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不关注秦瑶光住得舒不舒服，反正是监狱，她以为是五星级酒店吗？
而且秦瑶光被暂时关押在重兵看守的军事监狱里，顾念之也不担心有人会做手脚。
如果连军事监狱都看不住秦瑶光，顾念之真心觉得何家人都可以去死一死了。
因此她很放心地从法庭上离开，直接去停车场取车。
来到停车场，她看见何之初正军装笔挺地靠坐在她的车头前等她。
长腿伸在前方，抱着双臂，潋滟的桃花眼静静地看着她走近，然后微微弯了一弯，声音平静地说：“……今天新年夜，去哪里玩？我陪你。”
顾念之拿出钥匙遥控打开车门，笑着说：“不用了，我哪里都不去。今天太累了，我想一个人在家里好好歇一歇。”
“真的？”何之初站直了身子，专注地打量了她一会儿。
她这几天确实很累，从法庭上出来，双颊有着异样的潮红。
口红已经褪掉了，显得唇色糯糯的粉白。
晶亮的双眸有些疲惫，甚至连少见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何之初有些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好吧，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就是新年了。”
顾念之点了点头，顺势拉开车门上车，笑着问道：“何少你呢？新年夜啊，也是狂欢的好机会。”
何之初笑了一下，“嗯”了一声说：“我晚上有节目，跟一群发小去开party，一起倒计时。”
顾念之满意地朝他打了个榧子，“Bingo！看见何少你开心，我也开心。——晚上好好玩！明天我跟你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何之初朝她挥了挥手，目送着她开车离去。
顾念之的车开走了，何之初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腮帮子都在酸疼。
要时刻保持笑容也是不容易啊。
回头上了自己的车，接到几个朋友打来的电话，似笑非笑地确认了晚上的行程。
“嗯，没问题，一定到，你们准备好红酒，今天玩个痛快。”
……
顾念之推开自己的家门，不出所料，路近和路远一起从沙发上抬头，关切地看着她。
顾念之只觉得疲惫一扫而空，将手里的电脑包和公文包扔到沙发上，冲去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罐冰牛奶出来，一口气喝了半瓶牛奶。
“念之，大冷天的怎么能喝冰牛奶？”路近忙跟进来，“我给你热一瓶牛奶。”
顾念之做了个鬼脸，“爸，我心里热着呢。你没见我在法庭上怎么怼秦瑶光！”
“我洗耳恭听。”路近笑眯眯地说，脸上的表情很镇定，其实心里别提多担心。
顾念之笑着回到客厅，绘声绘色地把今天出庭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
她一时戏精上身，一人分饰N角，活灵活现地把今天的庭审情况全部“演”一遍。
路近看得如醉如痴，非常投入，随着法庭上的庭审情况一惊一乍，是个非常合格的观众。
路远比路近好一点点，但也被吸引住了。
当他知道这个案子还没有完全结案，还要等候有新证据了重新再审，忙点了点头，赞同说：“还有很多疑点，确实应该继续审下去。”
路近被秦瑶光在法庭上说的话气得面红耳赤，恼怒地拍着桌子说：“这女人脑子里加芯片加傻了吧？谁暗恋她了？！早知道她会这么乱说，我拼着被何承坚发现我也要跟她当庭对质！”
顾念之笑着推推他的胳膊，“爸你看我不是帮你怼回去了吗？放心，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吃半点亏！”
“闺女！”路近激动得不知道怎么疼爱她才好，双眸亮晶晶地看着顾念之，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给她。
路远简直没眼看了，做了个嫌弃的表情，说：“路近你好好说话，不然就别谈论案情了，你的理性思维已经离家出走了。”
路近抬手挥了挥，“你别乱打岔，快去做饭，今天是新年夜，你可得给我们做点好吃的！”
眼看路远的脸色沉了下来，顾念之忙打圆场：“路伯父不管做什么菜都好吃！爸是吧哦？”
她用眼神警告路近，不要再乱说话。
路近天不怕地不怕，只怕闺女不高兴，忙话锋一转，跟着点头：“不错不错，路老大一手厨艺真是没得挑！”
“算你识相。”路远哼了一声，站起来去厨房准备新年夜的大餐去了。
顾念之揉了揉后颈，对路近说：“爸，我去泡个澡，今天太累了。”
“去吧去吧，我又给你做了一瓶薰衣草精油，加了我研究出来的特殊成份，不仅能帮助睡眠，还能舒缓肌肉酸痛。”路近笑眯眯地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顾念之高兴地抱了抱他，“谢谢爸爸！”
然后欢快地跑去浴室用路近亲自给她研制的薰衣草精油泡澡去了。
她泡了足足半个小时才起来，接着又开始保养程序，最后等收拾好了，换上宽松的家居服去客厅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路近见她出来，忙扬声说：“念之，饭菜准备好了，过来吃饭。”
顾念之正好饿了，刚才的一瓶牛奶等她泡了一个澡之后，已经消化得一干二净。
她走到餐厅，看见路远果然做了一桌大餐。
白地兰花瓷的精美餐具摆得满满一桌，正中间是一个紫砂炖盅，掀开盖子，鲜美的味道扑面而来。
