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西宫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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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夫人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将伴娘服成品取来,由于荀久之前特地吩咐了不能有一丝褶皱痕迹,故而衣服是用衣架单独挂在另一个包厢里面的。。
    只出来两件,齐夫人便随意挑了一件拿过来。
    进门时,千依和澹台惜颜的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套衣裙上,顿时眼前一亮。
    衣裙整体为浅紫色,双肩各自垂下蕾丝褶皱花边,考虑到冬季天冷,荀久特地吩咐设计成泡泡半袖,只能露出半截皓腕,中间部分是典型的欧洲宫廷束腰设计,下半部分微蓬,使腰部看起来更具纤细感和立体感,改良了大蓬裙的笨重以及诸多不便。裙摆之上覆一层浅紫色轻纱,边角点缀些许闪亮银片,简约大方不失优雅,低调之处透着奢华,这样的颜色和设计,既不会喧宾夺主夺去新娘的风头,又不会黯然无光无人问津。
    荀久心中赞了一句齐大娘的领悟能力,亲手接过衣裙看了一下,恰是千依的尺寸。
    “千依,你快去换上出来给我们看看效果如何。”荀久将裙子递到千依手里,迫不及待地催促。
    “我?”千依满面震惊,睁大眼睛看了看手里这件设计别致,色彩梦幻,让她一见便爱不释手的衣裙,有些不敢置信,“阿久,你……你说你大婚的时候我们就穿这个?”
    “对啊!”荀久眨眨眼,“怎么,你不喜欢吗?”
    “很喜欢。”千依赶紧点头,“只是……”她有些犹豫,“伴娘都穿这样好看的衣服,那你的喜服是什么样的啊?”
    “我的喜服啊…。”荀久神秘一笑,“等我大婚当日,你们就能看到了。”
    “阿久你的喜服肯定比伴娘服更加炫彩夺目吧?”千依试探着荀久的口风。
    可无论她怎么问,荀久就是不说。
    千依呶呶嘴,“你不说也罢,反正大婚也没几天了,我肯定能提早看到。”
    荀久笑着道:“快别说了,你赶紧去换衣服,我看看穿上的效果如何。”
    千依闻言后随着齐大娘去了另外一个包厢换衣服。
    千依走后,澹台惜颜看向荀久,由衷大赞,“行啊久丫头,这种新颖的设计你都能想得出来,我们家臭小子果然是找到了宝贝。”
    荀久脸色微红,随意笑了笑,并未答话。
    女人爱美的天性,从古至今就没变过,穿多了时下流行的窄袖短襦和长裙,甫一见到这样新颖别致的欧洲宫廷改良式新衣,自然新生喜爱。
    不多时,千依从外边推门进来,红着脸看了一眼荀久,低弱的声音问:“阿久,你看我穿上如何?”
    荀久闻言后与澹台惜颜双双侧目,一时怔愣。
    淡紫色的束腰改良蓬蓬裙将她纤细的腰肢掐得不盈一握,胸前的饱满呼之欲出,行走间撩动裙摆上的蕾丝花边和上面层层褶皱边缘的小银片,带出一片闪亮的颜色,泡泡半袖露出半截皓腕,仿若上等羊脂白玉凝成,柔荑纤纤,身姿娉婷,再加上包厢内水晶玉璧的映衬,更将梦幻发挥得淋漓尽致。直把阿莹和阿宝都给看呆了。
    “好美……”后面跟进来的齐夫人吞了吞口水,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得见这样好看的衣服,能把女子的纤腰和圆润****曲线最大程度地展现出来。
    “好看吗?”千依眸光烁烁地看着荀久。
    “转一下。”荀久抬手示意她。
    千依提着裙摆转了一圈,裙摆上的褶皱层层泛起,仿若紫色的浪花带动小银片飞舞着,让人恍惚间以为误入了花海。
    “很美。”荀久发自内心地赞叹。
    的确是好看,千依本来就长得秀丽,由于年龄的关系,发育已经很完善了,曲线玲珑,再被这束腰隆胸设计一衬托,顿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出来了,与皇家公主别无二致。
    顺手拿来一面镜子,荀久递到千依面前,挑眉道:“好好看看,自我感觉如何?”
