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青州城梵林禅寺后院一间佛堂内,无尘方丈正在打坐念经。他雪白的寿眉垂到了颧骨两侧,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忽然佛前长明灯爆出了一朵灯花。无尘慢慢睁开眼,顺手拿起一只签筒随手一摇。吧嗒一声,一只竹签掉到地上。无尘看了一眼竹签,眉头一皱。随手掏出几枚老钱往地上一丢,待老钱落地停稳,无尘仔细一看,微微叹息一声,唉。
“戒痴,去把戒色叫来。”
“师傅,弟子不知戒色师兄现在在哪里。”面貌清秀的小和尚戒痴回答无尘方丈。
“去找,就说我在等他,有急事。”
“是,师傅。”
戒痴疾步跑向山门,他当然知道他的戒色师兄现在在干什么。肯定是在城隍庙那里打擂台呢。十几年前的一个风雪之夜,外出归来的无尘方丈,发现山门的门洞里有个用棉被包裹着的孩子。当无尘抱起孩子的时候,那孩子立刻睁开双眼,看着无尘哇哇大哭。
“唉,冤孽呀,阿弥陀佛。”自此无尘就收养了这个孩子。
收养的孩子不能立刻当和尚。必须向官府报备,经过准许发放度牒之后才可以剃度出家,并且必须先上户籍。无尘自然不知道这孩子姓啥叫啥。因为无尘方丈俗家姓王,又见这个孩子吃起东西来狼吞虎咽,威猛无比。所以上户籍的时候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王猛。后来,王猛渐渐长大,无尘方丈就给他剃度收为座下弟子,法名戒色。
戒色天生神力,胃口也大。只要是能吃的他都往嘴里塞。戒色性格活波,胆子也大。无尘怜其无父无母,不免对他宽纵了些。哪知戒色是那种给点颜色就灿烂的主儿,仗着无尘的照顾不好好打坐念经,求取来生富贵。只知道一味的玩耍打闹。后来无尘的师兄无名来到寺里一眼看中了戒色,便把自己一身的武功全部教给戒色。戒色念经不行,练武却是进步神速。当戒色十岁那年,无名大师把他叫到跟前对他说:“戒色,你我师徒缘分今日已尽。为师教你武功不是让你持强凌弱,而是要你铁肩担道义,铲除人间不平事。记住为师的话,好自为之吧。如果让为师知道你违背师训,为师就算是死了也要从坟里爬出来废你武功,清理门户。”
戒色哭着送出十余里,依旧拉着师傅的手不松开。无名长叹一身说:“等你功成名就之日,若是还想念为师,就到西方莽古尔国金顶寺来寻为师。”说完飘然离去。
戒色一直谨记师傅的教导,专门打击青州城内大小纨绔,地痞无赖。这一来反倒让梵林禅寺声望日高,戒色小小年纪就被人称为“护法金刚”。如此一来,寺中往日对他颇有怨言的众僧也就无话可说了。只是无尘方丈担心戒色好勇斗狠,伤人性命,所以平日对他管束很严。可是以戒色的性子一日不打架就手痒痒,当他知道城隍庙那里有人摆擂台的时候,就再也忍耐不住了。他瞒着无尘大师偷偷去打擂,至今连斗三十余场从无败绩。
戒痴急匆匆的跑向山门。刚来到山门门口,就迎面遇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戒痴,你干嘛去。看见猛子哥了吗?”
“田翠姐,我正要去找师兄,他这会儿不在寺里,肯定是在城隍庙那。你找他有啥事呀?”
