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明恼羞成怒地离开,可是又不得不再回来,她最近总往军分区跑不止是要跟周阅海缓和关系,更主要的目的是来要总政军民会演的推荐表。
总政每年一次的军民会演是全国文艺演出的最高规格,能去参加这样的演出才代表一个文艺工作者的身份和成就。
每年各军分区、军区都会一级一级地向上推荐军队和地方的文艺人才,到了总政最后还会有一个严格审查,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在总政或是军区被刷下来是正常情况,但如果在沛州就没被推荐,顾月明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那代表她在沛州文艺界的超然地位被取代了,她和顾家都丢不起这个人。
从总政举行军民会演开始,连续五届,顾月明一直都霸占着沛州唯一一个地方推荐名额。
虽然每次都没有真正登上总政的大舞台,但她是沛州文艺界第一人,这是谁都动摇不了的地位。
可是今年却有点反常。
每年她都是六月初就接到推荐通知,忙完建党节就会去军区选拔,可是今年眼看七一就要到了,顾月明还是没有拿到推荐表。
她暗中打听了一下,她没拿到推荐表,别人也没有拿到,那推荐表就还是在主管这方面工作的周阅海手里。
这样她就放心了。
只要还在周阅海手里,那就肯定是她的。
所以一开始她按兵不动,就等着周阅海给她送过去,期间还为了表示自己没放到心上,特意跟着演出队出去了一趟。
他不是要抻着她吗?那就看看,最后谁沉得住气!
对男人,尤其是周阅海这种闷葫芦似的男人,就得让他憋着,憋到他自己忍不住了才能服帖!
可是她等了将近一个月,眼看六月末了,再不交推荐表就来不及了,周阅海还是没动静!
顾月明开始坐不住了,母亲已经问了好几次今年军民会演的事了,团里也开始不给她安排七月份的演出,让她全力准备选拔。
她总不能跟大家说周阅海因为吃醋扣下了她的推荐表等着她去认错吧?
他这也太拿工作当儿戏了!太不成熟了!
顾月明心里对周阅海的印象又差了一层。
无论怎么样,她还是得主动去找周阅海,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再想办法收拾他!
可连续两天,顾月明都没见到周阅海,每次都被那个土里土气说话还带着明显方言的小战士拦住,“政委很忙,你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请找相关部门解决。”
为了对付顾月明,小梁都已经学会打官腔了。
周阅海确实很忙,他这两天所有工作之余的时间都泡在了小食堂。
他从来不知道做一碗面条要这么麻烦。
从和面揉面到擀面切面,这都是需要手上技巧的活,他倒是练两次就做得像模像样了。
可是只做面条不行,那也不算一顿饭啊!
小食堂的大师傅对周政委的认真好学非常感动,教得也异常负责,“政委,您是要做汤面、炒面、拌面还是打卤面?”
周阅海终于遇到了他完全不懂的东西,在此之前他只会用炉子烧热水,哪懂怎么炒面啊……
抗战期间参加特战队的时候,他帮助上海地下党组织出过几次任务,为了融入上流社会,他被有针对性地培训过一段时间,加上他自己也感兴趣,这些年下来,可以说是革命队伍中少有对衣食住行都很有研究的人。
可他只会吃真的没想过要去做。
所以他犯了一个外行都会犯的错误,眼高手低,好高骛远,一张嘴就提了个特别有难度的,“先学做牛肉面吧。”
周小安无肉不欢,昏迷半个月醒过来第一个要求就是要吃牛肉面,他第一个肯定是要学做牛肉面的。
大师傅急得直唑牙花子,“政委,咱食堂好几个月没来牛肉了,您还是先学点别的吧?清菜面怎么样?要不咸菜面也行,咱们小食堂的芥菜咸菜炒得那是一绝啊!”
最后放到周小安面前的是一碗青菜面,上面放了厚厚一层肉丝。
周阅海觉得非常抱歉,“等有牛肉了再给你做牛肉面。”
周小安挑着一根面条惊讶得不行,“小叔!好细啊!”
这一点周阅海还是很满意的,怎么说他用刀也是行家,虽然以前拿刀是为了杀人而不是切面。
但一事通百事通,切个比韭菜还细的面条还是手到擒来的。
周小安闷头吃了满满一碗面,一张小脸吃得红润润热腾腾满足极了,这比任何夸赞的话都有说服力,周阅海更惦记着要给她做牛肉面了。
周小安却摇头,不肯让他做了,“要存钱,不能随便买肉了,太贵!”
确实太贵了,在工资二、三十块的年代,小叔从小食堂拿一斤牛肉就要十八块钱!还得交二斤肉票!
她一个月的工资只够吃二斤牛肉的!
决不能让小叔为了她这么浪费!
周阅海额头上的青筋又要蹦起来了,最近周小安变身小守财奴,没事儿就盯着他存钱娶媳妇的事,简直要魔怔了。
暂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让她放弃,周阅海只能转移她的注意力,“明天就要演出了,你不用帮沈玫排练了吗?”
周小安说起这个就坏笑,“小叔,你说要是顾月明发现沈玫的演出效果比她好,她会不会气疯?”
周阅海碍于身份和教养不好在背后非议别的年轻姑娘,不过却一点儿都不耽误他帮着周小安使坏,“我让人把演出顺序稍微调整了一下,顾月明还是压轴没变,沈玫从第三个出场调到第二十一个。”
周小安不明白,“是挨着顾月明吗?让他俩打擂台?”一场演出一般不会超过二十五个节目,顾月明压轴,那就是倒数第二个出场,沈玫很可能挨着她。
周阅海点点周小安的鼻子,“小笨蛋!这么安排怎么行?那沈玫不是成了给顾月明热场子的了?
顾月明第二十四个出场,他们中间隔了两个节目,正好让观众把被沈玫调动起来的情绪冷静一下,等到顾月明这儿,热情用得差不多了,情绪也落下来了。
她的本身又属于表达思念悲伤的歌,效果就可想而知了。”
周小安一转眼睛,马上明白了,笑得又坏又俏皮,脸颊边一个甜甜的小酒窝都出来了,“小叔!你快说!你除了调整沈玫的演出顺序还调整什么了?沈玫和顾月明之间的两个节目是什么?”
已经不用周阅海说了,周小安马上猜到,肯定是两个悲情得把观众情绪拉到谷底的节目了!
周阅海最喜欢她这个聪明劲儿,他很多心思根本不用说她就能感受得到,而且很准确地能抓住重点,让两个人的思维瞬间同步,做什么都觉得特别有意思,特别快乐。
被这个小丫头带的,他连像小男孩儿一样恶作剧给人使坏的事儿都干出来了。
周阅海忍不住跟着周小安一起坏笑,“顾月明前面,一个是话剧选段,一个是选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