    千依接过铜镜,只往里面看了一眼便惊讶得说不出话,“阿……阿久,这里面,是我?”
    “自然是你。”荀久笑眯眯地拍了拍千依的后背让她在无形中挺了挺胸,问道:“怎么样,可还觉得满意?”
    “太美了!”千依红着脸道:“若非这是伴娘服装,我都舍不得脱下来了呢!”
    “嗯,这是礼服设计。”荀久道:“只用在婚礼上穿。”
    千依面色有些遗憾,这么好看的衣裙只能穿一次,简直太浪费了。
    “不过……”荀久话锋一转,“云水斋最近在赶制的新款和这些礼服样式差不多,你们若是喜欢的话,等新品出来以后,都来云水斋让齐大娘为你们量身定制。”
    “真的?”千依双眼一亮。
    “那是当然。”荀久高扬着眉梢,“看见你喜欢,我就知道燕京城肯定有很多人会喜欢,我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商机?”
    “太好了。”千依欣喜地道:“我方才还想着这种衣服只能在婚礼上穿的话,参加完你们的婚礼便也不可能再穿去参加别人的婚礼了,也就等同于只能穿一次,这样一来岂不可惜,既然你说了云水斋有新品,那我便等着你新品出来的时候来蹭一件。”
    “瞧你说的。”荀久嗔道:“什么叫蹭一件,你们来帮我的忙,我自当是要表示谢意的,金银细软这种东西,想来你们都不缺,那我就许你们几人一人一套定制衣裙。”
    “太好了!”千依眉眼弯弯,笑得像个得到了心爱之物的小女孩。
    荀久一笑过后吩咐她,“快去换下来吧,免得待会儿磕着碰着弄坏了可就不划算了。”
    千依又照了照镜子,心中分明不舍,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去将自己的衣服换回来。
    “娘。”荀久坐在澹台惜颜身侧,“您喜不喜欢这种衣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为你量身定制。”
    澹台惜颜笑道:“这衣服的确好看,却只适合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儿家,我一个上了年纪有了两个孩子的老太婆了,再穿这种的话会被人笑话的。”
    “娘一点也不老。”荀久无奈笑道,“您这是太过谦虚了,娘这副容色走出去,谁会晓得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啊,再说了,如果娘喜欢的话,我肯定得设计得再简约一点,大气一点,适合娘这种雍容华贵而又不失清丽婉约的。”
    “还是算了。”澹台惜颜再次摆摆手,“我就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我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早日抱上孙子和外孙。”
    荀久立即红了脸,声音小了一些,“娘,如今说这些,还早着呢!”
    “不早了。”澹台惜颜笑看着她,“算算时间,也没几日了。”
    荀久淡淡一笑,的确是没几日了,时间越逼近,她心里就越忐忑,很多时候感觉自己现在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千依很快就换了衣服重新回到包厢里,在荀久对面坐下。
    “衣服试了,如今也没什么事了。”荀久对着千依和澹台惜颜道:“娘,千依,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外面交代齐夫人一番。”
    “你去吧!”澹台惜颜点点头。
    千依也轻轻颔首。
    荀久不再说话,打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
    女帝动作极快,趁着扶笙纳征下聘这一日让李公公带着封赏圣旨来到医师府,将季黎明擢升为新任大司马,接管季博然的铁鹰卫,负责皇城治安与皇宫布防。
    季黎明接了旨,与夏堇交代了几句后自己一个人快速前往皇城神殿。
    彼时,澹台引正在带领着神殿的神职人员为春年祭祀做准备。
    小祭司得到了守卫的通报,进来禀报澹台引。
    澹台引闻言后愣了愣,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面色带着些许疑问,“神殿与季家向来无瓜葛,季二少怎么会突然想到来找本座?”
    小祭司摇头道:“下官也不知道。”
    澹台引停下手里的动作,理了理衣襟,缓步去往聚神阁,轻飘飘撂下一句话,“让他进来。”
    小祭司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多时,季黎明只身一人走近聚神阁,换了一身云纹锦袍的他脚步轻快,似乎又恢复了从前那个风流倜傥的季二少。
    一眼看到坐在桌案前的澹台引,季黎明没有急着开口,先打量了一下四周,好久才笑着道:“大祭司的地盘,果然神圣庄严,咦……你身后柱子上的浮雕是祖巫祝融吧?”
