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怡珍与陈骏德谈完之后,心中焦急的陈骏德便去寻自己的结义大哥毛文龙。可是由于毛文龙酒喝得实在太多,无论陈骏德在其床前如何的呼唤,甚至是摇晃身体都不能让毛文龙睁开眼睛,心急如焚的陈骏德就在毛文龙的床前等了一宿,最后终于是在太阳当空照的时候,才与毛文龙。
陈骏德自得了后金进攻的消息后,自己知道他在同僚之中不招人待见,怕自己上报上边不理,但是军情紧急,特意和毛文龙商量后由他上奏。可是其结果依然没有什么改变,辽东经略不但置之不理,而且居严厉的斥责。
“他娘的混蛋!这个该死的袁应泰,怎敢对待此等重大军情如此之懈怠!”大喝一声的陈骏德豁然起身,就在前来通知他结果的毛文龙面前不住的踱着步,脸上狰狞恐怖之色让人胆寒。
看着暴跳如雷的陈骏德,毛文龙也是不住的叹气。现在这个新任辽东经略正大刀阔斧的重新部署兵力,准备三路出师进攻建奴,故而不待见这个言辞凿凿而又没有证据的情报也勉强算得上是正常。但是斥责就未免有些过了,都是为了辽东安定,肆意践踏下属的尊严,怎能对得起这一腔报国热情呢?
而陈骏德也没给毛文龙说话的机会,随后怒气冲冲的指着前方的作战地图对毛文龙怒吼道:“兄长你来看,他袁应泰自恃沈阳、奉集堡和虎皮驿为藩屏,将大部分精锐力量部署在这三处驻防,而辽阳驻兵仅仅才一万余人!若是这三处失陷,辽阳城又如何守得住?他到底了不了解辽东军队的作战能力,自辽左用兵以来,将士率望风奔溃!此番建奴大兵压境,守城之将一旦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之境地!不行,我这就给他上书,这样下去可是如何使得”!
自从跟陈骏德朝夕相处的日子以来,毛文龙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这个义弟是何缘由被人孤立了。坏就坏在他这个脾气上了,喜怒现于色,丝毫没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风范。这个火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的,说实话他毛文龙对待儿子都没有过如此的哄着。
满心无奈的毛文龙连忙一把拉着要去书案的陈骏德,接着语重心长的劝解道:“骏德啊,你且息怒!这个事不光你能看得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指出这一点!毕竟人家总揽辽东大小军政,封疆大吏般的人物,咱们受些斥责其实也并不丢什么人,更何况你我身为武官又怎么敢对文官指指点点的呢”!
闻听此言的陈骏德满脸烦躁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却又满是无奈。在这一刻陈骏德有种浑身的劲没地上使的憋屈感,只能是满怀抱怨的诉说道:“唉,以文制武本是良策,奈何被朝廷的那些大老爷们糟蹋至此番地步!正所谓术业有专攻,那些只知识文断字之人,又何必如此刚愎自用,不听良言呢”!
毛文龙作战也是最忌讳文人在其身旁掣肘,明知必败也要领军冲上去送死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故而陈骏德的话音刚落,他便点着头赞同道:“嗯,这话说得不错,但是咱们却又无能为力啊!而且那个袁应泰非但如此,竟还毫无警惕的招降蒙古饥民,有人指出收降过多,或阴为敌用,或敌杂间谍其中为内应,祸且叵测。可是这位袁大人却认为,我不急救,则彼必归敌,是益之兵也。眼下辽阳、沈阳城中这些饥民越来越多,与百姓一同居住”!
本来已经消了气的陈骏德被这句话又引起了怒火,连连的怒吼声让门外的军士不禁浑身发抖,谁也不知道这个年轻的伯爷到底是抽哪门子风了。细听之下才知道他竟然大骂上官,估计这事也就是他敢干得出来吧!
“这些该死的文人,沽名钓誉也不分个时机,作战岂是儿戏,理所当然乃是大忌!我听说过坚壁清野,倒是没听说过自找麻烦的!兄长你也别劝愚弟了,今天说什么我也得写封信与他理论理论,实在不行我就去趟辽阳,此番大战关乎辽东之地存亡大事,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眼下上书也无济于事,不若你我兄弟二人率军断其粮道,迫其退兵才是上上之策”!
龙劝说在此时完全失去了效果,虽然赞同一起出兵袭击后金的辎重部队,但是陈骏德还是来到书案前,拿起毛笔便开始书写。这些话不吐不快,自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辽东之地被建奴的马蹄所蹂躏!
