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决战采石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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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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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五,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也是游百病、迎鬼船的日子。

  许多地方的风俗里,会在这一天,用纸草扎成旱船,带去登高、游街,传说中,游荡在阳间的鬼大多都是懒鬼,它们日常里,寄居在生人身上,是百病之源,这一日里,天气酷热,它们看到旱船,便会上船歇息、乘凉,百姓在游完街后,便将旱船带到村外烧去,让它们不再为祸人间。

  但是今年的端午,人们还没有来得及送走百鬼,就迎来了战火。从三月底蛮族入侵华夏开始,湟河以北,先是井州、许州相继失守,紧接着,鹿州州牧卢昌、石州儒将廖锦绩集结军民五十万,两面夹击,意图收复井州,蛮族大将蒙郁先率铁骑万人,千里奔袭,大破石州二十万大军,再通过穿插战术,以七万兵力,击溃近三十万鹿州兵,鹿州州牧卢昌战死,军队溃散,鹿州沦陷。

  紧接着,蒙郁分兵,一取巍州,一取井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华夏军民纷纷溃败。

  与此同时,蛮族淳欣部鹘后部下猛将歇占鲁,连破许州多郡,横扫许州各处。许州太守王温春集结精兵十万,与歇占鲁战于曲野,一触即溃,十万人马被蛮族追杀,逃回许州时只有数千。

  无奈之下,王温春坚守不出,任由本州各郡失陷,歇占鲁驱百姓攻城,上万华夏子民死于许州城下,尸骸遍野,惨不忍睹。然许州城乃是华夏北面之屏障,坚不可摧,王温春心志坚定,任由百姓死于城下,使蛮族之策未能奏效。谁知当夜,竟有数百诡异奇兵,趁着守兵疲劳,攀城而上,刀不能劈,枪刺不死,这些皮肤惨白的诡异奇兵,抢下城门,歇占鲁亲率蛮族杀入,王温春城破自尽。

  其后,歇占鲁屠城三日,休整之后,继续南下,沂州太守未战先逃,沂州沦陷,吕州武将夏德邻欲借山川之利,阻敌于前律壁,吕州太守怕其不敌,夏德邻拼死请战,终未能成行。歇占鲁兵逼吕州城,重施故技,驱民攻城,夏德邻擅开城门,欲救百姓入城,反被混入百姓中的诡异奇兵所杀,吕州城破。

  至此,蛮族之“阿骨兵”开始为世人所知,而歇占鲁与蒙郁亦成联合之势,短短的一个多月里,湟河以北,石州、吉州、并州、潞州纷纷失守,蛮族各部,大肆屠杀华夏子民,尸体阻断了河道,泪水流满了田野。

  四月底,歇占鲁座下虎将木不孤从长河上游率兵渡江,兴阳州太守惊惧降敌,昊京上下,朝野震动,而另一个,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某个已经开始被认为离经叛道的名字,也由此再一次进入众人的视线之中。

  端午的这一天里,天子宋劭抱病,召集尚书右仆射兼中书门下平章事韩熙、尚书左仆射卢至思、平章事军国重事徐修省徐老、尚书左丞、尚书右丞等,于殿中议事。

  此时的宋劭,自泰山封禅以来,病疴渐重,甚至已难以下床,此刻被人用龙床抬着进入殿中,看着面前的臣子,长叹一声:“战事如何?”

  右仆射韩熙沉吟片刻,道:“陛下只管宽心,北面的敌人,暂时已被牵制住,无法过河,西面兴阳州的蛮兵,目前已被宁江挡住,过不了采石峡,昊京目前并无危险。想来,那些蛮族一下子攻下这般多的州府,也难以控制过来,僵持下去,他们终将退却。”

  此时,左卫上将军邱德,已经率大军渡过湟河,采用散骑常侍甘玉书之策,一边修筑防御工事,利用四五月的雨水,挡住歇占鲁的主力,只守不攻,一边靠着兵力上的优势,派遣骑兵绕袭敌人后方,歇占鲁一路攻城拔寨,后方终究未稳,被迫收缩,湟河以北暂时稳住了防线。