    澹台引眼皮都没抬,浅啜一口茶,声音淡若烟云,“季二少有话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本座没时间。”
    季黎明见澹台引丝毫没有要请他坐下的意思,他也不恼,自己找了个最佳位置慢慢坐下,“年关将至,按理说来忙的应该是其他神职人员才对,大祭司只管等着春年祭祀便是,你有什么可忙的?”
    澹台引放下茶盏,眸中神色晦暗不明,秀眉微蹙,“季二少专程来,便是为了问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当然不是。”季黎明讪笑,“我就是想问问大祭司,最近有没有空?”
    门外偷听的小祭司直翻白眼。
    都说季二少风流倜傥,没想到勾搭美人的技术却不怎么样,以为用这么俗套的开场白就能打动大祭司?
    想到这里,小祭司的眉毛直抽抽。
    季二少这到底是玩的哪一招,莫非看腻了外面八大胭脂巷的妖艳货色,突然对大祭司这朵高山冰雪之莲感兴趣了?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小祭司赶紧在心里道一句“阿弥陀佛”。
    大祭司冰清玉洁,一向不食人间烟火,怎可能会被季二少这种游历花丛的老手给拿下!一定是自己想多了。目测季二少要倒大霉。
    澹台引目光古怪地看了一眼季黎明,没有立即作答。
    季黎明接地气惯了,立刻就能联想到澹台引那一眼里面包含的诸多意味。
    面上一慌,他赶紧解释,“大祭司,你别误会,我绝对没有要搭讪你的意思,我来是想请你大婚……哦不,我的意思是请你去……啊——”
    季黎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澹台引用巫术扔了个完美的抛物线,再完美地落到了神殿外面。
    季黎明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站起来时不忘找护卫要了一面小镜子照了照,确定没有破相之后才大松一口气。
    小祭司早在季黎明被扔出来的时候赶紧跑到神殿大门外站着,看到季黎明大虾米一样地趴在地上时,他双手捂脸,不忍直视。
    “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季黎明恨恨盯着牌匾上的“神殿”二字,“今天出门前一定是忘了看黄历。”
    “二少……”小祭司从捂着脸的指缝间露出眼睛来,抽着嘴角问:“勾搭禁欲美人的感觉如何?”
    季黎明拍了拍身上的碎雪粒,轻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勾搭她了?”
    小祭司垂下捂脸的两只手,眨眨眼,意在表明他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季黎明死瞪着他,“小屁孩,你这是睁眼说瞎话!”
    “你才是小屁孩!”小祭司不高兴了,他虽然年龄小,才十四岁,却因为修为高被大祭司重用,平素最讨厌的就是人家说他小。
    季黎明哼哼两声,懒得与孩子计较。
    小祭司见他要走,忽然玩心大起,生了捉弄季黎明的心思。
    眼波流转片刻,小祭司咧嘴一笑,“二少,你要搞定大祭司,也并非没有办法。”
    季黎明身子一顿,侧目看过来,“你有妙计?”
    “嗯。”小祭司挑挑眉。
    季黎明看他那样子,眼眸一眯,尔后眉眼舒展开来,笑眯眯地道:“小祭司,你可真是好人啊,可惜……我最不信的就是好人的话。”
    “你!”小祭司气得跺脚。
    “我什么我!”季黎明斜睨小祭司一眼,没好气地道:“方才在聚神阁,若不是你在外面偷听,大祭司至于为了保全名声不听我把话说完就把我扔出来吗?”
    “你还好意思怪我?”小祭司瞪大了眼睛,“哪有你这么蠢的人,第一天勾搭就直接请人家去大婚,你有病吧!”