路近高兴地指着那炖盅说：“这是佛跳墙！路老大的拿手好菜！但是这么多年，他只做过一次，今天是第二次，托我闺女的福，我可以再吃一次了！”
“这就是佛跳墙啊？！”顾念之惊喜地凑过去细看。
只见圆圆胖胖像小酒坛一样的紫砂炖盅里，最上面是一支紫色海参，旁边是两个圆圆的鲍鱼，还有玉色的花胶，细白粉丝一样的鱼翅，软糯的瑶柱，红红的大虾。
用勺子拨开上面这层，露出底下的鹿筋、鸭胗、鸽蛋、鳖裙和蛏子，一看就已经炖到火候了。
再往下拨，可以看见火腿打底，和排骨、猪肚、蹄筋和走地鸡、走地鸭，以及冬菇、冬笋和杏鲍菇做的汤底。
香味恰到好处地勾起人的食欲，顾念之忍不住食指大动。
从这盅佛跳墙看得出来，路近和路远早就在准备这一顿新年夜大餐了，因为这东西可不是一个小时内做得出来的。
顾念之很是感动地坐了下来，招呼路远和路近：“路伯父、爸，快快坐下，我们一起吃新年夜大餐！”
餐桌上，围着这盅佛跳墙的，还有路远做的各色菜肴。
一盘炸得金黄色Q弹的牛肉丸子放在顾念之左手边上，她的右手边是一盘清蒸鲈鱼，上面搁着切得细细的绿色葱丝。
牛肉丸子再过去就是一盘浇了柠檬汁的红槽鸡，香而不腻，脆而不柴。
红槽鸡旁边放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荔枝肉，在雪白瓷器的映衬下，更加可口动人。
清蒸鲈鱼的旁边则是放着一碗鲨鱼滑，虽然形状看上去不怎么样，但是顾念之尝了一口之后，就一口气把路近给她盛的一小碗鲨鱼滑都吃光了。
路远笑着说：“慢慢吃，还有花生芋泥做甜点。”
顾念之百忙之中只能伸出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赏，因为她的手都忙着吃东西了。
这一顿大餐吃下来，顾念之觉得都要撑死了，但还是好吃得停不下来。
餐厅里的气氛其乐融融，路远有些恍惚，仿佛过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天伦之乐”。
路近随手打开电视，见电视上都在放新年晚会的预告，饶有兴趣地说：“念之，今天是你在这里过的第一个新年夜，你想怎么过？”
“怎么过？”顾念之耸了耸肩，埋头继续苦吃，“没想过呢，其实就想吃饱了在家里睡大觉。”
今天刚上庭面对秦瑶光和温守忆打了一场硬仗，顾念之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乏。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和睡觉。”顾念之笑嘻嘻地用勺子舀了一碗花生芋泥，开始吃甜品。
至于新年夜，没有霍少的新年夜，还能叫新年夜吗？——不存在的。
说话间，电视上正在播报各国新年夜的习俗，特别将美国纽约时代广场的新年夜倒计时拎出来重点报道。
“……预计美国纽约时代广场新年夜的参加人群会超过两百万人，比往年要多出一倍。”
“因为美国总统也会出席这一次纽约时代广场新年夜的倒计时，届时会邀请各国友人共同观赏。”
路近见她情绪的陡然低落下来，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忙灵机一动要补救，指着电视说：“要不我们也去美国纽约看大苹果吧？纽约时代广场每年新年夜最后十秒钟，大家一起倒计时，看大苹果坠落，多有趣啊！”
华夏跟美国的时差正好十二小时，如果他们走得快的话，到美国纽约还来得及看新年夜的倒计时。
顾念之努力扬起笑容，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哪里都不想去，就想在家跟爸爸和路总一起过新年夜，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路近没想到顾念之会这么说，一颗心暖烘烘地，高兴得直搓手，连忙说：“看你累的，吃完饭好好睡一觉，等倒计时的时候我叫你一起过来抢红包！”
顾念之点了点头，不过看见桌上的饭菜，眼珠一转，说：“路总您这么会做菜，是家学渊源啊，还是师从名师？”
路远是什么人？别说顾念之这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算是老奸巨猾年老成精的老人，也别想从他这里套话。
因此顾念之一说，路远就不动声色地说：“我是自学成才。”
顾念之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扩大了，“是吗？那三鲜炒饭也是您自己想出来的？”
“当然，那么简单的炒饭，随便划拉几下就好了。”路远不动声色笑着打太极，“行了，你去歇一会儿吧，看你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顾念之揉了揉眼睛，吃饱喝足就犯困。
她打了个呵欠，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睡觉去了。
可能是因为最近太紧张，太累了。
她一回房躺下去了，就怎么也叫不醒了。
到了半夜倒计时的时候，路近去她卧室叫了她半天，她都睡得死沉死沉的。
路近也舍不得用太大力气叫醒她，因此意思意思也就算了。
体贴地关了灯，将房门轻轻关上，让顾念之一直睡下去。
结果顾念之一直睡到第二天快下午一点才醒。
她从卧室冲出来，欲哭无泪地说：“爸！你说叫我一起倒计时抢红包的！”
这新年都过了半天了，她错过了一个亿！
路近忙哄着她：“念之，你昨天太困了，我想叫你来着，后来觉得还是睡觉比较重要，你看你的脸色好多了！”
