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的追责已经什么都弥补不了,即使得到了弥在他离开后第二天就消失了的正确情报,纲吉也什么都做不了了。
纲吉的房间还是年少时的模样,泽田奈奈已经先将他先寄回来的衣物归类放好,整个房间也都被打扫过。他应该高兴,应该再次为母亲的温暖而觉得感动,可是现在却满脑子都是弥。
这个房间他曾和弥呆过很多次,一起写功课,一起玩闹,一起悄悄地牵手偷偷地亲吻,甚至连脸红心跳的第一次,也是在这间房间的床上。它装满了回忆,叫纲吉无论看到什么都会下意识地想到弥。
过去三年她会去了哪里,为什么连都查不到,又为什么去了中国,做了什么看了什么。她受了伤,忘记了很多东西,连腿也被伤到了,还站不起来,她那个时候会不会很痛,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想到他?
纲吉像回到了当年刚离开弥到意大利的那段日子,魔症了一样不停的想弥。
很快就到了新年。纲吉本来也是赶在新春之前回的并盛,他一大早照养成的生物钟醒过来,无神地盯了一会天花板后发现已经回了家,于是翻了个身又补了一会觉,才从有些小的单人床上爬起来,换上泽田奈奈一早准备好的和服。
今天天气和缓了些,没前几天那么冷了,只是穿着和服还是有些凉悠悠的。
吃过早饭之后要去神社敲钟祈福,纲吉走出街道没多远就看见了山本武。这次狱寺凖人没有随他们一起回来,首领都离开意大利过年了,要是把守护者们都带回来,回去说不定连城堡的房契地契都更名了。
街道上的人很多,比前些日子热闹多了。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容,喜气洋洋的互贺新年。
去往神社敲钟的人不少,到了神社后还排起了不长的队伍。很快轮到了纲吉,他先让泽田奈奈去敲钟祈福,自己才后一个跟上。在并盛也没有什么亲戚可以走家串巷,山本武和他老爸往另一边回家,泽田奈奈则笑着说她要去买菜准备午饭,就留了纲吉一个人在街上漫步。
并盛不大,但却有山有海有森林。并声也不小,但却让他一个转头,就又看见了她。
新春的第一天,她穿了浅色的和服,头上别着绢花,乖乖巧巧地坐在轮椅上。来往的人不少,将彼此隐没在人群中间,可他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美得毫无收敛的她,她却没有发现纲吉的目光。
弥正在樱花林的小斜坡上,和后桌君说话,脸上带着清浅的笑。
那边有一片樱花林,此刻樱花还没开.他记得以前花季的时候,他每次都会和弥一起来赏樱。就坐在中心最大的那颗樱花树下,弥坐在他身边,端着热茶也是笑得这样好看。
看着后桌君和弥说了几句话之后无奈地走开,弥笑嘻嘻地看着后桌君的背影朝不远处的小商店走去,将手伸进毛绒绒的小毯子里暖着。可此时一群孩子拿着刚用压岁钱买的玩具,蹦蹦跳跳地从弥身边走过,一个孩子拿着玩具兴奋得厉害,背着路一边行走一边和小伙伴说话,一跳就撞到了弥的轮椅。
只不过是个小斜坡而已,路边也有人,弥更是在一惊后飞快地伸手去拉刹车杆。明明都看得出来轮椅很快就能停下来,可纲吉在看到弥被撞到后就忍不住飞快地跑过去,两只手迅速撑住了还在下滑的轮椅,关心则乱。
轮椅被撑住的瞬间,弥顺着惯性一下子撞到了纲吉的胸口,刚觉不妥的想要撑着自己坐回去,就被纲吉环住了腰“有没有受伤?”明知道弥无碍,他还是这么轻声问出了口。
“我没事。”弥忙乱地挣开纲吉的手,双手撑着轮椅让自己坐回去。
“那个,谢谢,泽田君。”她开口朝这个认识不久的人道谢,语调轻柔温和。
纲吉推着弥在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下,才松开手走到弥正面“你的腿已经养了差不多两个月了吧,还没养好吗?”他轻声问,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只表露出适当的担忧“医生有没有说多久才能好?”
“那个啊……”弥摸了摸自己的腿,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医生说能保住这双腿,已经万幸了,虽然有在努力复健,可是要完全好……”弥挠了挠脸颊,为难地笑“可能性不大呢。”
纲吉看着弥的眼睛,深棕色的眼眸像玻璃一样反射出弥的脸,却将纲吉的心思完全遮盖住“为什么会这么严重呢?就算是车祸撞到了腿,也不至于会连保住腿就已经足够了吧?”
