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胜男脸上的表情一时十分纠结,就像一瞬间经历了喜怒哀乐,体会了人生百态。
平生头一次有了被人怼得哑口无言的时候。
这对于从小就是学霸,去了美国更是学霸中的学霸蔡胜男来说,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她皱着眉头飞快地思考着,发现自己居然不能马上想出应对的话。
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总觉得都有漏洞,一说出来,马上就会被人怼回去。
怪就怪她心太大吧……
谭首相那边是她小姑父,她不用下功夫笼络,帮他搞定弹劾案就够了。
她的目标是议会。
可是她搞定的弹劾案却是在打议会的脸……
也就是龙议长这种心胸宽广,不拘一格用人才的老一辈才会大力赞赏她,并且愿意让她做他的私人法律顾问。
所以她既然想脚踏两只船,好像就得忍着霍绍恒对她的羞辱。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实在是太能钻空子了,是她输了。
蔡胜男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这一次过来,本来就是抱着“投石问路”的心思,好好看看这个华夏帝国最神秘的地方是什么样儿的。
结果这一趟进来,除了广场和四通八达的小路,什么都没看到,连这个部门办公大楼的门槛都没有踏进去。
不过虽然没有能去那些楼里看,但只看外面的环境,跟一般的军部大院好像也没啥区别。
只是这里的人真的给了她最大的惊喜。
那位霍少将的反应也太快了,完全颠覆了她对军人的看法,她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这种青睐对于蔡胜男来说也是很少见的,甚至有种棋逢对手怦然心动的感觉。
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能让她折服甚至屈服的男人了……
蔡胜男是在国内出生,跟着祖父祖母长大,上大学之后才去美国投奔自己的父亲母亲。
因为在国内长大,跟小姑姑蔡颂吟的感情非常好,把蔡颂吟当半个妈妈看待。
这也是她愿意回国帮小姑姑的原因之一。
现在站在这里,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蔡胜男终于恢复了脸色,笑着对霍绍恒和白悦然点点头,朝霍绍恒伸出手:“好吧,你们赢了。霍少将,没想到你的思路敏捷清晰,不比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律师头脑差。——谢谢你,让我看见了你们最好的一面。”
霍绍恒没有跟她握手的意思,微微颔首,“蔡女士过奖。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说完转身就走,留给蔡胜男一个潇洒的背影。
白悦然看着蔡胜男目不转睛盯着霍绍恒的背影,笑了一下,“蔡女士,请回吧。”
蔡胜男回过神,那只手转向白悦然,“白处长,您也很厉害。”
白悦然毫不在意地跟她握了握手,笑着说:“……没有霍少将厉害,是吧?那是应该的,所以他是这里的头儿,我只是一个处长。”
自从窦卿言生日泄密那件事之后,霍绍恒的身份就已经在世人面前暴露了。
后来军部索性升了他的职,让特别行动司浮出水面,成为一个看上去跟别的军部机构差不多的地方。
这样也能少一些窥探的目光。
真正需要隐蔽保密的,是这个机构的外勤人员。
像霍绍恒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当然是不会再出外勤了。
上一次跟那些大佬们做交易,去美国救谭贵人的时候,霍绍恒就已经是乔装出行,就是熟人也看不出他是霍绍恒。
所以这些人对他早就不陌生了。
蔡胜男收起轻慢之心,转身回到部队文工团的房车上,对领队淡淡地说:“走吧,回去。”
领队早就恨不得离开这个地方了,闻言忙让司机开车。
蔡胜男坐到谭贵人身边,她眯斜着眼眸打量了谭贵人一眼。
谭贵人悄悄地问:“表姐,你和霍少将、白处长他们在说什么啊?”