  西面的兴阳府,形势却也同样糟糕,巴蜀早已被西岭鹋哥所占,司壁洞安抚司勉强挡住鹋哥,根本就无力收复巴蜀,光州的兵力早就已经抽调一空,连平民老百姓都被强征。兴阳州原本还有地利之险,朝廷本指望兴阳州的兵马,至少能够挡住木不孤一两个月,谁知北面连连失守,已经失去文气的兴阳州太守,根本没有与蛮族交战的胆量,开城纳敌,木不孤兵不血刃取了兴阳府。

  程州、随州的兵力早被左卫上将军邱德抽走。占了兴阳州的木不孤精兵猛将,往程州开拔,朝廷一筹莫展,一旦蛮族占了程州,或是进逼昊京,或是断邱德后方粮道,策应歇占鲁。此时此刻,邱德所率的大军,已经是湟河以北的唯一防线,就算如此也只是勉力支撑,若是再退,整个中原将彻底沦陷,昊京岌岌可危。

  就在这个时候,去年的状元郎宁江,与衡岳剑派的掌门潭如海,竟联名发布英雄令,号召武林中人救国保家。宁江率着大批武林中人度过长河,以他身为状元郎和东南武林盟主的名号,集结从北方溃败的官兵,利用山川之险强行挡住木不孤的上万雄兵猛将,湟河以北沦陷之地的江湖中人,亦受英雄令感召,奔赴采石峡支援。

  对于宁江,去年他刚刚考中状元时,在京城里,声名一时无两,但是随着后来,他辞官而去,又在龙虎山惹出是非,公布九阴真经,当上所谓武林盟主,朝堂之上,已经开始认定此人离经叛道,非是正经的儒学子弟,甚至有人提出,要剥夺他的功名,只是后来,泰山封禅之后,天下生变,自也没人有空再理会这事。

  听得宁江带领大批的江湖中人,集结北方逃下的残兵败将,竟真的能够挡住木不孤的上万蛮兵,宋劭躺在龙床上,眉头终于舒了一些。

  对于这个连中三元,却因为鸾梅的死而辞官离京的少年,宋劭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虽然做了一些遭人议论的事,但年轻人嘛,想到一出是一出,考虑不周也是很正常的事,现在京城危机,天下生变,他能够为国为君挺身而出,也算是忠义有加、年少有为了。

  他道:“宁江能够在这国难当头之际,护国护民,实是难得,朕欲传旨,将他授勋上护军,令他就地收编官兵,抵御蛮夷……”

  韩熙猛地躬身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宁江虽然有功,但他投散在外,结交江湖匪类,此时更是未得朝廷征召,便擅自收编残兵,集结江湖游侠、帮会,拥兵自重,视法纪如无物,虽是形势使然,终究乃犯忌之事。朝廷不罚其罪也就罢了,若再加封其武勋,岂非引得人人效法?若是人人都学他,收编江湖匪类,坐地拥兵,等着朝廷册封,如何得了?”

  宋劭道:“这个……”

  左仆射卢至思道:“韩相,我觉得,凡事因人而异,事急从权,宁江此举总是为国御敌,或可通融?”

  韩熙悍然道:“国之法纪,岂有通融之理,何况是此等大事?如果宁江私自拥兵可以通融,那西南的那些匪兵又作何处置?日后有人以此为例,该当如何?”

  朝宋劭厉道:“陛下,蛮夷之兵,不过是一时之患,法纪败坏,人人划地拥兵,才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陛下欲封宁江,臣无论如何无法奉诏,此是为我大周王朝万世计,是为陛下千秋之基业计。”

  尚书左丞、尚书右丞等几名官员亦齐齐谏道:“陛下,韩相所言有理,此事决不可开其先例。”“不但先例不可开,宁江擅自收编兵马,事后亦需问罪才是。”……

  天子宋劭一阵急咳,想着无论怎样,问罪都实在是太过了。在他身后,两名太监赶紧为他捶背。他喘了一口气,道:“但是现在局势未定,兴阳州一边,还仰赖着宁卿……”