“哦,我给他做了一双--,我不告诉你。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好吧。不过城隍庙那里人多,你可别走散了。”戒痴嘱咐完就和田翠一起走向城隍庙。
田翠是梵林禅寺对面田家豆腐坊田老板的独生闺女。许是从小吃豆腐喝豆浆的原因,田翠虽说生在贫民小户家里,但那相貌绝对是青州城里数得上号的美人。田翠从小就和爹爹一起往寺里送豆腐,因此戒色小时候也没少吃田家豆腐。一来二去,戒色和田翠成了好朋友。随着年岁的一天天长大,田翠对戒色的感觉从友谊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就是那种懵懵懂懂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想,见了面又说不出来的感觉。
田翠没少把家里的豆腐片儿、豆腐干啥的偷出来给戒色吃。戒色总是一顿猛塞之后拍拍手说:“嗯,好吃。以后要是能天天吃你的豆腐就好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本来田翠对戒色就有那些小心思了,听了戒色的话之后心中更加装不进别人。这不,她偷偷给戒色做了双鞋,巴巴地送到寺里,没想到那个傻家伙却跑去打架了。田翠心中有些小恼怒,又有些担心。她很想立刻见到戒色。
城隍庙前彩旗飘飞,锣鼓喧天,人山人海,掌声如潮。庙前擂台上一个黑铁塔般的大个子和尚,正叉着腰站在擂台上大声的邀战。
“谁能打我一拳我给一两银子。踢我一脚给五两。把我打下擂台给一两黄金。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机会难得啊。这等又能打人又能拿钱的好事,还不赶紧上来。来呀,谁上来打我呀~~~~~~。”
哗,周围是一片掌声喝彩声和助威声,就是没一个人上台。不是不想上而是不敢。以前也有贪财的上来,结果不仅钱没拿到,还得倒贴银子给自己治伤。不划算,实在是不划算。
摆擂台的那位员外老爷都快哭了,心说我家丫头本来就嫁不出去,好容易想出个比武招亲的办法,却被你这和尚给搅了。苍天呀,你为啥总是跟我过不去呢。员外老爷不是没动过招戒色上门当女婿的心思,可是每当问戒色的时候,戒色总是说:“俺是个出家人,出家人不娶媳妇。”
弄得员外老爷出不来进不去的,心说你一个和尚还讲究个啥。只要你答应,媳妇也有了,万贯家财也有了,不比当和尚强。真不知道这个戒色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戒色当然不傻,他见过那位小姐。那位小姐长得啥样就不必细说了,反正像戒色这个敢在坟地睡大觉的大胆之人,都不肯直视之。戒色觉得,自己这是在拯救那些即将陷入万劫不复地步的老少爷们儿们。师傅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出家人慈悲为怀,那位小姐你就放过这些人吧。当然,你想和我成亲那是万万不能滴。我们出家人是戒色滴。
就在戒色耀武扬威的时候,擂台边一个声音喊到:“戒色师兄,师傅知道你打擂台来啦。师傅正在发火,把你的饭碗都摔啦,你快跟我回去吧。”
“啥?师傅怎么能这样子呢,再生气也不能摔饭碗呀。好好,我这就回去。列位,今日就到此为止。列位请回,谁敢趁我不在上台打雷,被我知道我就打上门去,一决高下。记住没~~~~~~~。”
“记住啦。”吼声如雷,没办法人太多啦。戒色哈哈一笑,跳下擂台跟着戒痴就走。
“哎,田翠姐哪去了师兄都怪你,田翠姐去寺里找你你不在,就跟我到这里来找你。你看这咋一转眼就不见了呢?真是急死人了。”
“莫慌,我们分头找。”
田翠这时被一帮人堵在城隍庙旁边一条死胡同里。田翠一到城隍庙前就被人盯上了,盯上她的这位是新任青州长史的公子。姓孙,大名孙不二。意思是他爹是长史,他有靠山所以说话办事是说一不二。
孙不二一眼就看上了田翠,那是打心里往外的喜欢。于是领着一帮仆从把田翠连堵带追的弄到这个死胡同里。
孙不二看着眼前的惊慌失措的田翠,越看越喜欢。他唰的一声打开扇子,故作潇洒的扇了两下。说良心话,孙不二长的还是很不错的,颇有点英俊潇洒的意思,面相也挺阳刚的。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样的好相貌,正儿八经表示爱意,一般的女子就算不同意也不会怕成这样。可是孙不二非要把自己弄得跟纨绔似的,似乎不这样就显示不出他的身份。
“这位小姐,本公子名叫孙~~~~~不二。本公子一见小姐就觉得花在开,蝶在舞。我的天呐,本公子觉得我的青春小鸟一样要回来。这位小姐,你看我都介绍自己了,你也自我介绍一下呗。嘿嘿嘿。”
“嘿嘿嘿---。”孙不二身后的仆从们一个个抱着膀子、抖着腿呲牙咧嘴的跟着笑,那样子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田翠摇着头一步步后退,在她身后是一棵老槐树,田翠靠在树身上害怕的哆嗦着。
“别过来,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田翠那副又羞又怕的小样儿实在是让孙不二心里痒痒。
“嘿嘿嘿,这位小姐。想叫你就叫呗,就算你把喉咙喊破,也没人敢管咱们公~~~子的事。”一个仆从对田翠说。
“滚一边去,不准抢我的台词,没眼色的东西。”孙不二一脚把那个仆从踹到一边。
“咳咳,这位小姐。本公子对你是一见倾心,你看天色尚早,不如你我二人一起到那河边柳林踏青如何?来来来,本公子扶你起来。嘿嘿嘿。”
田翠已经蹲在地上,双眼圆睁的冲着孙不二说:“不、不、不、不要~~~~~~。”田翠尖叫一声捂着脸蹲在地上。
哐,孙不二觉得自己像是被被攻城锤撞了一下,呼的一下飞上了半空中。孙不二飞在空中的时候就听一个打雷一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就这小体格儿,也敢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