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光给自己的手下打完电话,坐进自己的专车,想了一下,又给何承坚打了一个电话。
“何大哥,我是瑶光。”她的声音十分着急,“我刚刚来看西营医院看念之的情况到底怎样了,结果发现她已经被阿初带走了。你知道阿初把她带到哪里去了吗?”
何承坚刚刚从一个会议里出来,从秘书手里接过电话,也很惊讶,“什么?阿初把念之从医院带走了?念之的情况怎么样了?没事吧?!”
他十分担心如果顾念之不治身亡,他唯一的儿子会做出傻事……
“没事没事,何大哥你别着急。”秦瑶光的声音充满激情,“我听医院的人说,念之已经醒了。她的命可真大,体质比我们以前研究过的还要好。”
“我觉得,她的体质说不定真的实现了基因的自我进化!——何大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当初我们都没想到这一点,因为理论上,基因进化需要的时间被人类的寿命限制,所以基因进化不可能在一代人身上完成。”
“她的基因能帮助阿初修复缺陷基因,已经是她的极致了。但是我们说不定都想错了,她的基因还有更大的潜力等待我们挖掘!”
何承坚:“……”
虽然顾念之不是他女儿,但听秦瑶光这么说自己的亲生女儿,何承坚非常地不舒服。
就像他小时候讨厌的蚯蚓,哪怕知道它不会对人类有恶意,但一看见那个涎样儿,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往外冒。
这样一想,顾念之曾经说秦瑶光“蚯蚓成精”的比喻也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对秦瑶光最后一点负疚之情一瞬间被消磨的干干净净。
秦瑶光还不知道何承坚心理的变化,正满怀憧憬地说:“真是可惜了,如果她真的不治身亡,我们还能仔细研究一下到底是哪个基因片段实现了自我进化和修复,说不定能对我们国家的人体基因研究做出重大贡献,实现跨时代的突破!”
何承坚:“!!!”
他和何之初一样,以前认为顾念之不亲秦瑶光这个亲妈,是因为秦瑶光也确实忙于实验和医学工作,忽略了这个女儿,所以两人的母女情份很淡。
再有秦瑶光口口声声说不把顾念之当亲生女儿,顾念之也从来不认秦瑶光这个亲妈,甚至一回来就拿刀伤了亲妈的双手。
这种状况在何承坚看来,这母女俩是半斤八两,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可这一次,顾念之是真真正正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甚至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
而秦瑶光这个亲妈在意的,居然是她的“体质”,她的“基因”,甚至说她“命真大”,还有很遗憾不能用她的遗体做研究……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心扑在科研上的科学家,何承坚不是没有见过,但就算是那个最不通世务,在科学上最疯狂的疯子,后来也知道疼自己的女儿……
何承坚皱起眉头,不悦地说:“听你的意思,你是恨不得念之死了才好?”
秦瑶光一愣,很快明白自己刚才无意中说了什么话,急忙结结巴巴地解释:“何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从来就是脑子一根筋,只要是跟我的医学研究有关的东西,我就想不起别的了。念之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想她死呢?”
“呵呵,脑子一根筋,难怪念之说你是蚯蚓成精,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一根筋的过份了。”何承坚明显对秦瑶光的解释不以为然。
秦瑶光懊恼自己刚才的失言,但也知道一再否认,只会让何承坚对她的印象更糟糕。
因此她很快不再否认,又说:“我知道何大哥心地善良,又从小疼爱念之。念之能嫁到何家,是她的福气。”
“可是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如果她……能为人类的基因研究做贡献,我这个做母亲的,不会念着那点母女之情,就阻挡人类的进化之路。”
卧槽,这顶“阻挡人类进化”的大帽子一把扣下来,连何承坚这个老奸巨猾的军部大佬都要跪了。
“你等等等等……”何承坚连忙叫停,“首先我们还不知道念之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说不定她已经真的不治身亡了,你怎么就断定她的基因可以自我修复和进化?”
“还有,她现在生死未卜,在哪里都不知道,你就想这些有的没的,让人很不舒服。你这个做亲妈的,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冷血到这种程度,我很怀疑你对阿初又有多少真心。——你对阿初的先天性基因缺陷这么热心,是不是也是为了你的研究?”
何承坚脸色冷了下来。
他是个多疑的人,一旦有了疑心,就会往深里想。
秦瑶光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实验,何承坚是管不着,但她要敢把手伸到自己唯一儿子身上,他能活剐了她!