而袁应泰此番赴辽可谓是意气风发,新皇登基,自己的东林党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大获全胜。而自己只要在打他一个漂亮仗,利用这股子喜气定能一举摧毁其他的党派。正当袁应泰享受着辽东众将官敬畏的眼神之时,一封书信让他顿时火冒三丈,不由得站起身来破口大骂道:“不过一个小小的武官还胆敢指责起本官来,我看他这个忠毅伯是闲得发了疯!来人啊,马上通报下去,命令所有军队不可擅离职守,谁要是敢私自行动,本官皆军法从事!包括杀虏军在内也要驻守叆阳,若是丢了开原之后再丢叆阳,本官定斩不饶”!
在场的众将官都是噤若寒蝉,不由得怀念起那个虽然治军严厉,但是从来不在自己等人头上作威作福的熊廷弼来。而当听到主要针对的是那个陈骏德时,他们又都是幸灾乐祸了起来。之前你老师经略辽东尚且能忍你一二,可是如今这位可是一点都不会惯着你小子的!辽东战事一触即发,但是你邀功心切,用一份尚不确定真伪的情报竟然叫板辽东经略,活该你挨骂受罚。
而袁应泰第二封斥责文书放在陈骏德面前时,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发雷霆,反而是一脸轻松的对满脸紧张的毛文龙开口道:“哈哈,这个袁应泰太过小看我了,我有丹书铁劵在手,即便是抗命出征他能奈我何啊”?
“骏德啊,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叆阳吧,丹书铁劵亦不是万能,违抗将命乃是杀头大罪,不是那个宝贝能赦免得了的!看来这个袁应泰是信心十足,生怕你跟着得到军功啊!对了骏德,你的情报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为何如此信誓旦旦,笃信不疑呢”?
面对毛文龙的质疑,陈骏德是有话不能说,毕竟关于情报来源的这个事太过耸人听闻,一旦传播出去,他到时候就是不想投靠努尔哈赤亦是不行了。自己本身疑点就多,要不是有那个太监李进忠的帮忙,自己肯定是不得善终。当龙,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藏在心里为妙。
“兄长,这个消息绝对可靠,建奴举全国之力来犯乃是千真万确之事!是我的兄弟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如今迫于军令不能上阵杀敌以报国仇家恨,兄长啊,咱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辽东再一次被战火所吞噬吗”?
陈骏德第一次感觉到别人管辖的无力感,这么明显的事为何上边就视而不见呢?难道建奴在铁岭卫每天就是吃饭睡觉那么简单吗?现在的陈骏德真的非常想立马飞到袁应泰的面前,用自己刚刚学到的功夫狠狠的教训他一顿,对待这些固执的文人,只有拳头才能让他们真正的清醒过来吧。
毛文龙看着一脸认真的陈骏德,也是无奈的叹道:“唉,唯有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天启元年二月,努尔哈赤亲率八旗军士攻陷了沈阳的屏藩奉集堡与虎皮驿。进攻之迅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当辽阳城内的袁应泰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后金部队便已经开拔进军沈阳城。
袁应泰高坐在上却如坐针毡,自己精心布置的城防,竟然一瞬之间就被建奴端掉了两处。此刻已经是无计可施的他也放下身段,连忙问向下首的众将官道:“建奴来势汹汹,奉集堡和虎皮驿已经落入敌手,此番辽东战事诸位有何良策退贼之兵呢”?
总兵官童仲揆乃是性情中人,之前对袁应泰说收降过多的就是他出自他之口。就在众将都不言语的时候,童仲揆鄙视的看了众人一眼,随后站起来高声说道:“回禀大人,看来当初忠毅伯所得到的情报确实准确,若是按他所说提前准备也绝不会沦落到此番地步!眼下的沈阳城定是深陷重重包围之中,末将请命前去救援,若是沈阳城失,那辽阳城便危矣”!
此刻的袁应泰也有些慌神,竟然没有挑童仲揆话里的刺,点头同意并亲自送童仲揆率军出辽阳城。而后独自在房间里胡思乱想的袁应泰生怕童仲揆势单力孤,又连忙派总兵官姜弼也率军直奔沈阳城而去。
三月二十八日这一天对于沈阳城的老百姓来说是不幸的一天,因为从今天开始,他们便从普通百姓沦为女真贵族的部民,奴隶。也是就在今天,沈阳城被悍不畏死的八旗军士给攻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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