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鹣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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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
    那晚吴洱善带着庄湄回幻京后,没有拷问庄湄那些日子究竟做了什么,去了哪里?她明明看见了那些刺眼的吻、痕,也明明当场抓住了温禧这个暗通款曲的“第三者”,明明……起初,庄湄被吴洱善的态度弄得七上八下,后来,她便习惯了这种沉默的家庭氛围。
    吴的沉默一气呵成,就如同是笔洗中的水,越洗越黑,越洗越沉。
    除却日常对话,吴洱善鲜少和庄湄说话,有时庄湄问一句,她便答一句,问两句,她便答两句,不多说一个字,也不多给庄湄一个拥抱。
    每次吴出门办事,都会当着佣人的面儿,抱一下庄湄,其余时候,她都不会再抱庄湄。
    每次吴宅里来了客人,若是上年纪的老人,吴就会牵着庄湄的手走到老人家面前,让家里人看看,聊天还是照样聊天,吴在客人面前对庄湄总要称赞几句,庄湄受不住这些赞语,脸就会跟着红起来,当她低下头去时,吴就会将她揽在怀里,作出一副鹣鲽和美的样子。
    等谢客后,吴就恢复了一贯的沉默。
    夜里一张床睡觉,两人也是各据一边,吴洱善吩咐佣人拿两床被子,两人不在一个被窝里,吴关灯后就侧卧着背对过庄湄而眠。
    有一天,庄湄起夜,瞧见吴的被窝空了,她打开灯,卧室也空了,这张床曾经情深似海、蒙着新婚的喜悦羞怯,如今却让庄湄觉得如坐针毡,她下床去找吴,找了一圈在书房找到了吴,吴就着一盏如豆的小灯,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手里翻着一本相册,庄湄偷偷看了一眼,那相册是她和吴从小到大一起拍的……她见吴看得那样认真,就不忍打扰她,那一刻,她觉得心里微微刺痛。
    天气逐渐热起来,春衫要褪去了,一张床上的两个人只穿着两套同款同色的薄睡衣,两个被窝是筑不起来了,一人一条毯子,庄湄试着在入睡之前与吴洱善说些枕边话,吴应着,只是不接话,庄湄渐生无趣,便不再说话,她也背过身去睡觉。
    这一个月下来,小两口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着。
    回到幻京后,她们一直住在吴家大宅,和老吴氏夫妇一块住。
    庄湄和吴每天早上要和父母一起吃早饭,在父母面前,吴仍旧是那个爱说笑话趣闻逗乐的女儿。一日三餐,庄湄都是在家里吃,她大部分时间跟在吴母身后,学着打理宅内的日常琐事,在吴母面前,庄湄表现得娴静大方,她到底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姑娘,加之心中对吴洱善渐生愧疚,对吴母便言听计从,很快就得到了“婆婆”的欢心。
    吴母也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片子脑瓜还是很灵光的,纵然出身低微,但礼仪教几下就全都会了,嘴巴甜,说话也很懂分寸,加之面容愈发清丽,怎能不让人喜欢?她以前总觉得这小丫头长得很像生而高傲的薄湄,逐渐就放下心来,薄湄的脾性,吴洱善是降不住的,从前两人虽说两小无猜,吴母也喜欢薄湄,薄吴两家交好,但真要娶回来,吴母也不敢。
    吴父吴母就这样观察了一个月,御龙雪山的波折很快就在平静的生活中被翻过去,这一日,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吴父宣布要暂时回国外的总公司主持事务,前段时间,吴父为了爱女结婚一事,已经空出好长一段佳期,他如今对小两口定下心来,就要忙他的生意了。
    “………………”庄湄意外的看了一眼吴洱善,只见吴洱善并无意外,举杯和吴父碰了碰,吴母也说:“你是该忙你的去了,你看你这段时间推了多少生意。”
    “怎么,我就这一个女儿,她的婚姻,我自然是最重视的。”
    吴母握住庄湄的手,又握住吴洱善的手,“我和你爸爸,就盼着你们合合美美,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琴瑟和鸣。”
    “嗯。”吴笑着望向庄湄,她握住庄湄的手,庄湄手心不禁冒汗,她也笑了笑。
    那顿早饭吃完后的第三天,吴父就坐上了出国的飞机,又过了一周,吴母也打点好家中大小事务,坐上飞机和约好的小姐妹们一起旅行。
    吴洱善和庄湄一起去送机时,吴搂着庄湄,冲吴母挥手。
    吴母喜欢四处旅行,向来潇洒无拘束,这一次,她走了一截之后,又从登机口跑回来,抱了抱两个女儿,说:“自从我们洱善长大了,我每次出门去玩,都了无牵挂,刚才看你们笑着冲我挥手,我居然都都走不动路了,多想多陪陪你们,你瞧瞧你们,多般配多恩爱,我和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啊……”吴母忍不住眼圈泛红,“大概真是年纪大了,等过两年,你们生了个小娃娃,我做了祖母,恐怕就不愿意再出去玩了。”
    “那您就趁着现在多出去玩儿,说不定等您回来,我的小夫人就生了呢。”吴洱善说。
    庄湄脸一红,吴母笑得更开心了,“那敢情好,不过还是太快了,你们啊,先过好两个人的生活,再想想怎么把孩子加进来吧。”
    吴母挨个亲了亲庄湄和吴洱善的额头,“她们都在等我,拜拜咯~”
    吴洱善搂着庄湄的腰,望着母亲离开。
    ————————半步猜作品——————————
    那天送别吴母后,吴洱善一连三天都没回过家。
    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句交代。
    就连向来做事不疾不徐的莫璃都忍不住催促庄湄道:“您这头还是主动些,打个电话给洱善小姐,或者,现在就去找她?”