“哼！不接受解释！”顾念之抱着自己的熊猫小抱枕在沙发上盘腿坐下，气呼呼地耍赖：“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倒计时！我要抢红包！你还我新年倒计时红包！”
“啊？真的要倒计时啊？”路近抓耳挠腮，“我又没有发明时间机器……”
怎么再给她倒计时？难道要等到明年？
突然间，路近灵机一动，打开客厅的曲面挂壁大电视，笑呵呵地说：“好！我还你新年倒计时！”
现在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
电视上，刚好在直播美国纽约时代广场的新年夜狂欢。
因为时差的关系，现在在美国，正好差十几分钟到半夜十二点，也就是新年倒计时的时刻。
路近喜笑颜开，指着电视说：“看！还你倒计时！至于红包吗，来，专属大红包！”
顾念之：“……”
她竟然无言以对。
一手撑着头，一手抱着熊猫小抱枕，顾念之只好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美国纽约盛大的新年夜狂欢聊以解闷。
新年夜的纽约时代广场，气温可以低到零下二十多度，但是这么低的气温，并不能浇灭大家对新年夜倒计时看大苹果坠落的热情。
电视上，穿着时尚羽绒服的主持人正激动地说：“总统先生出来了！总统先生今天会跟大家一起倒计时！与民同乐！”
又介绍说：“今天跟总统一起出席新年倒计时的国际友人，除了苏联首都莫斯科市委一把手叶利钦，以及苏维埃青年事务常委会主席戈尔巴乔夫。还有来自德国、法国和英国的外交官们。”
电视上的镜头一转，对准了这些“外交官”们。
这些人都穿得严严实实，裹着各种裘皮大衣、羽绒服，围着围巾，戴着帽子，只看得见他们突出的肚子和粗壮的腰身。
在这群歪瓜裂枣中，顾念之一眼就看见了那个远东王牌彼得，也是副总领事霍绍恒，就站在叶利钦和戈尔巴乔夫旁边的阴影里。
因为就算他没有站在镜头前，也没人能够忽视他。
他穿着一身笔挺合身的苏联军装大衣和长靴，足有一米九的身高，非常高挑醒目，头戴着翻皮军帽，低低压在眉端。
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副绝世名画。
时代广场上璀璨的灯光似乎都是为了他出现而烘托的光环，顾念之美美地欣赏了一番美人美景，心里却想着那边的霍少，不知道在跟谁过新年夜。
她想着想着，情绪低落下来，不想再看倒计时了。
拿起遥控器正想换台，突然看见远东王牌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在更黑的阴影里，但这时候跟远东王牌说话，刚好抬头看了镜头一眼。
就这几乎是零点一秒的镜头，顾念之却遭雷击，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下意识摁了暂停。
那人的样貌就这样定格在电视的大屏幕上。
这是个三十多岁模样的男人，长得不高，也不太彪悍，总是眯着眼睛，好像没睡醒的样子……
顾念之盯着那人极为熟悉的眉眼，混沌的脑子里，如同一束光突然穿透了迷雾和黑暗，给她指点出了方向。
那幅耷拉着眉眼，总是一副没睡醒样子的人，明明就是跟对面世界那个克格勃行动小组组长彼得，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彼得，应该才是对面世界那个彼得的对应体吧？
可是如果现在这个一直耷拉着眉眼的人，才是真正的彼得，那么那个站在他身边的远东王牌“彼得”，又是谁？！
刹那间，自从遇到这个远东王牌“彼得”之后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重现，突然，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顾念之的心狂跳起来，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就像三伏天里在大太阳底下进行了十公里越野拉练，又像在寒冬腊月的极北寒地掉进了冰窟窿里。
她将手捂在嘴边，想哭，但是又想笑，眼泪簌簌往下落，唇边的笑容却艳似牡丹。
她模模糊糊地想，真正的答案，是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
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来到她身边，用他的方式，默默地陪伴着她？
路近扭头看见顾念之这个样子，不由吓坏了，忙说：“念之，你怎么了？不要吓唬爸爸……爸爸昨晚没叫你起来倒计时，是爸爸不对，爸爸知道错了，你……”
“没有！没有！我没有不高兴！”顾念之扔掉怀里的小熊猫抱枕，从沙发上起身，扑到路近怀里，抱着他又哭又笑：“爸爸！我太高兴了！这是最好的新年礼物！谢谢你！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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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的第二三更大章：第16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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