  右谏议大夫道:“臣以为未必,陛下试想,各州精兵,都未能挡住蛮族,那宁江也不过就是十多岁的少年,集聚着一些江湖匪类,以及从北方败下阵来的残兵败将,大抵是些乌合之众,如何就能够成事?不过是因为,进入兴阳州的这支蛮兵,只是强弩之末,过湟河而来,本为恐吓,之所以会有这场危机,纯粹是因为兴阳太守无胆,望风而降。若是他胆壮一些,连宁江与那些乌合之众都能守住,他又如何会守不住?由此可知,选将远比其他更加重要。那宁江之功,不过是因势而成,但将此等大事,寄托在他一黄口小儿之上,终究不妥。唯今之际,倒不如选一良将,带着圣上诏书,前去将他替换下来,再对其兵马加以整顿,必能将敌兵剿灭。”

  卢至思犹豫道:“那些武林中人,都是应宁江的英雄令而来,将他换了,那些人如何还肯效力?”

  韩熙毅然道:“他若真心为国,自会配合,若是存有非分野心,那我等又岂能重用?他若肯听朝廷调度,上下一心,自能驱逐蛮兵,他若不服朝廷,那他与那些蛮兵又有何区别?我等岂非是养虎驱狼?”

  天子一阵急咳:“这个……”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看向了坐在另一边、始终没有说话的平章军国重事徐修省。平章军国重事,虽然位高,但其实并无实权,乃是给曾经功名赫赫的老将用来养老、以显荣耀的位置。

  老将徐修省,年轻时时常出入贺兰山,与蛮族作战,际此非常时期,宋劭自是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在他的注视下,徐修省却是装作未曾看到一般,垂下头去,一眼不发。

  天子宋劭一阵失望……

  ***

  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一名蛮将坐在马上,有些阴郁看着前方的山峡。

  这名蛮将,有着魁梧的身形,蓬头盖面,后颈处有着对华夏人来说,颇为怪异的凸起。

  蛮族,与华夏人相比,除了常年居住在蛮荒之地,身材普遍要比华夏人高大一些,其它地方大体上还是差不多的,虽然如此,却也总有一些蛮族,会长出一些奇怪的特征,很难说清这种特征,是源于怎么样的血统,实际上,绝大多数人普遍认为,蛮族与华夏人,同样都是炎黄子孙,只是他们的先人,乃是传说中的“四凶”。

  这四凶,乃是黄帝的不才子浑敦、少昊的不才子穷奇、尧帝的不才子驩兜、炎帝后裔缙云氏的不才子饕餮。虽然在一些传记里,他们被记载为凶兽,但他们实际上是四个战败的部落,被放逐到北方不毛之地,沾染了北方冰天雪地的恶气,两三千年下来,慢慢的就变得与华夏人有所不同。

  当然,历史的真相是否真的是这个样子,如今其实也不可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居住在北方苦寒之地,时时窥视中原沃饶的土地,然而在这八百年的时间里,拥有文气的华夏近乎于无敌,他们也只能一直龟缩在穷山恶水之间,养精蓄锐,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这名蛮将,正是木不孤,淳钦部猛将歇占鲁手下的一员大将。

  实际上,这一次,虎尊遣下的,还只有淳钦部鹘后座下的猛将歇占鲁,以及“神册”宗倍的义子蒙郁各自率领的十万人马,更多的是试探性质,然而基本已经失去文气的大周王朝,实在太弱,出乎意料的弱,单是这二十万的蛮兵,就已经攻下了湟河以北的大片土地,这庞大的巨人,远比他们所想的还要脆弱。

  但是现在,木不孤终于遇到了他南下以来的第一个对手,他舔了舔嘴角,仿佛已经闻到了对方的血气。

  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个混小子就在对面的山上,只是前方的山峡,就像是一尊张开了巨口的猛兽,等着他自动送入虎口,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是他这一次南下以来,所没有过的。

  看着前方,那在短短几天里构建好的各种军事建筑,仿佛不要钱一般到处乱放的据马,以及那能够喷火、前两日放火烧了他上百骑兵的铜车,他咬牙切齿……这都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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