秦瑶光打了个寒战,似乎隔着千里之遥,从手机电波里都能感受到何承坚浓浓的不悦和嫌恶。
这种感觉对秦瑶光来说是致命的。
她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就是何承坚。
不管他对她是好是坏,是放弃还是靠拢,她都没有转变过心意。
可是何承坚可以不爱她,可以不理她,但是不能嫌恶她,绝对不能!
她为什么那么恨顾念之说她是“蚯蚓成精”,因为她知道何承坚从小就最讨厌蚯蚓!
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秦瑶光哽咽着说:“何承坚!你没良心!我会这么做吗?!我疼阿初的心,比你妻子还要多!你别忘了,当初是我提出基因疗法,生一个孩子出来,用她的基因为阿初治病,而你妻子是一力反对的!”
秦瑶光狠狠摁停手机,捂着脸哭了起来。
她的一生,半辈子都过去了,可深爱的男人,还是如同站在云端,对她若即若离。
何承坚在那边听见秦瑶光哭喊着说出来的话,也有一瞬间的失神。
是啊,他的妻子,当时是一力反对的,她不肯,绝对不肯用另一个孩子的生命,来救自己的孩子。
秦素问是大律师,她不仅口头反对,还援引国家各种律法,严禁他们“草菅人命”,用他人基因制造小生命来给他们做实验。
可他知道她特别疼爱自己的儿子,他不忍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步步走向死亡,所以暗地里跟秦瑶光和那个疯子合作,终于找到了一个不触犯法律的办法,或者说,是那个疯子找到了一个相关法规的漏洞。
阴差阳错之下,顾念之出生了……
直到六年之后何之初痊愈,他才向秦素问坦诚整件事。
秦素问气得发疯,提出要跟他离婚,无法再跟他生活在一起。
他每天晚上都跪在她面前,求她不要离开他,可秦素问执意要走。
何承坚自己都快被逼疯了,就在秦素问打算找律师来办理分居手续的那一天,那疯子突然把顾念之送到他家,说他和秦瑶光都太忙了,没时间照顾她,请他们帮忙。
看着那个躲在桌子底下怯生生看着他们的六岁小姑娘,秦素问一下子心软了。
她不走了,也不离婚了,甚至暂时辞去工作,亲自照顾这个初来乍到,看见光都会吓得发抖的小姑娘,还有自己刚刚大病初愈的儿子。
她让顾念之跟自己的儿子订婚,一直叮嘱何之初,不能辜负这个小姑娘。
何之初那个时候才十六岁,但已经开始被母亲耳提面命,要对顾念之好。
自那以后,她也不许儿子跟他这个父亲接触太多,因为她认为“冷血是会传染的”。
那两年时间,秦素问对他不理不睬,一直在冷战中。
但是他甘之如饴,只要她不走,不离开这个家,他就满足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他也没有留住她。
顾念之到他们家两年后,何之初十八岁那年,秦素问突然去世。
所有的法医检验都说她是受到强烈刺激导致急性心肌梗死,并不是被外力伤害而死。
简而言之,秦素问是被“气死”的,字面意义上的气死。
可这个说法,不能让何承坚满意。
秦素问在家里待的好好的,见了那个疯子一面,就受到强烈刺激导致急性心肌梗死,这难道不是那个疯子的错?!
因为那个疯子是最后一个见过秦素问的人。
他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话,让她气成这个样子?
还有,那疯子当时见死不救,因为秦素问就算发病了,也不会马上死亡。
所以他不顾别人的阻挠,一意孤行对那个疯子顾祥文发了通缉令,用举国之力追捕他。
何承坚脸色铁青,手里紧紧握着拳头,心想这疯子还有自知之明。
如果他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在车祸大火中,哪怕上天入地他也要把他找出来,问他到底跟秦素问说了什么,将她活活“气死”?!
……
此时顾念之所住的C城西城区顶层公寓里,她刚刚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已经不在医院里了。
又睡了几个小时,她的体力得到进一步恢复。
虽然胸口和背部还是火辣辣的疼,就像有人把她的心脏掏出来蹂躏了一番一样的疼,但已经比先前的疼痛要缓解一些了。
她看了看屋里的三个人。
坐在她床边的是何之初,不知道过了多久,何之初身上的军装乱糟糟的。
站在床前的应该就是那个远东王牌,他的胸口还有一团殷红的血迹。
顾念之:“……”
她有些不自在了。
本来是抱着必死的心为他挡枪,但现在她没死,再看见这人就觉得百般不舒服,尴尬得要命。
顾念之自动忽略这个人,目光看向站在她对面的路远总裁大人。
“路总……”顾念之的声音很虚弱,“让他们都走,我想清静一会儿。”
何之初:“……”
远东王牌:“……”
路远秒懂顾念之的意思,很是叹息了一番,说:“两位,你们都听见顾律师的意思了,她不想看见你们,你们是不是应该遵循病人的意愿?”
