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华到现在还是没缓过劲来,叶春秋不但是他看重的高徒,还是他的女婿,这女儿和女婿才成婚没多久,现在却是听说女婿死了,而王守仁和叶春秋都是在宁夏,想必连儿子都该是凶多吉少了,一念至此,真是万念俱灰,早已没了什么主意。
谢迁亦是万分痛惜叶春秋之死,便显得有些心灰意冷,虽是叶春秋并不是他的亲系子侄,也不是他的门徒,可是因着王华的缘故,他与叶春秋也算是多有接触,渐渐对叶春秋产生了欣赏和看重,甚至到了后来,是将叶春秋当做自己的接班人一样的看待。
可实现在,叶春秋就这样英年早逝,真是令他措手不及,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的突然没了,谢迁的心里既是唏嘘,又是哀痛,虽是听到刘健所说的,却也变得兴致阑珊。
倒是张彩和刘宇二人一楞,他们显然是没有想到刘健竟是想到任用杨一清,杨一清这个人,从前的时候可没少和刘瑾对着干,现在刘健这样布置,岂不是借着这一次平叛,重新启用杨一清?
杨一清这个人,名声是一直很好的,又是刘健等人的坚实盟友,宁夏的事,可是有不少烂账啊,好在那该死的中官周东度也在叛乱中死了,若是他活着,追究起来,还不知道这把火会烧到谁的身上。
而杨一清一旦去了宁夏,情况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个家伙本来和刘瑾本就是不共戴天,若是在这里头做什么文章,岂不是糟糕?
想到这里,张彩和刘宇二人都偷偷地看向了刘瑾。
刘瑾的眼眸里却是掠过了一丝冷色,他看着刘健,似乎一下子看破了刘健的居心。
刘健提出的这个人选,自己确实是不好拒绝,刘健让张永做了督军,张永从前是和他有仇,近来关系虽是缓和一些了,可是刘瑾对于这个御马监的掌印太监,依然还是有所提防的。
从前他和张永沆瀣一气,是因为有个叶春秋,而叶春秋已经身死,那么未来宫中的生态必定也会生产不同的反应……
其实刘瑾似乎连想都不必去想,就知道,接下来宫中又会恢复从前八虎的格局,自己依旧还是陛下身边最大的红人,而张永论资排辈,也永远只能跟着自己捡骨头,可这样,张永会甘心吗?
失去了共同的敌人,张永绝不会甘心的,所以从一开始,刘瑾就感觉到刘健这是准备要给自己布下一个杀局。
安化王谋反,是打着反对中官的名义,说中官乃是虎狼,周东度是死了,可是不要忘了,这一次平叛的人--杨一清,是一直都想要将自己置之死地的人,若是这时候,杨一清挑拨离间,再拉拢了张永,那该死的张永和杨一清一道趁宁夏这事上捅自己一刀子,那后果,嘿嘿……
刘瑾阴测测地看着刘健,突然道:“陛下……奴婢想要亲自去督军,这安化王胆大妄为,更是杀害了叶侍学,实在该死,既然刘公要起用杨一清,奴婢恳请代陛下,亲去宁夏,将那安化王碎尸万段,方能解奴婢之恨。”
对,得自己去擦宁夏的屁股,绝不能假手他人,换了任何人,自己都极有可能陷入危险的境地。
刘健不禁皱眉,他显然看出了刘瑾的意图,刘瑾害怕了,失去了叶春秋,不但意味着宫中的格局会恢复原状,也可能会导致八虎之间的明争暗斗又要继续延续下去,只是刘健还真没想到,这个时候刘瑾居然会有所警觉。
而且此时,他还一副悲恸的样子,捶胸跌足地道:“奴婢想到叶春秋惨死于朱寘鐇手下,想到陛下痛失贤良,便辗转难眠,若是不能去宁夏,奴婢便是生不如死,求陛下成全。”
他演得过于投入,竟是声泪俱下,这又使得朱厚照与他有了共鸣,自己和刘伴伴的心情想必是一样的吧,刘伴伴就这点好,肯陪自己哭陪自己笑!
久久没有说话的朱厚照,终于叹出了一口气,道:“好吧,就依刘伴伴和刘师傅所言。”
依刘师傅,是答应了刘健起用杨一清,依刘伴伴,是命刘瑾为监军。
刘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正想要说刘瑾不懂军事,而张永毕竟是御马监的掌印,对军事了若指掌。
刘瑾又怎么会不知道刘健的心思呢,在刘健开口之前,他立即道:“奴婢还有一事禀告。”
一下子,堵住了刘健的嘴巴,刘瑾心里冷笑,你刘健以为自己是谁,嘿嘿……从前没有叶春秋的时候,咱没心思整你,现在你还想整咱?咱们走着瞧吧!
刘瑾本来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现在存着害人之心,便道:“陛下,奴婢以为,这檄文之中,为朱寘鐇这叛贼所杀的官吏,都是我大明的忠烈,现在平叛在即,大军即将讨贼,此时此刻,为了提振军心民气,陛下何不立即下诏,恩赏忠烈,如此,讨伐的诸卫军马方能知道朝廷赏罚分明,更愿欣然讨贼。”
刘瑾的提议是很有道理的,安化王杀了不少忠烈,这些人都没有依附朱寘鐇,所以现在朝廷既然决心平叛,当然要对这些人进行封赏和追封,否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追封来得越早,对于士气的帮助就越大。
那朱寘鐇,大张旗鼓地杀了这些人,印发成檄文昭告四方,不就是想乱朝廷的士气吗,更是要告诉天下的臣民,不肯依附他就是如此下场。
如此,朝廷就该针对这份檄文,立即做出反应,昭告四方,好让大家知道,朝廷对于忠烈的礼遇,是绝不会有吝啬的。
朱厚照听罢,在哀痛的情绪中,终于打起了一点精神,道:“刘师傅以为如何呢?”
他一想到懂自己,总是愿意支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就难以掩盖悲痛,此时便没有了什么主意。
他甚至有些心灰意冷,心里只念着两件事,其一是报仇雪恨,其二便是叶春秋的遗腹子,其他的事,他已经不甚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