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沈阳城中的百姓在巡抚衙门的组织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移民事宜,反正战火连天,但凡有点辙的都跑到关里享太平了,故而剩下的空房子有很多。︽,
其实按理来说,转移百姓,弃城逃跑本是大罪!作为辽东最高军事机构的经略衙门不管不顾,知法犯法就更是罪加一等!
但是一俊遮百丑,有了陈骏德这场大胜后,这些个规矩转眼间变成了狗屁,而朝廷的律法更是成为了废纸一张。
“这个骏德到底是怎么回事,派人去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个消息传回来,难道他要死守开原城,孤注一掷不成”?
熊廷弼这几天并不好过,算一算时间朝廷那边这几日也能收到捷报了。这个倒不让他担心什么。这捷报传到京城,定会是翻江倒海之势。而自己的那个关于治辽的作战计划,肯定也会被朝廷同意,趁机扩大效果的机会朝廷是绝不会放过。但是只有一点,就是朝廷的大老爷们办事效率那是极差,思前想后而又反反复复,说句不好听的,等到他们确定的答复,这黄花菜都得凉了!
而最让他担忧的却是陈骏德这边,虽然有些觉得对不住自己的这个学生,但是这些日子熊廷弼仔细想过之后,觉得陈骏德的计策赌博的成分太大了。稍有不慎,辽东之局便会雪上加霜,若是辽沈有失,京城门户便会大开,那可就是天大的祸事了。而久久得不到陈骏德那边消息的熊廷弼,此刻不由得苦着脸对着巡抚周永泰说道。
“大人不必太过担忧,只不过是路途难行而已。想那陈千总既能得此大胜,必定是谋略过人之辈,当得知大人的意图后,定然审时度势率军来沈!在开原城与建奴势单力孤的血战到底并不明智,再者说了,这等大功之后,咱们辽东可就有可能要迎来一位少年爵爷喽!谁还能放着即将到手的功名于不顾,反而跟敌人打一场根本不可能赢的战斗呢”!
熊廷弼看着笑得满脸是褶,就像一朵花突然绽放的周永泰,无语的摇了摇头。对于这个老好人的话他可是不敢当真。虽然自己与这个学生并不太熟悉,但是以他大胆进攻开原城的举动来说,这小子绝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看来自己得找机会好好的与这个学生谈谈了,想到这里的熊廷弼叹了一口气叹道:“唉,老天保佑,但愿如此吧”!
周永泰起身给熊廷弼续了一杯茶,看着仍旧是放心不下的辽东经略开口道:“放心好了大人,咱们就静候佳音便是”!
正在商议战事的杀虏军将领们在袁宝贵进门开口之后,俱是跟在陈骏德身后疾步而行。自打在龙华山的时候就总是见不到他沙沟得的人影,这个也都是常事了,大家也没有太过在意。可是刚刚才从袁宝贵的嘴里得知,这小子却是一直在沈阳呢。这回竟然重伤而归,想必沈阳那边定是极不太平,对于孤军深入杀敌的杀虏军来说,这事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正当陈骏德要推门而入的时候,杀虏军医官李生辉却是迎面走了出来。
“小李大夫,沙兄弟目前怎么样了”?
李生辉对于陈骏德的这个小李大夫的称呼表示很不满,自己这都纠正他多少回了,可他咋总是不放在心上呢。就这点要求他就不能让自己如愿?本想义正辞严的再给他提个醒,并且给他一个大大的黑脸,可看到他身后那一群虎视眈眈的眼睛,李生辉也只能选择夹起尾巴做人来了,毕竟张狂不是疯狂。
“大人,他受伤不轻,但是索性回来的及时,并没有生命危险。本医官已经让人给他清理完了伤口,也都是敷好了药。他现在昏迷不醒也是由于失血过多所致,本医官也是开了方子,每日让人给他服下去,什么时候醒过来,也许只有天知道”!
陈骏德对着李生辉拱了拱手,边走边说道:“嗯,有劳小李,不是李医官,我这就去看看他”!
李敬斯最烦这个李生辉,所以在他经过李生辉的面前的时候,故意使劲的“呸”了一下,随后大步走进病房,留下李生辉自己一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刚一进屋,李敬斯便指着床上的沙沟得扯着嗓子大骂道:“我擦,这小狗子真他娘的成死狗了!老子干他姥姥,谁啊这么缺德?要让老子知道了非活拔了他的皮不可”!