    提起这个,季黎明就浑身来气,方才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竟会一时说错话导致大祭司误会,自己还被扔了出来。
    知道小祭司也误会了,季黎明索性懒得解释,冲小祭司挤挤眼,“那你就等着,爷总有办法让大祭司与我同时出现在婚礼上。”
    “略略略……”小祭司冲他扮了个鬼脸。
    季黎明再次扫视了自己一眼,确定没有哪里不妥之后才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神殿。
    季黎明回到医师府的时候,荀久她们几个早就从云水斋回来了,此时正坐在渺风阁内有说有笑。
    季黎明想到方才在神殿发生的事,顿觉没面子,若是说出来会更没面子,他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脚步轻巧地进了门。
    荀久见他回来,笑问:“表哥方才去哪儿了?”
    季黎明回答得顺溜,“早上你们走了以后,女皇陛下让李公公带着人来传旨将我擢升为大司马,接管爷爷的铁鹰卫,我进宫去交接了一下。”
    荀久见他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点点头。
    她还以为他进宫去请大祭司了。
    想到大婚没剩几日了,然而最后一套伴娘服连尺寸都没有。
    思及此,荀久不由得心中焦急,“表哥,大祭司那里,还是让娘出面吧,好歹娘是她姑母,她应该不会拂了这个面子才是。”
    澹台惜颜也点点头,“久丫头说得有理,最后那套伴娘服再不加紧赶制就来不及了,好歹我们得先知道引丫头的尺寸。”
    季黎明眸光一动,若是让伯母出面,小祭司那个大嘴巴肯定会把今日发生的事全部捅出来,到时候他肯定丢脸。
    一想起这个季黎明便心中着急,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不紧不慢道:“表妹急什么,这不是还有好几日的嘛,各国来使都还没见影呢,你若只是为了赶制伴娘服,那顶多……我先把大祭司的尺寸给你便是。”
    荀久愣了愣,“不先说服她你也有本事先把尺寸拿到?”
    “这你就不用管了。”季黎明得意洋洋地笑道:“明天我想个办法弄到尺寸给你,至于大祭司本人嘛,我只要保证你大婚那天她一定来就行。”
    “那好。”荀久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就全权拜托你了。”
    “应该的。”季黎明笑笑,心中对小祭司咬牙切齿,若不是那个小屁孩,他肯定早就让大祭司心甘情愿地来给表妹当伴娘了。
    下次再去的时候,一定先收拾那个小屁孩!
    一日匆匆而过。
    翌日午时,荀久用完饭以后准备去平阳侯府找陶夭夭,让她也去试试伴娘服。
    带上千依,两人由阿木驾着马车直往平阳侯府去。
    前面两天下了小雪,今日稍稍停了一些,但依旧寒气逼人,马车内的暖炉让空气有些闷,荀久挑开竹帘,眸光往外探了探,不经意间瞥见一支队伍。
    哦不,应该是一顶华丽的肩舆,十六人抬。
    圆顶宝盖垂下浅色轻纱曼舞,流苏随风微扬,透过轻纱,隐约能见里面盘坐着一抹俊逸的身影。
    抬肩舆的十六人,个个长相俊美,着统一的昂贵天蚕丝锦袍,外罩玄色描金披风,肩舆边缘,雕刻有黑白相间的奇异花朵。
    荀久从未得见过哪种花是黑白相间的,一时只觉得新奇无比,赶紧扯了扯千依的袖子,指着外面道:“你快看那边,奇不奇怪,竟然有黑白相间的花?”
    千依顺着荀久的视线望出去,只见原本喧闹的大街因为这一支队伍的缓缓道来霎时间寂静了下来,人人驻足,静静观望,都在心里猜测燕京何时多了这么一位不低调的爷。
    千依也同荀久一样盯着肩舆上那种黑白相间的花朵看了好久。
    “你知不知道肩舆里坐的是何人?”荀久问。
    千依摇摇头,“不知,但我觉得应该不是燕京人士。”
    “何以见得?”荀久挑挑眉。
    千依分析道:“第一,你看抬肩舆那些护卫的服侍以及上面的绣法,与燕京城里男子们的穿着完全不同,第二嘛,就是你说的那种花了,应该不是刻上去做装饰的,而是某种标识。”
    荀久赞同地点点头,千依说的这些,她也早就想到了,只不过实在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标识。
    心思浮动一瞬,荀久掀开车帘,拍了拍阿木的肩膀,问他,“阿木,你知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
    阿木眼眸眯了眯,朝肩舆处望了好久,然后摇头。
    “奇了怪了!”荀久低声嘀咕,“既然不是燕京世家大族的人,到底还有谁敢这么大张旗鼓地往大街上走?”
