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刺死何国用的陈骏德顾盼自雄,还等着自己的兄弟来拍他的马屁呢。可谁知这一转眼的功夫,所有人便都嗷嗷叫冲了上去,就连一向颇合他口味的柳丁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悻悻的在死尸上擦了擦剑身,陈骏德转身便往回走,若是有人能看到他的背景,绝对是异常的落寞。此番作战是以毛文龙的部将为主,杀虏军这边符合不晕船条件的将领也就三人,只有齐大嘴,柳丁,还有赵有福。而且他们只是不晕船而已,至于那水性一说根本就是无从提起。
这样的战斗并没有什么悬念可言,只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而已。在杀虏军不停挥舞的刀剑面前,转眼之间便被屠戮一空。众军士皆呼不过瘾,尤其是齐大嘴竟然对着空气把手中的刀连连挥舞,似乎是以此宣泄对这场战斗的不满。而急行军的众人在此暂做休整,毛文龙与陈骏德便开始研究如何攻下镇江。
毛文龙提议采用声东击西之策,因为现在整个镇江的百姓都是开始大规模的反抗。他可以派些士兵到各处挑起民愤,让后金的守军疲于奔命扑灭叛乱。然后他们再派部分精兵混入城中,一旦时机成熟便就内外夹击,集中兵力攻打本就已经空虚了的镇江城。最后在围点打援,伏击那些得知后门失火,赶着回援镇江城的敌人。如此一来,镇江一带的建奴力量极有可能就会被他们一扫而空。
按理说只要是能让百姓们无性命之忧,能吃上饭,一向爱惜性命的百姓们是不应该反抗杀人不眨眼的八旗军士。要说百姓们为什么集体反抗后金的统治,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因为发型的缘故。每当占领一处后,努尔哈赤为了体现后金的统治都会下令剃头,并且规定在十天之内“削发垂辫,不从者斩”!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是在性命面前还是可以做些让步的。但是女真统治者规定的样式并非后来的阴阳头,而是“金钱鼠尾”辫,辫子比小拇指还要细,能穿过铜钱方孔才算是合格。说白了这就一个大秃头,在后边“滴里当啷”的垂着一根细细的麻绳嘛。这种严重非主流的发型推广起来定是极为困难,本来对于头发视如生命的百姓,怎么会心甘情愿作践自己呢?但是高傲的女真人永远不嫌麻烦,他们要用手中的武器告诉百姓们,反抗是需要付出生命做为代价的!
而这哥俩是越说越来劲,到最后居然以茶代酒相互庆祝了一下。可是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可就是在他们得意忘形之际,突然之间,他们同时认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现在他们手上的兵力严重不足,根本就实现不了他们的战略构想,完成不了这个作战任务。顿时两个人便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相顾之间满脸的怅然。心情不好的毛文龙哀声叹气的走了出去,留下同样唉声叹气饿陈骏德在屋里不住的拍着大腿。
可是没过一会,毛文龙却是兴致冲冲的赶了回来,带着一个人对陈骏德开口说道:“这位是生员王一宁,刚刚从朝鲜借兵而回,朝鲜人因刚刚吃了败仗不敢出兵,故而特来寻我。听他说可以劝说镇江城中已有归顺之意的中军陈良策为内应,打开城门,迎你我兄弟入城”!
陈骏德顺着毛文龙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书生模样之人傲立在自己的面前。虽说人不可貌相,可是这位王一宁确实是一表人才,陈骏德不由得语气和善的开口问道:“你有何把握说服陈良策”?
王一宁拱了拱手,一脸自信的回话道:“我此番前来也是经陈良策授意,他已经决定开门归顺,迎王师入城。只要大人率军来攻,镇江城里的军士定会如约开门”!
毛文龙素来谨慎,尤其还是涉及战事的他便更不敢轻举妄动。故而在王一宁的话说完之后他可是想了许久,但是思前想后的他最终还是摇着脑袋拒绝道:“不行,本将怎么知道你与那陈良策是否联合建奴在欺诈于我,骗我入城聚而杀之呢”?
陈骏德也是点头同意后说道:“不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让我们将士就此冒险而行,陈良策若有归降之意,就得做出点姿态来才成”!
好像是早就猜出了这两位的反应一样,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的王一宁颇为理解的点了点头说道:“两位将军的顾虑也属正常,那不如咱们换一个方式。而如今城内建奴主力不在,因为剃头之事整个镇江的百姓都在疯狂的抵抗。而陈良策将军现在手中的兵力在镇江城中占绝对的优势,我们会在今夜绑了城内建奴游击佟养真,待看到两位将军看到你们的旗帜后,我们来迎将军入城可否”?