起初大家伙看向沙沟得的眼神并没有多出奇,床上的这个人除了满身绷带以外,也并没有什么让人破口大骂的地方。都是刀光剑影里过日子,这个大家都是见怪不怪了。可是当众人的目光顺着李敬斯的胳膊看向床下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连连的吸凉气。
这大口的吸气之下,满屋子里浓重的血腥之气便一股脑的涌进众人的鼻子中。而这刺鼻味道的源头就是地上被血染得通红的衣服,不光是内衣,就连千疮百孔的棉衣上都是红的吓人。
李生辉是最后走了进来,对着李敬斯就是劈头盖脸的批道:“你瞎嚷嚷什么?这里不让大喊大叫你个蠢货不知道吗?一点教养都没有,什么东西呢这是”!
就在李敬斯准备还嘴的时候,李生辉扭过脸对着陈骏德说道:“大人,沙沟得身上创伤多得说不过来,定是经过一番恶战才跑回来的。眼下他需要静养,这么多人杵在这对他不利,大人你看这……”?
看着床上这个浑身是绷带的沙沟得,陈骏德点了点头后开口道:“嗯,李医官所言甚是,你一定要好生医治沙兄弟,不管什么药材,你列出方子便就吩咐人去抓,好啦,咱们这就出去吧”。
刚走出房门的陈骏德对着身后众人,恶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道:“查!给我查,马上派人去查,我要知道是谁干的!老子要让他后悔一辈子”!
袁宝贵阴着脸拱手领命道:“大人放心,末将定会找出这伤了沙兄弟的人”!
议事大厅,众人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本来这次会议是讨论关于移民的事宜,可是有了沙沟得的这个事后,会议的主题就变成了谁伤害了我兄弟。
杨吉皱着眉头说道:“沙兄弟现在昏迷不醒,看来应该是沈阳那边出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差头!”
柳丁闻言摇了摇头,接着话茬开口道:“这不大可能吧?咱也不是土匪了,正儿八经的杀虏军,会不会是建奴那边人干的”?
范畴闭着眼睛捋了捋自己自己胡子,随后斩钉截铁的说道:“不可能!开原一役我杀虏军一扫建奴在辽左一带的势力!各个军镇城池都是严防死守,岂敢出城送死?依我看,这倒像是朝廷的人干的”!
早已经清醒过来的付天奇也赶了过来,听到众人的发言后,他吃力的开口说道:“大人,不管是谁,咱们是被人针对上了,眼下的问题是这开原城咱杀虏军还要不要守?如果没有外援,便是兄弟们一个个的三头六臂,也难敌蜂拥而至的建奴”!
“老付所言甚是,大人,依末将看,咱们还是回龙华山吧。此番作战缴获颇丰,武器不计其数,银两也够咱们养一支万人的队伍,就是光大炮就得了有十数门。与其在这里躲着明枪暗箭,不如即刻回山以图良机才是正理”!
“对啊,老吴说得在理”!
“大人,咱们这一票可以了,够咱们好好活他个些时日了”!
陈骏德细细的想了想后说道:“不妥,朝廷的旨意还没有回来,况且沈阳城那边也没个消息,若是咱们先撒丫子了,沈阳那边出兵了又当如何?而且就目前来说,开原城还是很安全的。兄弟们你们只知道龙华山好,但是你们也忘了,咱们现在成为建奴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的人肯定躲在暗处盯着咱们呢。此时若是回龙华山,岂不是引狼入室,咱们的家小可都在龙华山呢”!
众人听完陈骏德话后才恍然大悟,而率先提议回山的吴雄威站起来不确定的问道:“那大人的意思咱们这是要去沈阳城吗”?
“亦不是!我杀虏军出征岂有撤退的道理?不达目的誓不回头,就是死也要死在进攻的路上!不管最后朝廷如何,我都决定要在这里跟建奴决一死战!辽东百姓饱尝战火久矣,此等良机我等岂能错过?此开原城我欲独守,兄弟们意下如何”?
“末将誓死相随,为大人杀敌守城,为百姓驱除建奴”!
“好!此等气势甚是雄壮,好男儿持剑沙场,众兄弟杀敌立功”!
吴雄威接言说道:“既然决定与开原城共存亡,那咱们就得做好一切准备!这些个日子新兵的选拔已经完毕,还有许多壮丁也参加了守城训练。可是这城中百姓该如何处置?若是敌军来攻之时他们要是所有怨怼,这个城是没法守得住”!
“百姓们行程不变,不管沈阳城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乱子,立刻通知下去,待百姓们准备完毕,即刻着人带着百姓赶往沈阳城。开原城就是建奴的坟墓,我杀虏军要在这里解决辽东这万恶的战火之源”!
陈骏德看着众将眼神坚毅,声音虽小但却是在众人的心头重重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