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情,居然令这个面对黑帮十多只枪也敢只身冲上去的壮汉恐惧?这让我十分好奇。
“出什么事了?”我问。
张哥摇了摇脑袋:“我们抓的那家伙,有点不太对劲儿了。”
“精神有问题?”
张哥又摇头:“不,不是说脑子。整个人都不太对,而且许多地方,跟他以前的资料也对不上。”
我被他的话弄得迷糊了。
“那个人因为没有造成实际上的犯罪,所以只是暂时拘留在我们这。最终到底是以非法入室罪、还是绑架未遂罪名关押,甚至算不算刑事案件,能不能上法院,派出所内部都很有争议。”
张哥从抽屉里掏出一叠档案,啪的一声扔在我面前:“你看完,我再带你去审审他。”
我默不作声地将档案翻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生活照,一个体重至少一百公斤,身高只有一百六十五的大胖子坐在计算机椅上,喝着可乐。年龄因为太胖了,看不太出来。不过档案上有——李子轩,二十九岁。
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就连体型都会让人觉得他走不了远路的李子轩,正是几天前闯入沈聪的房间,潜伏在衣柜里,带着绳子和刀,不知道想对七岁的沈聪干什么的家伙。
也是沈聪口中的坏人。
李子轩,名字挺文雅,可惜了。我皱了皱眉,回想起沈聪的衣柜,高度不论,深度只有五十公分,李子轩如此大的身形,到底是怎么躲进去的?被发现后竟然还撞破窗户,从二楼跳下,最后逃了几条街才让人抓住。
难道胖子其实都有一种靠着意志力就能变轻盈的超能力吗?
我抬头,见张哥在发呆,菸也没抽了,任凭燃烧的菸灰落到地板上。他显得很忧心忡忡。自己本能地嗅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没开口问,低下脑袋继续看档案。
档案条列了李子轩从大到小的经历。父母是普通的市政职员,退休金也很普通。他从小就有些内向,不合群。所以经常遭到校园霸凌。大学时候短暂交往过一个相貌普通的女朋友,没多久就分手了。
二十二岁毕业后因为找工作受挫,干脆躲回了父母的家,靠着啃老过日子。一啃就是七年。这五年时间,他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的生活很简单,体重也从五十五公斤,长到了一百多公斤。
李子轩没有任何案底。
我从这份资料中,没有看出不妥的地方。警方甚至调查过他和沈科一家的关系,李子轩和沈科一家三口从来没有任何交集。甚至在网络上,也没有过摩擦。如同两条互不知道对方存在的平行线。
这对平行线不知为何,就在七月26日那天,被某种力量给捏重合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痛:“果然要去见见本人。”
“那就去见见李子轩本人吧。”张哥扯着脸皮强自笑了笑:“看到他的时候,可不要太惊讶。”
“就一个普通人罢了,惊讶什么。”我撇撇嘴,对他眼里射出的戏谑有些不以为然。
从三楼的所长室往下走,一直走到地下一层。审讯室到了。张哥打开门和我走了进去。里边有一个小警察正在盯着桌子对面的男性,小警察满额头冷汗,似乎就快要到了爆发的边缘。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张哥吩咐小警察出去,小警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抹了额头的冷汗一把,逃也似的离开了。
小警察的脸上,竟也充满的恐惧。他在怕谁,怕对面的男子?
浅蓝的审讯桌对面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他太瘦了,看起来不到三十五公斤。穿着比身材宽阔许多的白T恤,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眼窝深陷,干瘪的皮肤犹如上了年纪的老人,一层一叠的贴着脸颊。晃眼看,如同一只阴森森的垂死哈皮狗。
“他是谁?李子轩呢?”我问张哥。
张哥对着那瘦到极致的男子努了努嘴。
我顿时张大了嘴:“这怎么可能!李子轩明明一百多公斤,眼前的人瘦成这样,怎么可能是本人?”
瘦弱的男子低垂着脑袋,但他的眼睛却是上翻的,白森森的眼珠子直直盯着我。从我进来后就一直盯着我,没有说话。
我在他身上,嗅到了濒临死亡的气息。
“不信吧,刚开始我调查他身份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张哥缓慢地说。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我翻开了档案中,关于李子轩生活照的那一页。
“这是十几天前,他上传到朋友圈里的生活照。”
我难以置信,“也就是说十几天前李子轩都还有一百多公斤,可是十几天后,凭空瘦了至少六十公斤。这太不科学了。如果是真的,全世界想要减肥却喝水都会胖的美少女们一定会疯掉。”
“我一定会先疯掉。”张哥看着李子轩,眼神里竟然有一丝惧怕:“这家伙怪得很,你小心些。”
“张哥,你们怎么确定他就是本人?不是冒名顶替。”我还是有些不愿相信。
“李子轩前些日子办过二代居民身份证。”
我顿时明白了。二代身份证需要录入指纹,一对比指纹就能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被人换了身份。也就是说,李子轩确认无疑就是眼前这个人。但是短短十几天时间,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能令一个一百多公斤的肥宅将脂肪全部燃烧掉,变成如今瘦骨嶙峋的模样?
还有,小警察也好,张哥也好,为什么会怕他?
我坐到李子轩对面。他仍旧翻着眼白盯着我,我也回瞪了过去。我们就这么互不相让地瞪了好一会儿,突然,他笑了。
“你可真有意思。”李子轩笑得满身垂掉的褶皱都在摇摆:“夜不语先生。”
我和张哥同时大吃一惊。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你似乎知道我会来?谁告诉你,我的名字的?”我脑子里闪过了一连串的疑问。
李子轩嘿嘿地笑了两声,眼睛没有看我,眼珠子向右倾斜。彷彿告诉他的人就站在他的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