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杰庄里,一切都在忙碌着。
名为辛环的孩子在庄里跑来跑去,生怕他再被人抓去的他的父亲,让人在山庄的周围,死死的把守着。
偶尔,孩子会往后园看去,然后有人会告诉他,不要去打搅那两个正在用功的姐姐。
大厅里,辛冠斌听取着他的族侄辛承安的汇报,虽然今天勉强算是逃过一劫,但是既与箭雁岭结下了梁子,身为黑庭鬼宗幕后主使的嫌疑,其实也还没有完全洗清。一边加派人手保护着家人,一边听着族侄报过来的各种情况,辛冠斌心想,这冠杰庄恐怕是保不住了,只是,接下来该迁移到什么地方去?
虽然舍不得自己过往辛苦积累下来的侠名,以及自己在这一带的地盘,但是这一次差点失去家人,这位冠杰庄庄主,终于意识到对于自己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重要。
现在想来,就为了一个仗义疏财的“名”字,自己这一辈子,浪费了多少光阴,最终又得到了什么?不过就是聚居在他的庄园里、关键时刻却派不上用场的众多食客的溜须拍马和巴结奉承,平日里看起来意气风发,到头来也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老匹夫。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今天下大乱,以后的麻烦事只会越来越多,为了自己的家人着想,也是时候金盆洗手,归隐山林了。
金乌开始往西山落去,金黄色的光芒,斜斜的洒在了冠杰庄的上空。
两个少女在庄主真诚的感激下踏出了庄园。辛冠斌原本想亲自用车护送她们前往松山和柏山,却被她们婉言谢绝。
辛冠斌心知,面对着舒畅和红娘子这等级别的高手,稍一不慎,便是身死当场,而如何调整自己的节奏,也唯有她们自己明了,自然也不敢再强求。
最后,辛冠斌目送着两个少女离去,然后转身进入庄中,思考着接下来,自己应该带着迁到哪里?就在这时,一个人窜了出来,在他面前低声道:“庄主,有人想要见庄主一面。”
辛冠斌看去,见这人乃是他庄中的众多食客之一,平日里,并没有展露出太多的本事,因此也没有怎么被他注意。他看着这人,顿了一顿,道:“你说的那人是”
这食客笑了一笑,道:“鸣山的鬼军师!”
金乌已经开始从西边的天际落下,新月慢慢的升起。
虽然已是日月交替,但是在这个阳春三月的时间里,天色并没有很快的暗下来。
溪流从山头,蜿蜒地流下,几只小鱼在溪水中嬉戏,野草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之中,远处有花香飘来。
归巢的燕子,在林子的上空盘旋,发出叽叽喳喳的,清脆的叫声。一只麋鹿从林中钻出,低头嚼了嚼脚下的野花,又往另一边慢慢的行去,然后一点一点的加快了速度,没入了被树叶遮去月光的,幽暗的林子。
月光落在了溪面上,反射着蓝色的、粼粼的水光,一条白色的光影在水色的正中央轻轻的摇动。从溪边,能够看到一点嫣红,在这随着水流晃动的白色光波中蕴藏。
红色褙裙的女子,立在石上,高挑的身材,叠拧的发髻。仿佛在欣赏着阳春三月里,那美丽的山间夜景。无法知道她在这里等了多久,也许她就一直在这里,看着金乌落下,看着新月升起,看着美丽的夜景替换了白昼。
她的眼眸,如同水波一样,也在晃动着粼粼的幽光,就像是天地间的每一个变化,都被她深深的映入了眼中。系在腰间的弯刀纹丝不动,她整个人也连同着本该在山风中飘动的裙裳,一同被画面定格,就好像她原本就是大地的一部分,不被任何的波动惊扰。
就在西边极远之处,金乌的最后一丝残光消逝而去的那一刻,在她的眸中,一个少女背着宝剑,从林中一步一步的走出。
虽然就这般穿林而过,林中的飞鸟、野兽,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惊扰。归林的燕子依旧在缓缓的落下,麋鹿不知被什么追逐着,从她的身边冲过,又有黑影从乱草中窜动,紧追着麋鹿。
少女从挺立的树木间走出,月光在她的身后,散出了神秘的光晕。她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轻灵,轻灵得就像是风一样。秋香色的裙袂随着山风飘动,仿佛随时都会将她从这片天地间吹得飞走。
