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咂咂舌,想不到自己的话竟是被叶春秋全听了去,他方才和许杰说话的时候分明是低若蚊吟的,这镇国公莫非有顺风耳不成?
叶春秋则是命人去烧了热水,沐浴了一番,穿了簇新的蟒袍,整个人显得更加精神奕奕。Δ
他小心地将破虏剑系在自己的紫金带上,才大步走出账外,只见百来个镇国新军生员已是明火执仗地在账外候命了。
叶春秋和唐伯虎骑了马,领着这百来个镇国新军生员便朝朵颜卫的驻地而去。
一路进入朵颜卫的驻地深处,左右已是聚拢了不少朵颜部的族人,叶春秋便放马慢行。
此时,天色已是灰暗,而驻地四处都点了篝火。
叶春秋的目光锐利,只微微一扫,便可看出这些族人看向自己和新军时,眼中都显露出冷然之色。
叶春秋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却是不以为意,继续骑马前行。
待抵达了那都指挥使司的建筑,在这建筑之外,早有一块阔地,正中则点起了巨大的篝火,无数的羔羊已是开膛破肚,被架在篝火上,阵阵诱人味蕾的肉香从那飘散开来。
围着篝火,则是许多的桌案,那鞑靼王子火筛正坐在主位上,花当则陪坐在左右,脸上带着笑容,像是和火筛低声说着什么。
在火筛的左侧,竟是个女子,十四岁上下,生得别有一番风味。在蒙古人中,极少有这样皮肤白皙,鼻尖高耸之人,她正低头吃酒,对外界的事似乎并不关心,浑身则是裹着一个袄子,身后两个护卫带刀立在后。
她的头上顶着有流苏的头冠,因而当叶春秋等人抵达的时候,她目光轻瞥,流苏不禁颤起,珠子碰撞一起,出铃铛一般的声音。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叶春秋之后,便垂下眼帘,不再理会了。
叶春秋上前,那火筛依然坐在主位,花当却是笑容满面地站了起来,道:“公爷来迟了,哈哈,快快请坐,这里有美酒,专候公爷大驾。”
叶春秋朝他作揖道:“有劳。”
那花当手一指,却在那女子的下位置。
身后的唐伯虎想说什么,要知道,叶春秋乃是镇国公,按理是该坐在位的,就算不在位,也该在次席,可是花当让火筛坐主位倒也罢了,竟还让叶春秋在一个女子之下?
这女子,想必就是鞑靼汗的女儿吧,听说在蒙古人,并没有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的大妨,女子的地位也颇高。
叶春秋对唐伯虎看了一眼,跟随了叶春秋一段时间的唐伯虎倒也明白叶春秋这是让他稍安勿躁。
叶春秋则是温和一笑,大喇喇地在那空席上坐下,唐伯虎和诸生员,便一个个如临大敌般,站在叶春秋的身后。
“公爷。”叶春秋刚刚落座,却有人唤他。
叶春秋侧目看过去,微微错愕,不料竟是山海关总兵陈述。
陈述就坐在叶春秋下的位置,此时朝叶春秋作揖,叶春秋便身子朝他挪了挪,道:“陈总兵也来了?”
陈述道:“根据奏报,朵颜部可能生大变,镇国公人在关外,卑下素知镇国公的安危非同小可,只是山海关的兵马,职责在于守卫京师门户,不得轻易调遣,卑下思虑再三,很是不放心,便命副总兵严防死守,自己带着人,特来与镇国公一会。”
陈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只是来了之后,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这鞑靼人在这朵颜部竟是如此……”他干笑一声,后头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脸上却是带着讽刺意味。
显然,陈述也看出来了,情况很不乐观。
叶春秋倒是对这总兵官另眼相看,这陈总兵也颇有冒险精神,虽然叶春秋深知,自己若在关外生了什么危险,以陛下的性子,肯定少不得要怪罪到陈述的身上,可是人家挂念自己安危,明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却还大老远的跑来,也可见陈述是个颇有些胆气的人。
叶春秋便笑道:“任它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且看风向吧,山海关可向朝廷示警了吗?”
“已经上奏了,用快马送去的,镇国公不必担心。”陈述看了那火筛一眼,火筛正于花当低声说笑,他脸上带着微笑,嘴上却道:“在山海关至这里,突然多了许多鞑靼人的斥候,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鞑靼人的斥候?
鞑靼人的斥候在从前是不敢来这里的,且不说可能会遭遇巡守的明军骑队,在以往,朵颜部也绝不会让鞑靼部的斥候在此游荡,可现在出了鞑靼人,唯一的可能就是朵颜部的默许。
种种蛛丝马迹,看来……
叶春秋笑了,却见一个蒙族女子端了一盆羊肉来,这是刚刚自篝火里烤的羊羔肉,色泽焦黄油亮,让人食指大动。
只可惜,没有筷子,叶春秋不由皱起了眉头,倒是身后的唐伯虎看出了叶春秋的心思,道:“公爷,我带了筷子来。”
说着,竟真从袖里取出了一双银筷,又拿袖口擦了擦,才递给叶春秋。
叶春秋一看这筷子,便晓得唐伯虎这家伙的主意,估计唐伯虎带这双银筷子来,是用来试毒的吧,唐伯虎多半是害怕朵颜人在食物中下毒,这才偷偷带了来,想不到现在竟有了用处。
叶春秋还真是不习惯学蒙古人那样拿手抓东西吃,便接了银筷。
他撕下了一小片羊肉,放入口中,这羔羊肉的味道带着鲜香,不腻不膻,肉嫩可口。
倒是一边的陈述却没有筷子,一脸懊恼,瞪了身后的几个护卫一眼,那为的一个护卫挠挠头,一脸无语之状,只得恨恨地看唐伯虎一眼,觉得这个家伙多事。
噢,我没带筷子来,你却带了,都是跟在大人们后面伴驾的,这不是添乱吗?
陈述倒也豪气,直接伸出手来,将这羊腿撕成许多块,很有入乡随俗的气概,随即便大快朵颐起来,边说,还边低声道:“吃饱了,也好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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