆忧,我康居别的好东西没有,好马要多少有多少。”任塞搓着手,一脸歉意道,“我赠张君三匹鞍辔齐备的宝马,都是汉国所说的‘天马’,张君意下如何?”
一匹马换三匹,而且都是宫藏宝马,听上去这笔交易张放是赚了……只是,账却不能这么算。
张放是代表汉天子出使康居的使者,在天子等同国家的时代,他就是国家的脸面。自己的坐骑被一个巫师强捉去杀了祭祀,这打的不光是他的脸,更是打了天子、大汉朝的脸!别说三匹马,就算是三十匹、三百匹宝马,都换不回来。
给,等于被乌陀打了一记响亮耳光,辱已辱国;不给,事关神灵,整个康居国上下都会得罪个遍,不但影响汉康关系,更会带给摘星城严重的负面影响。
给还是不给?这是摆在张放面前的难题,也是考验他这个使者的外交能力的时刻。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啊,乌陀这条老狗一张口,就咬得入骨三分,令人头痛。
在所有目光聚焦过来时,年轻的汉使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反射着水银灯的眩光,声音在宫殿上空回响:“本使坐骑名奔雷,乃建昭三年,灭匈奴郅支单于后,所缴获的单于三匹宝马之一。此马获于康居,昭示大汉与康居之敌郅支的灭亡。今还赠于康居,见证大汉与康居两国之谊。”
张放深吸一口气:“若然此凝结两国友谊之宝马,能上应天命,祛邪降福于康居,本使亦何足惜?”
“好!好!很好!”乌陀笑声异常刺耳,只要耳不聋,都能听出那股掩盖不住的得意与篾视。
任塞连忙起身致谢,为表敬谢之意,坚持不要宫妾搀扶。这位老国王倒是诚心感谢,须知要是张放坚持不允,甚至拂袖而去,那所有的压力都会转到他这个国君身上,以他现如今的身体状况,真够他喝一壶的。所以张放此举,着实令老国王心存感激,暗道小女儿果然兰质惠心,慧眼识人。
张放对乌陀、抱阗父子等人的得意脸色视若无睹,拱拱手道:“本使的坐骑,就在城北的驿置拴着,几位要不要随我一同去牵走?”
乌陀一脸“当我傻啊”的神情,嘿嘿笑道:“还请张君着人将此马送至西环山下,我自会派人接手。”
西环山就在卑阗城西面十里,乌陀的神宫就在半山,祭台也在那处。
张放点点头,毫不介意,突然道:“国师,本使有一事相问。”
“张君请说。”乌陀奸计得售,心情舒畅之下,开始顾及形象,言语自然也客气起来。
“国师你说明日会不会又有新的神喻,比如还是要白马祭祀?”
“嗯?”乌陀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一愣,抬头看向张放——这一看不要紧,这位乌孙国师浑身一震、再震、三震。
三震之后,乌陀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向宫门走去。初时走得很慢,一步一晃,然后度逐渐加快。快到门口时,突然趔趄了一下,若不是身旁的伊奴毒急忙扶了一把,指不定会生什么。
宫殿里自任塞以下,所有康居人都一脸懵逼——国师是来参加欢迎汉使的宴会啊,这才进门多久,怎么一言不转身就走?这样的举动,即使放在并不怎么讲究礼仪的康居国,也实在太过失礼了。
所有康居人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有一个非康居人心里清楚,同时也深感震惊。
在那一瞬间,张放为摆脱困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动强制催眠,他要让乌陀把自己说出的话全吞回去,打脸不成自掴耳光。张放都已打好了腹稿,如何引导乌陀说话,点到为止,适到好处,既反打脸又不至于影响两国关系。只是,没想到事情却出现令人吃惊的变化。
乌陀在猝不及防之下确实中了招,就在张放目光“刺入”对方眼瞳,深入脑海时,突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阻力。他还没来得及分辩这阻力是什么,乌陀就猛然挣脱,双眼巩膜刹时充血,瞳仁似有鬼火燃烧。整张脸煞白,旋即胀红,浑身都在抖……
接下来,所有人都看到,这位国师一言不,极其古怪而无礼地转身离开。
张放深深吸一口气,脸上涌起难言的震惊,喃喃道:“大巫师……果然,这精神力不同寻常啊。”
一直留意着张放的娅莎惊奇而不安问:“张放,你怎么了?”
张放用力吐出浊气,盯住乌陀的消失的背影,眼神渐冷:“没什么。有些人不愿用语言和平解决,那就用铁与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