足尖点着微舒的芳草,她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石上的红衣女子。背在背上的宝剑蓦地发出嗡嗡嗡的颤动声。剑气瞬间发散,在她身后,林中的飞鸟齐齐的飞了起来,漫天飞羽。
月光以玄妙至不可思议的弧形,被她的剑气扭曲了,犹如神灵现身后的光华,在她的身后,形成了新月般的、弯曲的光芒。出鞘一寸的宝剑,就以这弧形的月光为背景,剑光四射,剑气纵横。
石上的红衣女子,被激起了斗志,嘴角溢着满意的笑容,眼眸却变得更加的锐利。她能够看出,眼前的这个少女,整个精、气、神都已经调节到了极致,这是武道突破后的强大自信,以及随之而来的,对剑道的更深层次的渴望。剑气发散,群羽腾空剑光四射,星月无光。
此次此刻,这少女仅仅只是立在那里,整个天地都似在围着她旋转。
红衣女子能够感应到,这少女的斗志和剑气,已经随着她出林而来的每一步,攀升到了巅峰。不过对于红衣女子来说,她并不需要任何的调节,身为在战场上无数次杀入杀出、于生死线上反复滚过的红魔女,她永远保持着自身的最佳状态。龙图追杀榜上排名第一的身份,并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
她刚才只是在这里看风景,残阳西落,新月初升,光影变化,夜鸟归巢,天地间的每一个自然变化,都包含着万象森罗。对于一向忙碌的她来说,能够有欣赏风景的闲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然,宁静已经随着少女的到来而被打破,不过她已很满足,因为在这个少女身上,她看到了另外一种美丽,青春,靓丽,孤悬于天地之外,却又意外的与天地相融,就像是月光勾勒而成的梦境,让人不忍将它击破又或者,其实硬生生的击碎,也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
锵!没有多余的话语,弯刀出鞘,击破苍穹斩!
下一刻,两个人都消失在了原地,几乎是在两点的最中央,刀与剑相撞了。紧接着时空就像是停止了下来,持剑的少女在迸发的精光下抬起坚毅而又美丽的容颜,剑锋与刀锋之间那神秘的一点,光线如同爆炸般一圈圈的绽放,犹如彩虹,色彩斑斓。虹光之上,红魔女的身影如同从天而降的神女,随着凝滞的空间,保持着凝固的画面。
根本无法说清这一刻的停滞,到底持续了多久,漫长得像是维持了一整个月起月落,却又快得像是一触即逝。刷的一声,刀光与剑气快速爆发,纵横的杀气间,溪水断流,土石崩坏。随着那连续不断的交击声,一道道光芒往四面八方,划出华丽无匹的线条。
战斗中的光影瞬间移到了两丈开外,不断变化位置的两个身影,兔起鹊落,刀与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交击出一连串的声响。声音扩散,不断的扩散,撞上了远处的崖壁,再形成音反弹而,到原处时,地面已经不知道多出了多少刀迹和剑痕。
一道刀光由下往上划开虚空,紫色的光华闪了一闪。林中,一颗树砰然倒下。刀光越过树干,追击着飘退的少女。又是一声锵的震响,竖在胸前的宝剑震开了刀光,裙下飞起的秀腿踹中了随着刀气飞来的断木。断木反撞去,冲向红影。
刀光爆散,碎木纷飞。刀气以最直接,最凌厉的曲线朝少女的眉心劈下。这一瞬间,少女的眉心隐隐的刺痛着,看不见刀,也看不见人。强大的危机感下,隐藏在神魄中的力量进一步发散,剑气在火魂的催动下,快速散开,周围的点点滴滴全都被她映入心头。
当当当当当当当!少女的宝剑洒出星河一般的剑花,瞬间与刀光碰撞了数十下,途中又是一连串的树木倾倒。噼噼啪啪,一根粗壮的树木上陡然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刻痕,再在剑气与刀气的爆发下四分五裂。少女旋转,飘飞。刷的一声震响,刀光竟又再一次追击而来,铺天盖地的杀气砭人肌骨。
少女紧咬牙关,火魂的力量进一步攀升。咣,金光飞散,剑光飞散。
“小心了!”红魔女发出笑声,腾空而起。紫色的刀气随之上冲,怒潮般涨起。疯狂的涌动中,如同千军万马汇聚而来的杀气,冲高到军阵般的强大气势。刀光以神秘的手法陡然一转,色彩变化,那怒潮般的紫在一瞬间,化作了深蓝色的光芒。紧接着,就像是洪水的崩溃,军势般的刀气化作了万千刀影,朝着斜下方的少女疯狂的冲击而下,其气凛冽,万物肃杀,刀波怒卷,势不可挡。
禹神紫蛟九变蓝、霄、天、涛、卷!
