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噢！”
不约而同的声音伴随着人群不约而同地后退，这应该是我瞧见的最淋漓尽致的人性展露。始终，本能让我无法漠视方倩茜从几尺高的台子上摔下来，一个箭步上去接住了她。
她个头不大，所以我轻易接住了，她喝得有些醉了，画得乌黑的眼睛里密布着血丝，还噙着泪花儿。
“诺诺，对不起，我错了！”
她一把抱着我就哽咽了起来，也顾不得唱歌了。眼眶的泪珠儿瀑布般地滚，把她一脸的妆都给冲花了。
我蹙了蹙眉，轻轻推开了她，她却死死抱着我的手不放，“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认了。”
“你的忏悔对着死去的晟浩说吧。”
我冷冷推开了她，拉着阿木转身就走。我不想理她，不管她是不是真心忏悔，都不打算原谅她。
刚才扶她只是出于我的本能，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阿猫阿狗从上面掉下来我都会去接住，这点善意代表不了什么。
然而没等我走几步，她却追上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周遭的人喜欢看热闹，所以很快让出一块地方来等着事态愈演愈烈。
有时候，我非常讨厌一些人唯恐天下不乱的劣根性。
“诺诺，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了。是我不好，是我鬼迷心窍害了你和晟浩，可这些真的不是我的本意，我是被蛊惑的。本来上次我约你喝咖啡就是想跟你说这事，但你没来，后来凌枭来了。”
“他去了？”
我愣住了，回想起当时凌枭借口离开了一会。原来他是去回方倩茜了，那他们俩说了什么？反正后来凌枭什么都没告诉我。
“诺诺，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请凌枭放过我吧。”
方倩茜压根顾不得她明星的身份，或者说她现在已经不是明星了。在娱乐圈，任何一个璀璨夺目的明星坠下神坛，都将是灭顶之灾，何况她之前不过是个三流明星。
我睨了阿木一眼，她一脸同仇敌忾的怒气。小淡也凑了过来，看到方倩茜这样不断蹙眉，大概谁都料不到放下自尊的她会下作到如此地步。
“诺诺，别理她，咱们走。”阿木迟疑很久，轻轻拉了一下我道。
她最憎恨方倩茜，因为当年她出道是，她还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给她做过策划，让她的大名迅速出现在媒体各个地方。
然而小有名气过后，她竟然害了我和晟浩，这是阿木最无法原谅她的地方。
我点点头，越开方倩茜和阿木她们迅速离开了。她也没有再追过来，但我能感受到身后如芒在背，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死盯着我们离开。
因为这突发状况，我本来亢奋的心情瞬间跌落在冰点。我们灰溜溜地离开了酒吧，都有些抑郁。
“诺诺，方倩茜的为人太诡了，你一定不能心软去理她。”阿木怕我同情心泛滥，早早给我打预防针。
我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吃一堑长一智，我怎么会不记得之前的教训。就算不为我，也要为晟浩赌口气啊。”
“你们说，这个女人一下子混到这步田地，真的是凌枭干的？”阿木蹙了蹙眉，又道，“我还以为是张赫呢，因为他的嫌疑最大。”
“好啦你们俩，别脑洞大开了。出租车来了，你们上不上去？”小淡见我们越猜越没边，连忙阻止了我们继续猜测，拦了个出租车等着。
“我不用了，我顺便去同事家里拿一份报告。对了诺诺，上次那个视频，我找了地方发了一点点，这两天就能看到效果了。”阿木凑近我挑了挑眉，得意得很。
“……什么？”我一下子惊了，那视频那么危险，“我不是叫你先按兵不动的嘛，到时候惹事了谁来救你？”
我对她的自作主张特别不满，这么大的事情，陆震一直都警告我不要轻举妄动，因为他们正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么一来不是打草惊蛇么？
“安啦，不会有事的，我用的是马甲。”
“马甲也不行，这多危险啊。稍微懂行一点的黑客立马就锁定到你了。你以为那些毒枭都是吃素的啊？分分钟能把你秒成大蜂窝。”
我真的生气了，黑着脸训阿木。她瞧见我真没开玩笑，讪讪地不做声了。小淡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脑瓜崩，骂她脑子进水了。
“你趁着事态没扩大，赶快去删掉。”我顿了顿又道。
“来，来不及了啦，那个地方知名度很高，传播很快。”