    见千依也是一脸茫然,荀久只好重新坐下来,吩咐阿木继续赶车。
    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阵杂乱的马蹄声从前面传过来,直惊得百姓纷纷避让。
    不多一会儿,马蹄声在肩舆前止住,所有人翻身下来,当先一人身着官袍,正是专门负责接待他国来使的典客令。此时脸上挂着些许歉意的笑容,躬身对着肩舆内的人道:“不知宫主大驾,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宫主海涵。”
    宫主?!
    荀久桃花眼梭然一眯,放眼天下,能当得起这个称呼的,似乎只有语真族首领、夜极宫的主人。
    既然是语真族首领,那么肩舆里的这位,想必就是现任宫主西宫良人了。
    想到此,荀久再度掀开帘子朝四周扫了扫,并没有看见郁银宸。
    她记得,郁银宸也是语真族的人。
    显然,郁银宸的灵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就是不知道他与这位宫主是何关系?
    荀久保持着掀帘的动作在思忖,不巧那边典客令看见了停在这边的马车,笑着打了声招呼,“下官见过王妃。”
    荀久的马车隔肩舆并不远,典客令站在那边说的话,荀久在这边能完整清晰地听到。
    荀久勉强回以一笑,眼风不着痕迹地往肩舆方向瞟了瞟。
    这时,肩舆内静坐的人突然发话了。
    “秦王因何没来?”
    那声音分明低柔婉转,听来却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恍惚间让人想起黑夜里杀人于无形的鬼魅。
    典客令身子一抖,嘴角一扯,忙解释道:“秦王殿下忙着筹备大婚,无法亲自前来恭迎宫主,您见谅。”心中却在腹诽,之前说好了语真族还要三日才能入京的,谁能料到这位摸不清楚性格的宫主竟然提前来了,若非守城将领匆忙去典客署禀报,自己还不知道这位大爷已经来了呢!
    荀久听到此,暗自冷哼了一声,“便是夜极宫的宫主又如何,难不成还要阿笙来跪迎不成?真是好大的架子!”
    荀久话音才落,就感觉到一阵冷风袭来,硬生生将竹帘吹起,也将肩舆四周的轻纱撩起一个角。
    荀久蹙眉望去,轻纱已然随着流苏的摆动缓缓落下,荀久只觑到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碧蓝色,澄澈明净得好像纤尘不染的天池水,点缀了这世间所有的纯真,让人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想到两个字:干净。
    荀久还沉浸在思绪中,全然没当回事儿,那边典客令额头上的汗液擦了又擦,心中急得团团转。
    肩舆中的这位,可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引起语真族与大燕的战火,那他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想到此,典客令抖着声音,对着肩舆里的人道:“宫主请恕罪,秦王妃生性率真,她本没有恶意的。”
    肩舆里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梭然眯起,勾了半边唇瓣,唇线有些冷,“秦王妃?”
    “是……”典客令硬着头皮道:“马车里那位便是即将与秦王殿下大婚的准王妃。”
    西宫良人的手指在小几上敲了敲,尔后唇角微翘,“本宫主初来乍到,不甚熟悉燕京城,不知可否请秦王妃亲自引导游览一下?”
