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苏府来客人了。
这位客人,居然是雷钒圭的父亲雷文彤。
雷文彤算是平阳府城的士绅了,自家的三个儿子,都是正牌的读书人,大儿子在国子监读书,以童生的身份,成为了国子监的例监,二儿子和三儿子都是生员,至于说这生员是怎么得来的,那是另外的话语了。
要说当初雷钒圭之所以敢于欺负苏天成,也是占着生员的身份,而且还比苏天成早一年考上生员。
最令雷文彤骄傲的,是他的侄子是举人,如今在湖广德安府做官,虽然只是九品的主薄,但总算是朝廷的正式官员了。
商贾之家,能够有如此多的读书人,一定是受到尊重的。
平阳府设立有商行,因为本地的商贾数量众多,商行有着管理和协调的作用,虽然是民间的组织,但有些时候,权威性比官府还要大的,雷文彤就是商行的负责人之一。
说起来,苏化文都没有资格进入商行。
苏天成内心已经有了想法,前两日从雷钒圭的嘴里,得到了一些情报,他估计,雷钒圭回去之后,是一定要告状的,而且是添油加醋。
小孩子受到欺负了,向大人告状,想着扳回来面子,这本是小屁孩的做法,现在看来,雷钒圭也就是这样的小屁孩,草包一个。
若是雷文彤一直都不到苏府来,苏天成可能还觉得,雷文彤还不错,知道自家的儿子,不是很成器,而且也有着清醒的认识。
可惜的是,雷文彤今日到苏府来了。
苏天成的内心,充满了鄙夷。
雷文彤端起了一副长辈的模样。
“坤元啊,你的父母都搬到了太原府去了,有些事情,老夫本来是要找到苏老板说说的,不过他们暂时管不到这平阳府城的事情,老夫就直接找你了。”
“平阳府城苏府的事情,自然是晚辈负责的,不知道雷老板有什么事情。”
雷文彤的脸色不好看了,在苏天成的面前,他不需要掩饰自身的情绪,在他看来,苏天成就是小毛孩,什么都不懂。人家晚辈见到了长辈,都是恭恭敬敬的,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会问有什么事情,这个苏天成,是不是太狂妄了。
“坤元,这苏家佃户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不知道雷老板说的是佃户的什么事情?”
姜是老的辣,雷文彤果然会说话,不是想着为雷钒圭扳回面子,而是从佃户的角度出发,来找自己的问题,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你怎么这样和老夫说话啊,还能够有什么事情啊,你给佃户送去了粮食、粗盐,还有种子,可有这等的事情啊。”
“有啊,难道雷老板也准备这样做啊,要是有什么需要,晚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好,好你个坤元啊,考中了生员了,了不起了,和老夫这样说话啊,你难道不懂得规矩吗?”
“雷老板,晚辈确实不知道什么规矩,这苏家的佃户,是苏家管理的事情,晚辈给佃户送去了粮食、食盐和种子,难道说做错了吗,晚辈不才,大明律里面,好像没有这样的规定啊。还请您指出来。”
雷文彤的脸色,已经很是难看了。
他本来想着,好好教训一下苏天成,料想苏天成不敢还嘴的,可没有想到,眼前的苏天成,竟然伶牙厉嘴,处处和自己做对。
“坤元啊,既然你这样说了,老夫也就直说了,你是不是知道,平阳府有个商行啊,一切商贾的事宜,都是商会负责管理啊。”
“晚辈知道啊,雷老板还是商会的负责人之一吧。”
“既然你知道这样的事情,那也该明白,平阳府城的商户,包括下辖各县的商户,都要遵守商会提出来的要求吧。”
“晚辈知道,商会本就是指导和协调商贸事宜的。”
“你既然知道,送给佃户粮食种子等,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擅自做主啊,你这样做,将商会置于何地啊,是不是以为苏老板离开了平阳府城,你的翅膀硬了。”
“雷老板,晚辈可没有这样的想法。”
苏天成暗暗的冷笑,这个雷文彤,还真的不简单啊,老奸巨猾,居然想着套自己的话,商会是管理商铺和商贾的,自己是读书人,又没有经商,凭什么听商会的,如果自己从这方面进行辩论,岂不是承认自己经商了,这要是被知府大人知晓了,还不知道怎么训斥自己。
“哦,坤元啊,你这么说,是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啊。”
苏天成摇摇头,慢悠悠的开口了。
“雷老板,有几件事情,晚辈需要说清楚的,否则雷老板误解了,或者是晚辈得罪了,闹出来了什么事端,影响恶劣。”
“第一件事情,晚辈是读书人,可不是经商之人,父亲大人一直都是在经商,如今搬到了太原府城了,晚辈不过是守在祖宅里面,看好这一块地方而已,从正月一直到现在,晚辈还没有做什么经商之事,不知道雷老板拿商会来要求晚辈,是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
“第二件事情,我大明对个人的身份,是有着严格要求的,士农工商,每个行业的划分亦是很清楚的,苏家佃户的身份,本就是佃农,按照雷老板的意思,他们也是属于商贾之人了,这点晚辈就不明白了,若是雷老板有着这样的认识,晚辈可以陪着雷老板,到府衙去解释一下这件事情,看看知府大人是如何确定的。”
“第三件事情,晚辈给佃户送粮食、食盐以及种子,是考虑到连续几年的灾荒,佃户生活难以为继了,为了让他们能够好好的种田,能够好好的生活,雷老板是不是以为,晚辈不应该这样做啊,那晚辈就要请教雷老板了,退一万步说,雷老板是长辈,请指教一下,晚辈应该怎么做,看着佃户卖儿卖女,看着佃户活活饿死吗。”
雷文彤看着苏天成,目瞪口呆,他绝对想不到,苏天成会说出来这样的一番话。
如果不表态,不回答,面子岂不是没有了,何况这堂屋里,还有不少人听着。
“好你个坤元,一派胡言,巧言令色,老夫今日到苏府来,就是你的长辈,看见你的一些事情,做得不好,好心来提醒你,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态度,气煞老夫。”
“不知道雷老板要提醒晚辈什么事情?”
得理不饶人,苏天成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你、你,老夫的意思,叫你做事情要慎重,要多多考虑,你毕竟是读书人,做事情要三思后行,和那些佃户打交道,岂不是掉了面子啊。”
“此言差矣,晚辈真的是不明白了,想那知府大人,时时刻刻都强调要勤政爱民,以尊贵之躯,尚且亲自到农户家中,驱寒问暖,难道说知府大人掉了面子,难道说知府大人就不该和农民打交道了,雷达人若是有这样的提醒,晚辈觉得,您还是该认真思量一下的。”
雷文彤的脸色发紫,自己今天说出来的话语,到处都是漏洞,偏偏被这个苏天成抓住了,毫不客气的反驳了。
到苏府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么多的,苏天成算什么啊,在他的印象里面,懦弱胆小,大众场合,话都不会说。
想不到如今的苏天成,竟然如此的厉害了。
“好、好,你翅膀硬了,老夫也不和你说那么多了,你的事情,还有苏府的事情,老夫不管了,不过问了,随你怎么办。”
雷文彤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了。
“雷老板慢走,晚辈就不送了,不过晚辈有一句话,说出来了雷老板不要责怪。”
雷文彤扭头看着苏天成,眼睛里面,恨不得喷出火来。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有些事情,雷老板还是好好问问雷钒圭,看看令公子做了一些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