“……真受不了你，那这两天你早晚都给我打电话报备，以防你嗝屁了没人埋你。”
我瞪了她一眼，叫小淡和她一起坐出租车回家，就别到处晃了。我准备给陆震打个电话，看他怎么说。
“讨厌，杯弓蛇影！”
上车时，她很不以为然地嘀咕了一句。我没理她，等车开走后我赶快给陆震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接，我又继续打，可一直都没人接。
我叹了一声，准备打车先回家，跟凌枭商量商量这事。兴许是我多想了，我对连家的忌惮超过了承受范围，一点风吹草动就很害怕。
我转身朝出租车载客点走去，却看到一道黑影幽幽地站在那里。穿着黑色大衣，头发披肩，我一时间没认出来是谁，直到她转身……方倩茜！
“诺诺，为什么不原谅我？难道我真的那么可恨吗？”
她满脸的泪痕，与那些粉黛混合，整张脸跟鬼一样恐怖。我从未见过她如此落魄的样子，哪怕是当年读书时穿着最朴素的衣服，也比现如今好看。
她这算是自作孽吧？
如果不是她，我和晟浩不会经历一场生死历劫，也不会阴阳相隔。如果不是她，我们兴许还按照自己的轨迹在走，我会是个出色的设计师，她会是个大明星。而晟浩，可能是个大老板，或者已经走向国际。
甚至于，连家不会崛起，他们可能会在我们的辉煌下落幕。
可这一切，都因为她一个电话，她用亲密无间的声音，换取了我最真的信任，让我把那个最爱我的男人带进了地狱。
试问，我如何原谅她？
我冷冷地看了她很久，她果然与过去不一样了，不光是心变了，脸也变了，都变坏了。我从她的脸上，依稀看到了狰狞的模样。
“想要得到我的原谅很简单，让晟浩活过来！”
我说完就要走，她一把抓住了我，“你怎么那么狠？你让凌枭把我打入地狱，他想让我消失在娱乐圈。可你知不知道，这就是我发光发亮的地方，离开了这个圈子我根本混不下去。”
“哪又如何？”我甩开她的手，不悦地蹙了蹙眉，“这都是你咎由自取，你能想方设法把我和晟浩害死，就没想过某一天会遭报应吗？”
“可那不是我愿意的，是连少卿逼我，他用刀逼我，我敢不答应吗？诺诺，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我怕死有错吗？”
“所以你把别人的命当成蝼蚁？”
“我以为你和晟浩逃得了的，他那么聪明，那么能干，我以为他能带着你逃出生天的。我想不到你们发生车祸了，我想不到的。”
她竟然还觉得自己很无辜，我瞬间怒了。
“混蛋！”
我忍无可忍地给了她一巴掌，卯足了我所有的力气。我看到她唇角有一缕血迹滑出来，脸也微微有些红肿。
可我还不解气，我甚至想对她拳打脚踢，可始终我还是下不了手了。
“你现在过瘾了吗？如果不过瘾你再打我一巴掌，两巴掌也可以，我不介意，没关系。只要你能原谅我，只要你能让凌枭放过我，诺诺，你打我，你打我啊……”
“啪！”
这一巴掌不是我打的，是来自我身后。我回过头，看到了凌枭那种乌云密布的脸。他眼底的寒意来得比我深，仿佛要生吞了方倩茜一样。
方倩茜被打懵了，瞪着眼睛流着泪，唇角还挂着血，样子傻傻的。
这一刻我竟然有些于心不忍了，我想起了她风光无限的模样，是那么青春靓丽，那么高贵冷艳。可此刻对她，像枝残柳。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让我无路可走，被所有人抛弃。没有哪家经纪公司敢要我，哪怕我去求他们，都没人要我。你们是不是要逼死我？”
她哽咽道，泪流满面，而我无言以对，只是冷冷看着她，看着她千变万化的脸。
“好，那我死给你们看！”
方倩茜眸色一寒，忽然转身就朝马路上一辆飞驰而过的车冲了过去，我心一慌，连忙要去拽她，却被凌枭一把拉住了。
“她不敢死的，这样的人最惜命。”他不屑地道。
然而方倩茜这次没有不怕死，她疯了似得扑向轿车，那车刺耳的急刹车响彻了夜空，可依然把她撞了出去，撞飞了。
我连忙挣脱凌枭的手跑了过去，看到倒在血泊里的方倩茜，我鼻子一酸就红了眼圈。她还没有晕过去，在地上不断抽搐，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死盯着我，透着诡异的光芒。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她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
轿车司机此刻已经吓傻了，下车缩在车头都不敢上前来看。我连忙打了112的电话，蹲在路边守着她，对她无言以对。
“诺诺，现在……我把命还给你，你可不可以……原谅我了？”她一说嘴里就涌出来血，特别触目惊心。
我仰起头把眼底的泪光隐去，才低头对她叹了声，“我会去跟凌枭讲的，至于你能不能回到从前，就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