    典客令闻言,顷刻间脸色全变。
    秦王禁止任何男子亲近准王妃,这在燕京城是人尽皆知的事,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准王妃会碰巧遇到了语真族的使者团,又碰巧撞上了这位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原本已经擦净的额头上再度滚出冷汗,典客令一颗心脏高高悬挂,忐忑不已,一时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
    马车里,荀久和千依尽数听到了西宫良人的话。
    千依蹙眉紧张道:“阿久,你可千万不能去,秦王殿下若是知道了,肯定会怒得想杀人。”
    荀久沉吟片刻,冷笑道:“语真族对天下志在必得,目前的形势,敌强我弱,大燕仅有一个巫族能与之抗衡,可终究是敌不过,今日宫主为客,我为主人,我若是贸然拒绝了宫主的请求,必定会落下话柄。”
    荀久一边说,一边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将里面的密汁轻盈地涂抹在自己的手掌和手背上。
    千依看了她的动作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外面,眉头皱得更紧,“秦王殿下的醋性你又不是没领教过,若是让他晓得……”
    “不过是当一下导游而已,阿笙不至于这么没肚量。”荀久说话间,已然将密汁涂抹好,两只手看起来与之前无异。
    那种药汁无色无味,千依并不知道荀久的意图,也不知道药汁有何作用,只是一味地觉得荀久不该答应,嘴里不停地劝说。
    “阿久,待嫁女儿本就理应待在闺阁,你大可以用这个借口来拒绝他。”千依如是说道。
    荀久无奈地摇摇头,“千依,你想得太简单了,其一,在大燕,女子拥有相对的自由权,即便是待嫁前一天,也是可以出门的;其二,我本就已经出来了,还好巧不巧碰到了这个人,现在才说待嫁应待在屋里头,岂不是自打脸面?”
    千依面色微白。
    荀久再道:“其三,既然这个人是语真族现任宫主,那么在不久的将来,我和阿笙兴许会与他在战场上相见,实际上我并不希望有那一天,打仗什么的,实在划不来,所以,我现在过去的话,兴许可以探探他的底细,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千依咬了咬唇,还是放心不下。
    “依我看,这样吧!”荀久无奈地叹了一声后吩咐外面赶车的阿木,“待会儿我过去那边以后,你就慢慢赶着马车跟在肩舆后面,这样的话倘若我有什么突发情况,你们也来得及在第一时间内援助。”
    阿木迟疑了一下,显然也是不希望荀久过去,但最终,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荀久交代完一切,提着裙摆动作轻缓地下了马车。
    西宫良人静坐在肩舆内,稍稍侧目便能隔着轻纱见到不远处款款而来的绝美女子,婀娜身姿增娇盈媚,秀眉若裁柳,眉梢眼角微带笑意,仿若暗藏着风情月意,本该是蛊惑妖媚至极的容颜,却因眉心被她小心隐藏了的、似有若无的傲气而更添雍容。
    玉貌妖娆而惑在骨髓,表面分明不露丝毫痕迹,却能让人见一眼就移不开眼睛。
    西宫良人唇角弧度加深,即便是隔着一层轻纱,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隐藏在这张玉貌花颜下的那一丝不屑与轻蔑。
    这样擅长将自己真实那一面隐藏起来的风格,分明像极了长歌。
    晃神间,荀久已经行至肩舆旁侧,笑意盈盈地学着大家闺秀样子福身一礼,“荀久见过宫主。”
    “你叫荀久?”西宫良人看着她面上那分明是假装出来、却让人找不到一点瑕疵的笑容,眉梢挑了挑。
    荀久不答,直接问:“不知宫主想去哪里游览?”
    西宫良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轻纱一角,“既是要游览燕京,哪能让秦王妃步行,同坐肩舆,一边走你一边给我讲解岂不是更有趣?”
    轻纱被挑开的那一瞬,荀久清楚地看到了盘坐在里面的人。
    着绯红蹙金广袖长袍,肤光如玉,秀逸修长的眉点了远山黛色,斜斜轻扬,眉下那一双澄澈明净的眸,仿若碧海青天的浓缩剪影,在纤长微翘的睫毛扇动之下逐渐泛开让人心神向往的清爽色泽。
    红色衣袍本妖娆,可穿在他身上却让人觉得不染尘俗,大概是因为他有一双异样瞳孔的原因。
    来到这个世界,荀久头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瞳孔,一时觉得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西宫良人得见她这个反应,嘴角略微挑起一抹嘲讽地笑意,挑帘的那只手却缓慢伸了出去,做出一个极为恭谨的邀请姿势。
    荀久转眸之际,心中直擂鼓。
    方才这片刻的对视,她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并非自己这样毫无武功的人能抵抗的,可是人都已经到了肩舆前,上还是不上?
