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被他忽然的变化弄得心跳莫名有点加快,后退了一步迟疑地问他,“要不,我给您,给你做水煮鱼吧?”
自从那次张幼林来做客以后,她又投机取巧地有了一个拿手菜,而且非常非常地受欢迎。
家里几个人都爱吃辣,特别是小叔,她那个简易版的水煮鱼实在太对他的胃口了。
周阅海把拳头放到嘴边咳嗽了一声,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弄得有点尴尬。
连他自己都一直觉得自己个性严肃刻板,是个没有任何情趣的人。从没想到他会对周小安说出这么……“轻浮”的话来……
可看她懵懵懂懂的样子心里就是痒痒得不行,就是想逗她,想看她困惑又有点脸红的样子,那种冲动简直压抑不住。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一顿水煮鱼就打发了我?不行,得来个更大的奖励才行!”
周小安实在想不出来,“那您说……”
周阅海故意咳嗽一声提醒她,她赶紧改口,“那你说吧!反正我现在一大半的时候还在吃您……吃你的呢!我有什么您……你也不是不知道!”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舌头简直都要打结了!
周阅海却非常满意,只要她肯改口,他就有耐心等她从口到心一起接受他地位的改变。
奖励地拍拍周小安,周阅海又开始像刚才那样坏坏地笑了,“说得也是,你还真是没什么好东西让我惦记!要不咱们先记账吧!以后我想要什么奖励就给我什么,怎么样?”
周小安非常大方,“好!您……你想到了随便要!只要我有!”
周阅海哈哈大笑,“放心吧!到时候我肯定不会客气!”然后很高兴地提议,“今天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吧!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庆祝你很乖!走吧!”
“等一下!小叔您……”
“咳咳!”
“那个,等一下,小全他们还没放学,晚饭他们吃什么……”
“走吧!他们不用你操心!”
“小叔……不是,那个,哎呀,喂!别急呀!我头发有点乱了要重梳一下……”
磨磨蹭蹭,他们还是出去吃了顿丰盛的晚饭,周小安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要庆祝什么。
周阅海却觉得今天意义重大,就是庆祝他现在在周小安这里混得连名字都没了,从尊敬有加的“小叔”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喂”!
建新最后还是去跟郝老先生学医了,虽然现在老头并不肯收他,还在考验阶段。
周小安知道那老头的臭脾气,前几个月为了给小叔治伤都那么折腾她,这次要收徒,当然得十倍百倍地折腾建新。
她不敢给建新求情,只好总往老头那跑,好酒好菜地使劲儿供,就希望老头能吃人嘴软,手下留情,少折腾点建新。
建新跑过来安慰她,笑得信心十足,“小安姐,你放心吧!我有办法让师傅收下我!”
周小安也对他非常有信心,“建新,我知道你肯定能让郝老先生收下你!但你要知道,人心从来没有捷径可以走,跟人相处必须以诚心换诚心,郝老先生的人品和医术都值得我们去好好尊重。你明白吗?”
建新重重点头,满眼赤诚,“小安姐,我知道!这些你早就教会我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周小安有点懵,她教过吗?她怎么不知道?
不过在这个年代,与人为善还是会受到最真诚质朴的回报的。周小安在厂里就很快得到了这样的回报。
现在以钢为纲的热潮还没过去,钢铁企业是国家的重中之重,钢铁工人的素质也被高度重视,所以全国钢铁企业开始了一次全面扫盲。
所有钢铁工人都要都要通过扫盲班中级考试,每人有三次机会,三次还没通过,就要离岗培训。
夏初的时候这个通知就下来了,一开始大家都没当回事。
全厂一线工人八成是从农村招上来的文盲,在扫盲班学几天,能算工资看粮本就行,都已经工作了,谁还费劲去学习呀!
工人们粗门大嗓地嚷嚷,“考个球!老子就这么去考!给他写个棒槌!看能把我怎么样?还能不让我抡铁锹炼钢?”
其实厂里的领导们也是这么想的,成千上万的工人,法不责众,不过关还能让钢厂停产?所以前两次工人们考试不认真根本就没人管。
直到拖到最后一次考试前夕才传来消息,据说最先实行试点的n省钢铁厂三次考试没过关的几百工人已经下岗了!
大家这才紧张起来!可已经马上就要到最后一次考试的时间了!
而且这个考试是市夜校统一出题考试,要求比厂里的扫盲班要严格好几个级别,想蒙混过关根本不可能!
厂里没办法,只能自己先进行一次筛选,考完大家都傻眼了,几千人不合格!
这么大的数量,距离考试还只有一个月不到了,夜校培训是不可能了,只能依靠干部针对辅导了。
全厂机关干部,每人负责十名工人,起早贪黑,所有业余时间都要投入到学习中来!务必保证自己包干的十个人考试过关!
有一个人不过关干部都要受罚!
工人们也紧张起来,赶紧挑选自己信任的干部紧张地学习起来。
这个时候周小安就尴尬了。别的干部有的几十上百人去找,坚决要求跟他学习,比如牛大姐,比如卢科长,到她这儿,只有欧师傅带着两个满脸胡子的中年大叔过来,还得欧师傅反复下保证。
“小周人好,学习也好,就是市夜校高级班毕业的,肯定能把咱们教好!”
后来又陆续来了几位车间的老师傅,都是平时她下车间采访的时候跟她特别熟的,还有两位是她写通讯报道的时候在报纸上实名表扬的,也是老师傅。
陆续凑在一起也不够十个人。
而且还都是中老年人,一个年轻的都没有……
反观沈玫身边,挤了一群年轻小伙子,为了能争上一个名额差点打起来!
那边是热血青年,这边是夕阳红,对比实在太过悬殊明显。
周小安学历不高人又年轻,信任她的人少很正常,可这么凄凉,当然跟她的名声有关。
离婚的名声她再不在乎也是要一辈子背在身上了,而最排斥她唾弃她的,反而是女人。
跟她不熟悉的一线工人里,几乎没有一个女人愿意跟她接近,仿佛只要跟她关系好,自己的名声也会受损,也会被孤立排挤一样。
而那些本来对她有点好感的年轻小伙子,经过任春来的事以后也都熄了想法,看到她都绕道走了。
所以敢接近周小安的也只有这些中老年的老工人,不会有人说闲话,也是真的欣赏她的为人。
最后工会统计人数,发现人员分布这样不均,开了全场大会强行分配,几个不情不愿的中年大姐就分到周小安这组里来了。
来了就毫不客气地质问周小安,“小周啊,你能不能保证让我们考过啊?不能保证我们可不跟你学!”
“就是!知道你在厂委人缘儿好!这宁大姐也是,跟你关系再好也不能拿我们的工作送人情啊!”
“小周,赶紧地,你给我们个保证,要不我们可走了!”
欧师傅和其他几位老师傅都开口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哪有让老师下这种保证的。
那几位却不依不饶,不给保证她们考不过工作丢了找谁去?不能保证教好你还装什么文化人?算什么老师?
周小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二姐,要不咱俩的学生凑一起,咱们一起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