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玫一向不愿意跟周阅海说话,在他们有限的几次交流中,她基本上每次都是被他气得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搭理他了!
可为了周小安她还是在阳台上给他打了手势,主动约她见面了。
即使是这样,她对他的态度也不会有一丝改变,一点不肯转弯抹角地跟他客气,说话的语气依旧非常冲,话也说得非常直接。
“小安是你养的小猫小狗吗?你高兴了就哄哄不高兴了扔下就走?你知不知道今天中午她哭得有多伤心!她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生活了?非得什么都听你的,所有时间都围着你转?”
以沈玫多少次跟周阅海说话的经验,他一开口就能把她气疯了,所以这次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噼里啪啦把自己想说的话一口气全说出来。
她从小看母亲为沈家牺牲,最见不得这种不把女人当回事自私自大的男人。
“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你以为她没你就活不好了?你以为她现在的好生活都是你给的?你在战场上自顾不暇的时候小安早就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好好的了!
你没回来之前她靠自己吃饱饭,靠自己离婚,靠自己转正考试当干部,还能自己养活两个弟弟!你回来的时候她有好工作有好房子有朋友有亲人!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厂里她说话办事连刘厂长都竖大拇指!”
沈玫越说越生气,想起周小安这几天为了这个人蔫蔫巴巴的就火大。
“她重视你你就以为自己可以对她要求这个要求那个为所欲为了?你为她想过吗?她现在整天围着你转,连厂里的业余活动都不参加,以后怎么找对象?多少人想追她都没机会!
要是不被你看得这么牢,她那么漂亮温柔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现在早有好对象了!那个没文化没前途的任春来能有机会凑上去?这次的麻烦你以为没你的原因?”
沈玫看着周阅海骤然冷下来的脸色,丝毫没有退缩,反而咄咄逼人地往前迈了一步。
“周阅海,你是小安的叔叔,不是她爸!就是她爸也不能管她一辈子!就是她愿意让你这么管着,你又能管多久?
现在你非逼着她跟你住,等你结婚有老婆孩子了,有比她更重要更想照顾的人了,小安怎么办?你再把她踢出来?到时候她成了老姑娘,还能嫁给什么好人?!”
沈玫越说越气,丝毫不怕周阅海身上冷峻凌厉的气势,反而被激起了更大的火气,“周阅海!你这么逼她不是为了她好!是自私自大!是控制欲作祟!是要毁了她一辈子!”
沈玫说完也不等周阅海回答,利落地转身就走。
在她的意识里,周阅海和绝大部分男人一样,自大得就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会承认,更不会当着女人的面前承认。
她是来骂醒他的,可不是来跟他拌嘴逼他当面认错的。
只要他能改变一点对周小安的态度,不要再那么逼她,沈玫是不在乎周阅海对自己说什么做什么的。
反正他们两个人向来看对方不顺眼,那就一直不顺眼下去好了,她还不稀罕他的顺眼呢!
没想到周阅海竟然开口了,语气是她意想不到的诚恳认真,“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应该逼小安。”
他有再多的理由,把周小安惹哭了,就是最大的错误。
沈玫震惊回头,简直要怀疑自己幻听了!
可周阅海又开口了,这次非常严肃,像在宣誓般庄重,“你说的那种情况不存在。我会一直照顾她,不会有比她更重要的人。”
他从来不用跟任何人交代自己的行为,自己的心意也只有自己最明白,跟沈玫说这些是为感谢她对周小安的一片诚心,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解释了。
所以不管沈玫多不相信,甚至露出讽刺的表情,他也完全不在乎,而是真诚地跟她道谢,“谢谢你这么维护小安,为她考虑得这么周到。很高兴小安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周阅海说完这些就不再管沈玫的反应,骑上自行车离开。
沈玫气得直跺脚,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周阅海!你可真够幼稚的!你这么说谁信?!你自己信吗?!就是你愿意小安愿意吗?!她可是要谈对象结婚生孩子过正常日子的!到时候被踢出去的就是你!”
沈玫气得气喘嘘嘘,她是沈市长的女儿,怎么会相信男人说他一辈子不结婚的鬼话!组织允许结一百次他们才高兴呢!
而周阅海的心里也并没有他在沈玫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笃定,沈玫的那些话在他心里翻来覆去,一些他以前认定的事忽然就不那么确定了。
他一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说他这辈子不会有比周小安更重要的人,那就是从理智和情感上都认定的事,清清楚楚地摆在心里,不会有任何动摇。
所以他才会坚持让周小安跟他一起住,因为他知道自己会一直照顾她。
可沈玫的话让他忽然想到另一个可能,如果有一天周小安不愿意让他照顾了呢?
他一直把自己摆在一个照顾周小安的位置上,可实际上正如沈玫所说,他更需要周小安,在情感上是周小安在给他慰藉和照顾。
沈玫的话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响起,“……就是你愿意小安愿意吗?!她可是要谈对象结婚生孩子过正常日子的!到时候被踢出去的就是你!”
周阅海下意识地排斥这种可能,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狠狠地打着沙袋,棱角分明的五官一片冷硬,可脑子里又不受控制地去想这种可能。
如果有一天周小安去依赖信任另一个男人了,不再抱着他的胳膊甜甜地笑,不再跟他要表扬要鼓励要安慰,受了委屈也不再找他倾诉,而是扑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哭……
如果他连守候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周阅海的脸上一片不加掩饰的锐厉杀气,用尽全力的一个凌空飞踢,沙袋应声而破,汗水和沙砾一起砸在地上飞溅开来。
他目光凌厉胸膛剧烈起伏,人却标枪一样钉在午夜空旷漆黑的训练场上,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