“没有说什么,就是一些工作上的事。”蔡胜男看着谭贵人一脸纯净的模样,心里有些堵。
她从包里拿出一支女士烟,有心想抽,可是又想到是在车上,不能抽烟。
一只手将烟几乎捻成烟丝。
“表姐,你怎么了?有心事?”谭贵人好奇地问,想不通无所不能的表姐怎么会有这种几乎是惆怅的表情出现。
蔡胜男长长地叹了口气,脑海里只回荡着一首诗:与君初相识,宛如故人归。
她把手里的烟丝圈成一团,握在手里,淡笑道:“没事。”
说着,她又问起了霍绍恒,“表妹,你跟那位霍少将很熟吗?小姑父和小姑姑真的很看好他?”
谭贵人有些脸红,想起霍绍恒在美国对她的倾力营救,一想就甜滋滋的。
虽然霍绍恒的母亲对她不假辞色,但是如果霍绍恒心里有她,她不管怎样也会跟他在一起,而且会努力讨霍绍恒母亲宋锦宁的欢心,孝顺她,绝对不会跟她过不去。
可惜她看不明白霍绍恒的心思。
这个男人对于她来说,是一道超纲题,但是她还是想努力去解答。
万一被她蒙对了呢?
谭贵人带着回忆,再一次说起了自己在美国被霍绍恒营救的遭遇。
蔡胜男默默地听着,一直没有发表意见。
直到他们回到部队文工团的大院,蔡胜男才对谭贵人说了一句:“我觉得这位霍少将跟你不太配,你比较适合简单一些的男子和家庭,这位霍少将对你来说太复杂了,你无法掌控这种男人。”
谭贵人其实是同意蔡胜男的话的,但就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也想不出为什么觉得别扭,明明是很忠恳的建议。
可能是忠言逆耳吧。
谭贵人这样安慰自己。
“表姐,我说了,这件事,我听爸爸妈妈的。”谭贵人算是委婉地回绝了蔡胜男的提议。
蔡胜男不知道为什么,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下去了。
她强笑了一下,“好,你一向是最听话的。”
蔡胜男取了自己的车,一路恍惚地开走了。
……
军部文工团走了之后,霍冠辰总政治部秘书处的人已经在驻地门口查验了通行证,一个个又放进来了。
他们是正儿八经来年检的机构。
霍绍恒能拒绝军部文工团和蔡胜男,但无法拒绝这一次突击检查。
当然,他也不想自己出面跟霍冠辰打交道,就打着要“避嫌”的旗号,让阴世雄留下来应付突击检查。
霍绍恒一个人开着车出来,给顾念之打了个电话。
“念之,你还在陈列那里吗?”
顾念之在那边点点头,“刚跟陈哥吃了一点小零食,霍少有事吗?”
她的语气平和,一点都听不出得意或者欢喜。
霍绍恒突然发现自己特别怀念以前那个高兴了就大笑,不高兴就发脾气大哭,得意了就恨不得满世界宣扬的顾念之。
可人总会长大。
现在顾念之如他所愿,真的长大了,成熟了,他又有些心酸。
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敲打着,他终于拔出车钥匙,下了车,上楼去陈列的办公室。
走进陈列办公室的时候,顾念之正在帮陈列收拾茶几上的咖啡杯和小骨瓷碟子。
见霍绍恒走进来,顾念之笑着抬头问:“吃午饭了吗?要不要来点吃的?”
霍绍恒一点都不饿。
伸着大长腿在沙发上坐下,他摇了摇头,“不用了,你的检查怎么样了?”
“还那样。”顾念之在他对面坐下,“陈哥说我可能没有那种病。”
说完长吁一口气,好像有种难以置信的模样。
“怎么了?没有病你还不高兴?”霍绍恒探身过去,揉揉她的头,“别乱想了,相信陈列。”
顾念之避开他的手,“好吧,我暂时信他。”说完又问:“那位蔡女士是哪路神仙?怎么一下子什么都有了?”