惊人的杀招之下,秋香色齐胸襦裙的少女宝剑朝天一指,嗤嗤嗤嗤,左前,左后,右前,右后竟同时变幻出四个幻影,与她自身分立五方。五道剑气骤分即合,少女往前轻盈地踏了一步,这一踏,空间崩裂开来,宝剑一振之间,嘭,五朵剑花化作五颗流星,在崩裂的虚空中,以华丽到让人难以置信的曲线,拖曳着五条唯美的光影,她那娇媚的身影,也随之朝着怒卷而来的万千刀影倒迎而上。
飞、步、五、星!
松山与柏山,在这一带,被誉为姐妹峰,以前也是阳春时节里踏春的好去处,这几年里看,乱火纷飞,百姓流离失所。这样的名胜景观,自然也不免遭到破坏,只是大自然的恢复能力,是极其强悍的,被伐去建造营寨、攻城车等等的树桩,又重新换发了绿意,柏山脚下曾被人工强行引向它处的河水,又慢慢的自己移了旧有的河道。
柏山的山头,“金刀”舒畅阴沉着脸,抬起头来,他的眼中,那新升的月光下,穿着红衣的少女,竟是御着火光直接飞来,落在他的面前。
媚骨天生的少女,宝剑斜插在胸前,秀发清爽的扎在了脑后,唇红齿白,明媚妖娆。舒畅修为深厚,意志坚定,自然不会为她的美色所动,只是握着金刀,冷冷的道:“妖女,你来迟了!”
春笺丽冷笑道:“让你多活一点时间,这令你很不爽么?”
“让我多活一点时间?”舒畅不怒反笑,“像你们这种初出江湖,学了一套绝学、练了几样杀招就自以为神功盖世天下无敌的新手,老子见得多了,也杀得多了。若不是你们杀我弟兄,助纣为虐,我还没空来搭理你们。”
少女哼了一声:“你七弟自己欺凌弱女,害人不曾反被害,怪得谁来?辛庄主与黑庭鬼宗根本没有关系,你不辨是非,强行诬害,到底是你们仗势欺人,还是我们助纣为虐?”
舒畅金刀一提,劲气如电,在刀锋下噼啪作响:“妖女,你以为你说的话我会相信么?”
少女娇笑道:“其实我也不在乎你这个蠢物信不信,不过是看你也算是有点本事,正好拿来试剑。”
“就凭你?”舒畅怒火更盛,杀气如同泰山一般,轰然镇下,“好,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为江湖再除一害,杀了你这个妖女。”
“替天行道?天竟然要你这种蠢物来帮它行道,”无视那强大的杀气,少女于娇笑声中抽剑,娇躯随着剑势凌厉地转动。紧接着剑势一顿,宝剑倒持在身后,慢慢的抬起头来,嘲弄的道:“你以为它跟你一样蠢么?”
轰然间,焰光扩散,驱退了月色,照亮了山顶,炎炎烈火,侵克万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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