“我忘记了。”弥笑了笑,轻描淡写“后来有听医生说,好像是腿被车子碾过去了。”
纲吉盯着弥不说话,复又低头看着弥盖在毛毯下的双腿。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初的决定来,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出正确的抉择,为什么弥离开了他,也还是会受到伤害。
“泽田君,和以前的我关系很好吗?”弥声音轻轻地问,随后又急忙解释“因为,泽田君好像很关心我的伤势,我们以前也是同学吗?”
纲吉抬头看弥清澈透亮的双眼,嗓音低哑着“……嗯,同学。”
酸楚从胸口蔓延出来,纲吉看着弥露出一个轻软的笑容,微微颤抖的手几乎快要忍不住去抓住她的肩膀,去抱住她,去狠狠吻她,去占有她,去告诉她他们的关系才不只是什么狗屁同学!持续了三年的思念一股脑的冒了出来,那些曾经的甜蜜也像浮现在脑海。纲吉极力的压抑,极力的控制,神色晦暗难安。
她忘记了,别吓到她。
“泽田君。”纲吉听见弥叫他,抬起头,看见弥浅浅的笑着“别担心,没关系的。”
“这双腿就算好不了也没办法的,不要为了这个太难受,你看我不是也好好的接受了吗?”弥笑着,又乐观又开朗,语调却温温柔柔的,劝解着为她的腿难过的纲吉“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很惶恐,什么都想不起来,腿又变成了这个样子,医生也怕我想不开,不过真的没关系的。”
“就算腿不能再走了,我也还能坐着轮椅去其他地方,我还能看,还能听,还能说话。那么可怕的车祸,我都活下来了,只是不能再跑不能再走了而已,我很知足的。”
纲吉怔怔地看着弥,她表情认真又鲜活,乐观向上的样子满是向阳的光质。纲吉沉默着,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她伸手绕过弥的腿弯,在弥茫然的眼神中打横将弥抱起“泽田君?”毛毯落在了地上,她不知所措地抓住纲吉的衣服,有些惊慌。
“你的腿会好的。”纲吉坚韧地和弥对视,语调认真“你的腿一定会好的。”
纲吉转身就抱着弥往街道另一边走去,弥急忙挣扎“泽田君,你做什么啊?你要带我去哪里?”弥的腿不好,即使挣扎动作也不大,纲吉将她抱稳在怀里,也顾不上路人的视线“我知道有个人,他一定能治好你的腿。”
看着纲吉抱着弥离开,后桌君才拿着刚买的奶茶,慢悠悠地从另一边远远走过来,捡起了地上的毛毯。
他身边有个人影迅速的超过他朝街道对面追去,却被后桌君迅捷地抓住了手臂“泽田纲吉可以的。”他看着短发女孩的背影,松了手,漫不经心地说“她的腿,还有她的记忆,就都能好。”
短发的女孩回过头,脸上一张过节时戴的恶鬼面具,不发一言地盯视着后桌君。
“他不会伤害弥的。”后桌君再次在女孩的目光下解释“等弥好了,我们再回中国,别忘了我们为了什么来并盛的。”
女孩沉默着,退回到阴暗的角落。
而那厢,弥已经被纲吉抱回了泽田宅,开门关门间的声音引出了泽田奈奈,她刚想告知纲吉今天的午饭,就发现自家儿子抱着面熟的姑娘迅速上了楼“弥酱。”她傻傻地一歪头,然后恍然大悟“婚约取消什么的果然是骗我的,就说怎么可能说取消就突然取消了嘛,竟然和妈妈开这种玩笑!”
弥被抱到了陌生的民居和陌生的房间,她手足无措地被纲吉放在床边,就看见纲吉拿出手机给一个叫夏马尔的人打了一个电话。寥寥几句话完,纲吉就重新站在原地看着弥。
“你记得这里吗?”弥听见纲吉忽然问她。
弥扫了一下身处的陌生房间,低着头摇了摇脑袋。
“真的不记得了吗?你仔细看看?”纲吉上前几步抓住弥的肩膀,看弥畏怯地低头不说话,他连声地提示“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写作业的,还做过很多事,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青年低沉温和的嗓音,低声说话时带着说不清的味道,弥侧过头,太近的距离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对不起,泽田君。”
“不是泽田君。”纲吉伸手去摸弥的侧脸,却被弥躲开。他笑着,伤感又温和“以前你叫我阿纲啊。”
“阿纲……?”这个称呼让弥皱了皱眉头,她视线有些慌乱的游移着,神色不安。
“能想起什么吗?”纲吉抓紧了弥的肩膀问。
“我……”弥抓不清突然从脑海中一晃而过的画面,又觉得有些害怕,她往后想要躲开纲吉的手。她似乎真的对这个称呼有印象,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思绪如乱麻一般,她甚至开始觉得有些头痛“泽田君,请你不要这样,我们是同学吧,这样……”
“弥,你快点想起来吧。”纲吉抓住弥的手腕,不放她躲开一点。
“你厌恶我也好,憎恨我也好,什么都好,但别忘了我。”
第九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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