    庄湄无法回答,她寻思着这些日子吴洱善对她冷若冰霜的态度,可能吴只是想给父母一个安心的交代,至于今后……
    “小夫人,洱善小姐在外面认识的人太多,就算知道她结婚了,还往她身上扑得也大有人在?您天天在家里,就一点儿也不担心有人……”莫璃看向庄湄,庄湄斜斜得瞪了她一眼。
    “担心有人什么?”
    莫璃不再说话,这小两口,遇冷都冷,已经相互冷了对方一个月了,还是不见好,她们在人前装得毫无破绽,人后哪里能两全?
    “你下去吧,我要一个人呆着。”
    莫璃关门而去,不由得在门外叹了一口气。
    屋内只剩下庄湄一人,庄湄反倒自在起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这么侧躺在贵妃榻上。
    从小时候开始,庄湄就见过不少貌合神离的夫妇,她想,吴如今对她这样相敬如宾,恐怕她心里也打算要和她做一对离魂伉俪,面和心不合的度日……庄湄不知道这样好不好,时间一长,庄湄已经弄不明白吴洱善预备拿她如何了结?现在要是古代反而好办,不说浸猪笼,出了那样的丑事,一纸休书下来,两不拖欠,何苦像现在这样,一个屋檐下日日相见,夜夜同眠,父母亲戚面前次次扮恩爱?
    人前恩爱,人后疏离。
    吴洱善沉默,庄湄便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倒愿意看见吴指着她鼻子骂她,她日日等,夜夜等,没等来一句责备的话,等来的仍是一如昨日般“宠溺”她的吴洱善。
    庄湄在贵妃榻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心气难消,那心脏里五味杂陈的感觉全都扭在一起,互相撕扯,她转而去了卧室里,一头栽在床上,想着想着,她就这样坠入梦中……
    在梦里——她又乘着一叶扁舟,回到了那片绿荫片片的沙洲,几只鹭鸶从沙柳丛中飞出来,鱼儿从湖中窜起来,鹭鸶咬着银色的小鱼儿便飞远了,她上了岸,花匠和厨娘都不在花园里,守备的特种兵也不见了,庄湄找了半天,终于在小坡上看见詹半壁在擦球杆,庄湄飞也似的跑过去,等到她到了草坡上,詹也不见了……她一个人站在树下,眼前的沙洲空无一人……她大喊着,半壁,半壁,半壁……
    就这样喊了一会儿,她便从梦中喊到梦外,惊厥似的从床上坐起来。
    卜一等到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吴洱善正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双眼就这样凝视着她。
    “啊!”庄湄向后褪去,后脑勺嗑到了床头,她裹紧毯子,看向吴洱善。
    “你怎么来了?”
    “你在做噩梦吗?”吴洱善从口袋里掏出暗银色的帕子,抬手过去要给庄湄擦汗,庄湄却立即躲开,她惊魂未定的望着吴。
    “……你头上全是汗,脖子上也是汗。我给你擦擦吧。”
    “不,不用了……我待会儿会去洗澡……你说得对。我做了个噩梦,很可怕的噩梦。”庄湄抱紧毯子,低下头去,浑身瑟瑟发抖。
    “你害怕?”吴捏着帕子,低声问道。
    “…………”
    “别害怕,你过来,我给你擦擦。你真的流了太多汗。”
    “我说过了……”庄湄刚一开口,吴洱善就脱了鞋,她上了床,走到庄湄眼前,居高临下的望了庄湄一眼后,便蹲下来,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按住庄湄的肩,用帕子拭了拭她晶亮的额头。
    吴洱善擦得格外缓慢,好似她很迷恋她的这张脸,恨不得天天擦一遍。
    “…………谢谢。”
    缓慢如凌迟的擦拭结束了,庄湄后背上又出了一层汗,她低声问道:“你回来了?”
    “嗯。刚到家。家里怎么样?”
    “……一切都好。”
    “你做了什么噩梦?”吴坐在庄湄对面,轻声问道。
    “…………忘记了,太吓人了。”庄湄回答。
    “忘记了就好。”
    吴洱善下了床,庄湄也跟着下了床。
    “你……这三天都去哪儿了?”
    “去我的一个女朋友家了。”
    听到这答案,庄湄大感意外,她望了吴一眼,吴也望着她。
    “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问了三天”
    “是的。”
    “在她家问了她三天?”
    “是的。”
    庄湄转过身去,走进浴室后便锁上门,她打开花洒,让水声去遮掩住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既觉得难受,又觉得松了一口气,她自己已经出轨,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吴洱善对这段婚姻关系忠贞?她捂住脸坐进浴缸里,脑子里全都是吴刚才回答她问题时那副满眼无辜、理所当然的样子?
    庄湄觉得自己“玷、污”了纯洁的吴洱善,她想起来两人去登记的时候,吴说这是她的梦想,现在呢,吴洱善的纯洁的婚姻梦想被庄湄“玷、污”了,它不再神圣无暇…………
    “啪”得一声,庄湄扇了自己一巴掌!
    直到这一刻,她才想起温禧说得那句洱善还是个孩子,你不要再伤害她……
    也是这一刻,庄湄才完全正视她和吴洱善确实已经结婚的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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