这下毛文龙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再看了一眼点着头的陈骏德后这才开口同意:“好,那就这样定了,可千万不要跟我们耍什么花样”!
“呵呵,不敢不敢,杀虏军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小生哪敢太岁头上动土呢?既然如此,小生这就回去告知陈良策将军准备起事,明夜小生就在镇江城中恭候两位将军的大驾,告辞”!
看着这个说走就走的王一宁,毛文龙脸上闪过一丝不虞,随后扭过脸来开口问道:“这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秀才说的话,骏德你认为可信吗”?
毛文龙仍就是不信任王一宁所作出的承诺,自打这辽东起了兵祸以来,兵败投降后金的居多,还没有听说过要归顺朝廷的,故而王一宁的话不能不让毛文龙心中生疑。
然而陈骏德并没有回答毛文龙的这个问题,反而是沉吟半晌后突然说道:“兄长,其实我们是可以尝试在镇江与敌打一场守城战的!就用城里那些不肯屈从建奴的百姓为兵,在镇江城下与建奴较量一番!咱们兄弟二人来一次中心开花,引外围的辽东之军对建奴发起总攻”!
“这是万万使不得的!难道你在开原城吃的亏还不够多吗?”毛文龙斩钉截铁的拒绝,眼睛直视陈骏德跃跃欲试的脸后继续说道:“再者以百姓守城变数太多,若是一旦城破镇江城定是生灵涂炭!百姓们哪有几个能够活着!依为兄之言,咱们可以将镇江城的百姓转移,就像当初你在开原城的一样”!
但是陈骏德依旧是开口道:“可是这战机千载难逢,若是……”?
“没有若是!”毛文龙不容陈骏德把话说完就将他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站起身来严重的警告道:“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上次你在开原城以身为饵结果如何?你还指望这次他们能突然良心发现了吗?别忘了现在的辽东经略依旧是上次的熊廷弼,醒醒吧骏德!上次有我来奉命援救,而这次若是我与你一同被困,谁还能来救你”?
满心无奈的陈骏德面对毛文龙的呵斥只能是妥协,顿时有气无力的回道:“那就依兄长之言,待攻下镇江城后便着手转移百姓事宜。并上报朝廷,说明此番良机,可利用建奴大举复仇之时出兵收复失地”!
陈骏德的话说完后毛文龙满脸不屑的摇了摇头,而后叹了口气后说道:“当年在开原城之时就是稀里糊涂的成了叛徒,你别跟我说这里头没有什么猫腻!朝廷里的事永远都没那么简单,就算是咱们成功引来建奴主力,别说其他的军队,就是在咱们附近的部队也绝对不会来援一人的”!
听到这里的陈骏德心里叹了口气,开原之战败得可惜,竟然因为争权夺利从而浪费了此等天赐良机。看着这个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发火的毛文龙,陈骏德也是为了舒缓气氛,故意促狭的开口道:“嗯,兄长所言极是,愚弟受教了。我看我还是带着人好好休息一下吧,免得又是一觉醒来,兄长你就在镇江城中等着我了”!
陈骏德的话让毛文龙“哈哈”大笑,因为是否守镇江城的不同意见都不再提及了。休息一夜后,两兄弟便带着军队向镇江城杀去。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镇江城中一处宅院外兵士林立,犹如大敌来临一般。屋子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人便是去找过毛文龙与陈骏德的秀才王一宁。而那两个一个是陈良策,另一个是他的心腹爱将苏万义。
“大人,末将已经将那个一贯嚣张跋扈的游击佟养真拿下了”!
陈良策闻言站起身来,如释重负般的开口说道:“城门之上挂起朝廷的军旗,咱们去迎接那两位深入敌后的将军吧”!
“父亲,城门之上咱们的旗帜挂起来了”!
毛承禄指着城门上的军旗对毛文龙一脸惊喜的说到,而毛文龙则是紧了紧手中的宝剑吩咐道:“传令全军将士,手不离刀随我进城,如若有丝毫不对的地方,不用等我命令,杀出城来再说”!
当毛文龙与陈骏德率军赶到城门之时,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陈良策连忙跪倒在地,恭敬的说道:“末将参见两位将军,眼下镇江城已经被末将完全控制,请两位将军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