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笺丽与宁小梦也一同下意识的往她的脸看去,这是一种窒息的感觉,虽然她们也早就知道,秦无颜变来换去的面容下,是早已被破了相的面目,然而直到这一次,她们才真正见到这可怕的悲凉,她们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遭遇到这样的惨状,会是什么样子?或者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吧?
然而她们平日里所认识的她,依旧是无微不至、不怨不悔的照顾着他人,是那个随遇而安,安安心心的过着日子的善良而宁静的女人。
“你是……素秋?”马氏的面容在这一刻,因为无法抑制的惊恐而扭曲,本是妖治的容颜,瞬间失去了血色,犹如死猪肉一般惨白,“素秋,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结果却是什么话也无法再说出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当年在这个孩子的脸上割了多少刀,那翻红的血肉,那无法填补的坑洼,一片片,一块块,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还能活着,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秦无颜显然已不打算再听她说任何话,把她往旁边一扔,解牛刀插回后腰,向春笺丽借来宝剑,对着在血泊中滚动未死的柳普仙君一剑斩下,割下柳普仙君的首级。将剑还给春笺丽,左手提着淌血的头颅,右手拖着马氏拧成一团的长长的头发,往外头走去。
马氏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叫声震飞了远处山林间的鸟。
出了文家庄,秦无颜将马氏往镇上拖去。春笺丽、宁小梦、秦小丫儿跟在她的身后。
此时此刻,田里、路上,已经有许多人出来做活,一眼看到她,或是惊恐地让开,或是吓得松掉手中的农具。镇口处,孩子们惊慌的逃散,吓得母鸡飞上了屋檐,黑狗汪汪乱叫。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吃惊的往混乱的源头看去。看着那脸上满是瘢痕,几乎无一块完好的女人,提在她左手上的人头,以及被她拖行的妇人。
镇上的捕快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雁翎刀,然而他很快就认出了被这个女人提在手中的首级,一张脸立时就白了。连蟠龙观的观主都被砍了脑袋,他又能够做些什么?
“众位乡亲!”被破了相的,丑陋得犹如恶鬼般的女子浑身都是血迹,她来到镇中,将马氏一扔,环视着周围害怕地看着她的人们,“我乃是西头文家庄的长女,本名素秋,这个女人,乃是我后母马氏。在我幼时,这女人将我毁脸破相,把我锁在屋中,要放火烧我,被我逃出。我在外头流浪多年,为保文家和睦,不敢归家,谁知这毒妇变本加厉,勾结奸夫,杀夫害子,禽兽尚且及不上她的心狠手辣。”
周围的百姓,离文家庄本就极近,马氏暗地里所做那些肮脏之事,背地里谁不知晓?只是衙门都已被马氏行贿买通,蟠龙庄的那些妖道,又是个个武艺高强,日常里到处恃强凌弱,欺压百姓,众人俱是敢怒而不敢言。
现在得知,当年失踪的文家小姐儿,竟然归来复仇,而被她提在手中的,岂非正是蟠龙观观主的脑袋?一时尽皆哄然,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被这些恶道欺压过的,更只觉舒了胸中恶气。
秦无颜大声道:“此刻,害死我爹爹和弟弟的奸夫已经授首,这恶妇也落在我的手中。我来找众位乡亲,一来,请知道我父亲与弟弟所葬之处的,帮忙领个路,此刻我已不愿再与这女人多说半句废话。二来,请大家跟着去做个见证,今日我文素秋,只为报父弟之仇而来,绝不牵连无辜。”
众人彼此对望,还未说话,一名老人就已经拄着拐杖,大声说道:“我带你去,我带你去!”众人看去,见站出来的乃是镇东的郑老,他的孙女被柳普仙君的师弟潘龙子强抢而去,儿子儿媳找到蟠龙观,竟是再也没有回来。
眼看着柳普仙君那淌血的脑袋,郑老老泪纵横,竟是抢先站了出来。他一出声,其他人立时纷纷叫道:“我们也去!”“这些妖道平日里欺人太甚,现在终于被素秋姑娘杀了,我们还怕什么?”“走,我们大家一起去!”……
众人领着满脸伤痕的丑陋女子,往镇外走去。马氏眼见群情激奋,更是惊恐到极点。秦无颜将她头发一抓,就这般拖着她走,马氏在她身后双腿乱蹬,嘶声哭喊。
秦无颜跟着乡亲,上了西南山腰,果见父亲和弟弟坟墓坐落于此。众人让了开来,秦无颜拖着马氏上去,手一松,先将手中的人头往父亲墓前一放,眼见父亲坟前杂草丛生,显然造好之后就无人打理,更是悲从中来。
右手一拔后腰的解牛刀,她回身踏步,将要往山下逃去的马氏硬生生的,又拽了回来,压在地上,将她胸脯上颜色鲜艳的肚兜一扯,大声道:“爹,小安,你们走好!”
一刀刺下,刺入马氏胸脯,她本是做过人肉包子的人,这一刀,下手精准,在毒妇的乳间硬生生挖了个洞,剖出心来,左手伸入胸腔之中,活生生将心拽出。马氏身体抽动了几下,猛地一下,再不动弹。
秦无颜握着心脏,身后的秦小丫儿早已会意的将从镇上带来的酒递到她的身前。她将手握紧,血水哗哗的落入酒坛。
直到将最后一点血水都已榨干,将干瘪的心脏一扔,她捧着酒坛,先来到弟弟坟前:“小安,这样的娘,我们不要也罢!”将血酒往墓前泼洒,然后又回到父亲坟前,道:“爹,女儿不孝,来看你了!”同样将血酒洒下,然后捧着酒坛,仰着头,咕噜咕噜的喝着。
殷红的血酒染上了她那脸皮坑洼的脸,犹如从血海中爬出的厉鬼。
将血酒一口喝干,空坛与解牛刀往边上一扔,她猛的跪倒在地,伏地痛哭。哭声回荡在山野之间,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周围众人彼此对望,也不知该如何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