    荀久正在纠结,肩舆内西宫良人的声音再度传来,“王妃,外面下雪了,你不冷么?”
    荀久回过神来,这才看到天上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了小雪,碎米粒般的雪花一点一点沾染在她的发丝上。
    抬肩舆的十六人自始至终脸上都保持着一个表情,并没有因为寒冷而表现出瑟瑟寒意,也没有因为站得时间太长而面露不耐。
    活像一群僵尸!
    暗自捏了捏拳,荀久银牙一咬,示意抬肩舆的护卫,“落轿!”
    护卫们站着不动。
    荀久眉头蹙起。
    西宫良人微一抬手,做了个向下的动作,护卫们立即将肩舆放下来。
    荀久定了定心神过后一掀轻纱坐了上去。
    马车里,千依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急得直冒冷汗,嘴里碎碎念,“完了完了,皇兄要是知道的话,估计会怒得掀翻整个燕京城。”
    阿木抿唇不语,蹙眉紧紧盯着已经坐上肩舆的荀久。
    “宫主,可以启程了吗?”荀久刻意偏离这个人一些距离,不让两个人有任何接触。
    西宫良人莞尔,碧蓝色的眼眸内泛出细碎波澜,“当然。”
    他话音落下,抬肩舆的护卫们便缓缓而起,一路前行,走路的步伐一致,动作整齐,荀久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颠簸。
    气氛微微凝滞了一瞬,最终以西宫良人的轻微咳嗽打破了寂静。
    那不是假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有病在身。
    荀久一听就知道了。
    只不过,她对这位病人并没有任何兴趣,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典客令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待肩舆启程后,他擦擦眼睛问旁边的皂吏,“我方才是不是看错了,准秦王妃竟然坐上了宫主的肩舆?!”
    那皂吏也是满面惊惧,喃喃道:“大人,卑职觉得我也看错了。”
    典客令呼吸稍稍平稳了一些。
    是了!秦王怎么可能会让荀久坐上语真族宫主的肩舆,方才的那人,许是长相与秦王妃有些相似而已罢!
    安慰完自己,典客令赶紧命令皂吏,“宫主要游城,你赶快去安排精锐护卫还沿途保护,再让一批人先去清路,切记,不可出现任何闪失,否则,你们提头来见!”
    “诺!”皂吏领了命之后匆匆回了典客署安排。
    肩舆里,荀久坐了许久都没有听到西宫良人说话,不由得有些焦躁。
    莫非这个人让她上来只是为了示威?
    思及此,荀久假装出一副笑意,“宫主远道而来,依我看今日就不要游城了,你说得对,外面下着雪,应该早些去招待来宾的典客署沐浴更衣,早些歇着才是。”
    “本宫主原先本有此意。”西宫良人看着她,面带微笑,“可无奈看到王妃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全身倦意都被洗涤一空了。”
    荀久嘴角一扯,“我可以假装宫主这是在夸赞我貌美。”
    西宫良人轻笑,不置可否。
    “燕京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不知宫主对什么感兴趣?”荀久很有礼貌地问。
    西宫良人先咳了两声,这才缓缓道:“王妃不觉得,顶着风雪坐上肩舆游城,其实很有风趣么?”
    荀久心底一寒,与男人同坐肩舆游城,这不是大婚之礼么!
    “宫主想多了。”荀久笑眯眯地道:“与看着顺眼的人一同游城才会显得风趣,至于其他的……我会觉得反胃。”
    西宫良人也不恼,只是口中咳得更厉害了,他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赶紧掏出帕子捂住口鼻,一边咳一边瞪大眼睛看着荀久,“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荀久挑挑眉,“宫主说我貌美,那我自然是给你下了相思之毒,怎么,你不喜欢?”
    西宫良人的咳嗽愈发加剧起来,胸口急剧起伏,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方才荀久上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这个女人没有武功,所以才一时大意。
    可这段时间内,自己根本就没有碰过她,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她是怎么下的毒?!
    西宫良人一边咳一边蹙眉沉思。
    正在这时,前方街道上有侍卫开路的声音传过来,“秦王殿下回京,路人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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