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三章 不能说的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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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离邈所料不错,端化帝确实知道了一些不能宣扬出去的秘密。--
    这秘密是如此的不堪,以至于端化帝连跟结发之妻卫皇后商量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讲告诉其他人了!
    “父皇从显嘉二十二年的四月,就已是强弩之末,更遑论让妃嫔侍寝!”回想着太医院院判不久前的秘密禀告,端化帝只觉得怒从心起,“那么暖太妃所生的庆王,是怎么来的?!”
    庆王生于端化元年的三月十一,算算日子,他应该是显嘉帝临终的那个月怀上的。
    当时还是暖美人的暖太妃一直侍奉在显嘉帝身侧,而苏太后由于伤心亲生儿子夺储失败,已经不管宫务了。
    所以那段时间的宫闱,不能说乱作一团,但很多地方都有所懈怠。
    这种情况下,暖太妃有孕后,说自己某月某日侍奉了显嘉帝,查到彤史未记载后,大家都认为是负责的宫人疏忽了职守,罚了那宫人之后,也就补了上去——因为这种漏记的情况,以前也发生过。
    何况显嘉帝除了屠戮手足这一件为人诟病外,是公认的英明神武,谁能想到他会被戴绿帽子?!
    如果不是负责为显嘉帝诊治的太医院院判年事已高,没几天活头了,又无子女,想着到底伺候先帝一场,不忍白白把这秘密带进棺材里去,悄悄禀告了端化帝的话,端化帝只怕到现在都认为庆王是自己的亲弟弟!
    当然凭端化帝对简虚白的信任,他才开始怀疑庆王的血统时,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表弟的。
    但他派人查下来的结果,却无不指向了简虚白!
    最让他怀疑的一件事情是,当初显嘉帝昏迷,夺储最激烈的那段时间里,简虚白在还是太子妃的卫皇后的要求下,到宣明宫侍疾。
    按照规矩,这种情况出入宫闱,所带之物都要进行记录与检查的。
    简虚白进宫时的物件里,有白玉簪一支,离宫时却不见踪影——当时纪粟对侍卫的解释是不小心摔坏了,也就随手扔了。
    侍卫都知道简虚白身份尊贵,自不会追究这么点小事,闻言记了一笔也就没追问下去。
    但现在……
    端化帝看向自己的案头——无瑕的羊脂美玉雕琢成竹节状,整支簪子精致而古意盎然,岁月的痕迹一目了然,绝对不是随处可见的物件。若轻触簪头,便露出中空的机关来,端化帝已经找信得过的太医验过,这支簪子里,曾放过解毒丸。
    正是暖太妃当年端给显嘉帝那碗药里搁的那种解毒丸!
    这支簪子,是端化帝派人秘密从暖太妃的寝殿暗格里搜查到的。
    据领命的侍卫回禀,簪子被里外三层的包裹在琉璃匣中,可见暖太妃对它的珍惜程度!
    这叫端化帝怎么能不怀疑简虚白?
    没错儿,当初显嘉帝于翠华山才驾崩时,简虚白入行宫劝慰太皇太后与苏太后,中间遇见暖太妃,这件事情他是向端化帝禀告过的——可当时端化帝没有怀疑这个表弟,所以他听听也就算了;现在想想,不定就是简虚白跟暖太妃私会之后,怕被人在暗处看到,所以抢先到自己那儿去报备一下呢?
    端化帝是真心把简虚白当弟弟看的,他因为很小的时候就被立为储君,由显嘉帝亲自带在身边教导,与生母崔贵妃相处不多,跟同母弟弟梁王也没太多照面的机会。
    倒是简虚白被太皇太后抚养后,由于显嘉帝侍母甚孝,即使政务繁忙,也会经常亲自前去探望太皇太后——去的时候大抵会带上端化帝,这么着,端化帝可以说是看着简虚白长大的。
    所以如果简虚白犯了其他错误,什么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他都可以拉偏架。
    哪怕端化帝亲生的二皇子间接因这位表叔夭折,太子在不久前也受到牵累摔断了腿,端化帝难过归难过,却始终没有记恨这个表弟。
    惟独一件事情不行:冒犯显嘉帝。
    毕竟这位先帝不但是端化帝的生身之父,更为端化帝的登基倾注一生心血——自从登基以来,每每遇见棘手之事,追想显嘉帝尚在时对自己这个储君的呵护扶持,端化帝私下里都忍不住要落泪。
    ——倘若庆王当真与简虚白有什么瓜葛的话,端化帝觉得自己没办法原谅这个表弟!
    但这样的事情他根本就说不出口,更遑论召简虚白回帝都对质。
    是以这回懋妃自.尽后,端化帝借机委婉表露了对简虚白的迁怒,希望可以借助御史的弹劾,逼简虚白早日还朝自辩。
    他才有机会弄清楚,究竟是谁,践踏了显嘉帝的尊严?!