通行证、议会的授权书,还有跟部队文工团和霍冠辰都搭上了关系,真是长袖善舞。
霍绍恒说了蔡胜男的身份和情况,又说:“她回国有一个多月了,谭首相的弹劾案她是首席律师,应该已经搞定了。”
这个问题他们上一次已经分析过了。
不过这一次是看见了对方背后操盘的人。
“原来是她啊?倒也蛮厉害的,想不到这么年轻呢。”顾念之很客观地评价了一番。
“其实,要不是她自己既要帮首相,又想讨好龙议长,我那句话还真不好用在她身上。”
霍绍恒笑了,“你今天那句话真的很应景,也帮了我不少忙,还没好好感谢你。”
“哟,霍少不用这么客气,你送我回学校就是最好的感激了。”顾念之忙摆手,生怕霍绍恒又要“好好感谢”她……
上周她来陈列检查身体的时候,霍绍恒也在这里。
她就帮他翻译了一份文件,霍绍恒就说要“好好感谢”她。
顺道将她带回官邸,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身体力行地表示了对她的“感谢”,直接后果是顾念之在他床上从周六躺到周日,全身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所以这次霍绍恒一说“还没好好感谢你”,顾念之就忙不迭地推辞。
霍绍恒像是也想到了上周末的旖旎,低头笑了一会儿,才站起来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行来,两人在车里说说笑笑,气氛融洽了许多。
到了学校,顾念之下车了,霍绍恒亲了亲她的面颊,才放她下去。
顾念之回到宿舍,刚收拾了一下书桌,就看见何之初打来电话。
“念之,下周末就是圣诞节了,你有什么计划?”
顾念之:“……”
“何教授,我要学习。我的论文已经快收尾了,我想这几天好好改改。
何之初答应了,“有什么问题就问我。”
顾念之本来想说没有什么问题,但突然想到了今天看见的蔡胜男,便问了一句:“何教授,请问您认识蔡胜男吗?她是美国第二大律所的华裔女合伙人,您呕印象吗?”
何之初平静地说:“我对那个律所不是很熟悉。”说完又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要问她?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查查。”
顾念之咬着笔头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先搁置一下,毕竟她自己还不明白这个女人的用意是什么。
不想打草惊蛇,更不想给他们脸,去关注他们。
放下电话,何之初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日程表。
他的书桌上放着一份大红烫金的请帖,正是军部文工团圣诞夜汇演的请帖。
这种高规格的演出票,是拿钱也买不到的。
……
特别行动司的突击检查结束得很快。
霍冠辰本来以为要查个十天半个月的,结果比他预想得不知要好多少倍。
他带着总政治部秘书处的人离开的时候,霍绍恒还是亲自来送他。
霍冠辰上车的时候,看了他好几眼,对他欲言又止,后来不相干。
……
到了周四晚上,马琦琦急吼吼地跑回宿舍,对顾念之说:“念之,今天是议会弹劾案的现场直播,要不要一起看?”
顾念之已经知道结果了,当然意兴阑珊。
不过看马琦琦听在意的,她也陪着她一起看电视。
只见电视上先放的是议会下院的投票。
按照法律,需要上院和下院两个部门各50%以上的议员同意,这个弹劾案才能生效。
蔡胜男做的,就是在议会上下两院里各个突破,争取最大的能争取到的力量。
今天,就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
顾念之拿起一个苹果啃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说:“要不咱猜猜投票比例,我让你两个点,好不好?”
马琦琦瞪了她一眼,“你上上周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把我所有的零花钱都赚走了。”
“那是你不小心啊……”顾念之懒洋洋地靠坐在沙发上,“来吧,也许你就能赢我呢?如果不能赢,你也没有损失。”
马琦琦被她说得有些心动,但看了看那些复杂的数字还有计算公式,她一个普通人,还是不要用学霸的标准要求自己。
电视的镜头终于转到了议会下院的投票大厅里。
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老头坐在议会下院投票大厅里,笑眯眯地看着大家,然后抬了抬手,“现在是就谭东邦首相的弹劾案投票的时间。各位议员,我想提醒你们一声,谭东邦首相的伪证罪和阻碍司法公正的罪名是否成立,全在你们的投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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