何之初皱了皱眉头,回头看着顾念之说:“念之,我就在外面陪你也不行吗?你这个样子,没有人看护不行的。”
顾念之定了定神,轻声说:“……那我到底做了手术没有?”
“当然做了。”何之初点了点头,“有个很厉害的医生给你做了手术,你身体内的弹片都取出来了,甚至心脏上嵌入的弹片都不例外。”
“这医生好厉害……”顾念之眼神闪烁,看向了路远。
路远朝她微笑,“当然厉害。如果这医生不厉害,也救不了你了,是吧?”
顾念之也朝他扯了扯嘴角,说:“那就行了,既然已经做了手术,随便找个看护来就好,不用麻烦两位了。”
何之初很是为难,顾念之的状况他非常清楚,这要随便找个人来看护她,万一那人的嘴不严可怎么办?
“念之,别任性了,就让我照顾你吧,我发誓,等你伤势痊愈之后,我马上离开。以后你不同意,我再不见你,可以吗?”何之初只想弥补自己和自己父亲的过错。
顾念之啼笑皆非,她看得出来这一次是真的把何之初吓到了,估计他不会再坚持什么婚约了。
只要他不再纠缠这件事,她对他并没有别的恶感。
虽然她讨厌他父亲,但她不会把对他父亲的不满迁怒到何之初头上。
“何少,你想多了。你是知道我的伤势,所以会担心。但是如果随便请一个看护,只说我是被人用刀捅了一下,不就行了?难道你还要跟别人说,我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顾念之笑得眉眼弯弯。
她知道何之初是闯入了思维误区。
就怕别人看见她的枪伤痊愈太快,会引发不必要的恐慌和谣言……
可如果看护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受的什么伤,那她想什么时候恢复,就什么时候恢复,不会有任何后果。
路远在旁边对顾念之的聪慧伶俐叹为观止,却故意露出不明所以的样子,“所以顾律师的伤势不是被人用刀捅了一下?”
何之初:“……”
一直在旁边围观的远东王牌这时才慢吞吞地说:“顾律师高见,那就这样吧。何少,你的医疗器材呢?还不去催一催?那我先告辞了。”
他利落地对顾念之点了点头,转身向大门走去。
何之初见远东王牌走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握着顾念之的手放入被子里,说:“那好,你先歇着,我去给你找个看护?”
顾念之笑着摇摇头,“何少,你找看护,目标太大。咱们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让路总帮忙吧。”
说完她又轻声说:“何少,我觉得你暂时还是先不要出现。如果我没猜错,我那个妈,这个时候肯定在满世界找我,她知道是你把我带走了,你说她会不会先找你?”
何之初浑身一震,马上说:“我明白了,那你好好养伤,我去将他们引开。”
千万不能让秦瑶光再次把手伸进来。
顾念之闭了闭眼,表示同意,“麻烦何少了,等我伤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潜台词就是,在我伤好之前,表在我面前出现。
何之初听懂了她的话,虽然很难过,很依依不舍,但理智告诉他,这是最好的办法。
顾念之已经清醒,以她的恢复能力,再加上找的特别看护,生活自理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你伤好了,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为了怕被别人窃听,我就暂时不跟你联系了。”何之初站了起来,“医疗器材那边,幸亏我没说这里的地址。”
当时他多了一个心眼,让人直接送到自己的驻地去了。
路远在旁边非常满意,说:“可以送到我的公司,我亲自开车送过来。”
“谢谢路总。”何之初看了他一眼。
路远对顾念之的关注不同寻常,何之初不是不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但是顾念之对他无比信任,何之初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路远这个人的口碑一直不错,而且他那么大企业在这里戳着,不怕他整什么妖蛾子。
做生意做得越大的人,越是会爱惜自己的羽毛,因为他不再是一无所有,他会有很多顾虑,轻易不会做犯法的事。
再加上自从顾念之遇到路远以来,生活中的困境迎刃而解,想也知道路远不会对她不利。
何之初终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等路远从监控里看见何之初上了车,驶离了小区,他才悠悠地打了个电话,“你可以下来了,我先走了。”
顾念之心里一动,想要叫住路远,路远却已经匆匆离开。
外面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再过了一会儿,她的房门被人推开,路近微笑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
“小辛巴,狮子王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天,也是在迪士尼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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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今天的大章五千字:第15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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