    “算算时间,阿虚差不多该接到消息了,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端化帝看着草长莺飞的殿窗外,感到无尽烦恼,“他回来之后,朕又该如何不被他察觉的套出真话?”
    御案上放着银香炉,里头点着提神的香料,专门为了让皇帝在批阅奏章时能够松快些。
    打磨光滑的香炉镜子也似,极清晰的照出了此刻的九五至尊——比登基前沉稳了许多,眉宇间的情绪也渐渐学会了隐藏,有朝无喜无怒发展的趋势。
    然而,端化帝低头看去时,最先察觉到的,却是自己鬓边几点不起眼的银丝。
    一种巨大的挫败感忽然涌上心头。
    他今年才二十八岁!
    尚未而立,已生华发——而他又操了些什么心呢?
    登基之路是显嘉帝为他一手铺平的,甚至连新朝的辅政大臣都已安排好。
    改元以来,既没有发生过什么重大的天灾**,也没有遇见动乱反叛,迄今端化一朝最麻烦的事情,大约也就是翠华山的天花之事,死了个二皇子了。
    这种情况下,践祚不到两年的新君,憔悴至此,端化帝很难不觉得:这是因为他太过平庸的缘故。
    所以在显嘉帝看来随口可决的事情,他也需要慎重思索,仔细斟酌,才敢出言示下,免得被臣下小觑。
    “父皇!”年轻的皇帝怔望着银香炉上的倒影,喃喃自语,“孩儿……是不是让九泉下的您失望了?”
    继位不到三个月,曾经雄心壮志的端化帝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为君资质距离显嘉帝有多大的差距。此生他已不再天真的认为自己可以超越先人——守好祖业,将太子栽培成为一代明君,才是他有指望实现的目标。
    可现在,连为自己父皇讨个公道,他都觉得棘手,这实在不能不叫皇帝觉得悲哀。
    此刻远在辽州的简虚白,同样觉得很是悲哀:“我与陛下自幼相熟,自宫中便情同嫡亲兄弟。当年随军出征乌桓,陛下曾大力阻拦,后来被俘,陛下也曾竭力奔走,数番在皇舅面前为我求情。之后夺储,我亦是尽力襄助陛下——这样的情谊,我以为即使要生出罅隙,那也至少是十年二十年之后了。”
    “却不想,如今陛下登基不到两年,竟已对我生出猜疑之心!”
    “陛下不是刻薄寡恩之人。”宋宜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简虚白短暂的伤感之后,却已经冷静了下来,“也绝非眼里容不得沙子,何况我委实想不到我做了什么事情是他所不能容忍的——如今陛下一没有派人召我回帝都自辩,二没有遣使前来辽州责问,却是直接表现出了对我的猜忌与不喜。”
    他顿了顿,“这说明,要么幕后算计我的人手眼通天,将证据做得滴水不漏,即使我亲自到了御前,也无法反驳!”
    “但以我对陛下的了解,即使铁证如山万人所指,他至少也会给我个面奏的机会的!”
    宋宜笑轻声问:“那?”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种事情,不好开口。”简虚白目光冰冷,沉声道,“哪怕以陛下与我的关系,也不好开口!所以陛下只能借用懋妃之死这个机会,纵容御史弹劾我,好从中寻找破绽,推断真相!”
    宋宜笑并不知道暖太妃当初为了不在显嘉帝驾崩后被送去行宫等死,一度要求简虚白给她个孩子——但简虚白现在把话说到这份上,猜也猜得出来是什么事情了:“难道陛下怀疑你与后宫?!”
    不然还有什么事情,是一起走过夺储那段岁月的嫡亲表兄弟,都不好说的?
    夫妻两个不约而同想到了暖太妃——毕竟两朝后宫中,最容易与简虚白传暧昧的,就是这位前飞暖公主了!
    沉默片刻后,宋宜笑缓缓问:“现在要怎么办?”
    “我先写封信,派人送去给雪沛吧!”简虚白思忖片刻,道,“咱们究竟离开帝都已经有些日子了,不如他消息灵通——何况隔这么远,应变也来不及!”
    他怕妻子担心,也是觉得有点说不出口,所以到现在都没说自己曾经拒绝暖太妃的事情。
    实际上,他现在跟端化帝一样怀疑庆王的血脉。
    毕竟暖太妃哀求他无果后,却依然有了孩子,且靠孩子离开了行宫——这也太巧了!
    那么端化帝怀疑到自己这个表弟头上来,是否暖太妃见事情败露后,既为了保护庆王的生父,又为了报复自己,所以招认庆王是自己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恐怕比他想得还要麻烦。
    绝望中的女人会有多么的疯狂,之前没了的懋妃,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该怎么办?
    简虚白一面写信,一面心念电转,思索着对策。
    简家的恩怨刚刚告一段落,妻子正值芳华,幼.女尚且懵懂,膝下还寄养了个年幼的小姨子——为了这些人,他也不能垮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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