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水中飘,摇的人头昏脑胀。:。庭芳无力的依在壁板上,望着船舱发呆。绑住她手脚的绳索已经拆开,可是每日只有一个馒头与一小杯水的生活,让她丧失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别说她的三脚猫功夫,这待遇,赵总兵来了都不顶用。连迷药都无需使,真方便!
周围的小姑娘都安静了下来,毕竟不论说话还是哭泣,都需要体能。庭芳被饿的无法思考,更是不知今夕是何夕。人贩子们真有经验啊!饿成这样,就不用绑,便不容易死。半死不活的拖到目的地,正好交易。就是不知道那些地方好不好逃,希望被卖到杭州,舅舅的地盘,总是更容易跑的。不过也无所谓,只要跑的掉,任何一个衙门都不大会偏向人贩子。救了她,比千金万金拍马都有用,为了利益,当官的不会任由她遭殃的。
依旧只能等,庭芳再次闭上眼,尽可能的保存体力。冷静,才是一切的希望。
京城的街头,二人二马对峙。定国公拦住徐景昌的去路,恨铁不成钢的道:“我听人说,叶家人在操持你的三书六礼。”
“是。”
定国公怒道:“他们家无耻!丢了的女孩儿,怎可做正妻?你要喜欢,做妾也使得!做妻?徐家丢不起这个人!”
徐景昌冷漠的道:“与国公何干?”秦王妃的妹子做妾,定国公你好大脸!亲王且没有这般的待遇,你喝酒喝糊涂了吧?
“你怄什么气?”定国公道,“我告诉你,我不认!你娶她我不认!你要娶叶家女,行,换一个!不拘嫡出庶出,换谁都行!”
徐景昌:“……”你当叶阁老死了啊……
“你听见没有?”
徐景昌木了半晌,实在连周旋都难,直接驱马前行。
定国公在身后喊:“站住!”
七品的武将,对上超品的国公,不为血缘,单为品级徐景昌也不好在大街上一走了之。只得停下,转身:“国公日理万机,不劳国公操心下官家务。”
定国公咬牙切齿:“我再说一次,你胆敢去拿婚书,就永远别想回定国公府。”
徐景昌再懒的搭理,朝定国公拱拱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定国公策马直追,可他的马术怎比得上徐景昌?也亏得是在京城,徐景昌怕踩着人不敢跑快,才叫定国公不紧不慢的追着。赶了半日,在叶家大门口停住,定国公站在叶家大门外破口大骂:“叶俊文你个王八蛋,哄的我儿子娶你家该沉塘的闺女!你安的什么心?干你娘的屄,真当我定国公府没人?”
徐景昌断喝:“闭嘴!”
定国公看着徐景昌,一马鞭甩过来,徐景昌轻巧避过,定国公更怒:“逆子!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否则别后悔!”
徐景昌道:“我现在家门口,便是国公,也不该到我家来闹事。”
“好!好!好!”定国公连叫三声好,“你竟似拿自己卖给了叶家!行!你能耐,我管不住你!从此你做你的叶家人,再与徐家无干!连带你那好舅舅邱家,一并一刀两断!”说完,猛夹马腹,狂奔而去。
徐景昌冷笑,今儿才知道,他原来跟定国公府还没有一刀两断?把马交给门房,直接进了二门。叶阁老不在家,老太太气急攻心,身上不大好,也不便打搅,便先去东院。陈氏杨安琴并庭瑶陈谦都在上房,红梅打起帘子:“太太,四姑爷来了。”
徐景昌朝屋内人一一见礼,陈氏道:“昌哥儿到我这边来。”
徐景昌依言在陈氏旁边坐下。
陈氏放了一叠纸在桌上,轻轻的往徐景昌面前一推:“这里,是我一半的嫁妆。”
徐景昌疑惑的看着陈氏。
陈氏道:“交给你了。”
徐景昌忙道:“还是等四妹妹回来再收拾,这些我不大通。”
“送给你的。”
“呃?”
陈氏垂眸:“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没有钱,你在江南寸步难行。托人办事,总要与银子。你或是活动,或是自用,先点数,回头去库里起东西。”
陈氏抬手阻止了将要说话的徐景昌:“听我说完。”
徐景昌只得端坐。
“我一辈子,人心见多了。你倘或不想要四丫头,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找到了,你愿要便要,不要,便还给我。”
陈氏顿了顿:“我还有一半嫁妆,母女两个够使了。倘或你要跟她过,待我百年之后,这些都是你们的。”
徐景昌怔怔的看着陈氏,几乎不相信一个嫡母可以为庶女做到这个地步!皇后已经是他见过最公道持平的嫡母了,但对福王绝不会如此……掏心掏肺。他曾怀疑过陈氏,因为没有哪个母亲,会希望女儿像庭芳那样冒头。可桌上的单子字迹娟秀婉约,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内容更是,光看着就觉得值钱。全部的嫁妆给一个庶女?原来庭芳的骄傲并非天生,实实在在,是捧在手心里宠出来的。往日的他,真是太浅薄了。
“怎么了?”陈氏轻轻问。
徐景昌醒过神来,干涩的道:“现钱我带走,旁的,等四妹妹处置吧。”江南不知情况,还得带人走,确实需要大量的钱。
杨安琴插言:“你带不走多少钱,到了江南,先去杭州找你舅舅,叫他帮忙。花钱的地儿,主要是一家家找,先悄悄儿的寻摸,找到了别声张,叫你舅舅写张条子就得了。”
“是。”
庭瑶问:“你今日出门办什么了?”
徐景昌道:“递辞呈。”
庭瑶点头:“办婚书的人还没回来。你这会儿没什么事,看你脸色不好,先去屋里歇着吧。”
徐景昌连轴转了几天,确实很累,他需要养精蓄锐,然后拿到路引南下。哪知才走出门,就被喊住了。庭瑶道:“你去哪儿啊?”
徐景昌莫名其妙的道:“回房。”
庭瑶指着庭芳的房间:“你不认路?”
徐景昌的脸不自觉的红了红。他原本是要去西院的临时居所,现在倒不好刻意离开,只得僵硬的进了庭芳的房间。
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徐景昌的心里登时充满了酸涩。案头还有庭芳没写完的书,好似她只是暂时出门,立刻就会蹦进来嚷:“师兄你怎么来了?”
用手抚摸着那熟悉的笔迹,是写给他的教材。因为分隔两地,来往书信不便,她每一个步骤都写的很详细,生怕他看不懂。书桌上很容易就翻到了原始的版本,密密麻麻的批注,然后重新排版,誊抄,才会寄给他。薄薄的几页纸,重如千钧。
徐景昌环顾书房,有琴、有棋、有画、有绣架、甚至弓.弩。你还没有长大,就学会了许多成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东西;但你还没有长大,就遭遇了别人一辈子也未必会遭遇的磨难。四妹妹,上天是爱你,还是恨你?
走到卧室,玻璃纱绣虫草的帐子挽起,夏天青翠的色调看着就觉得清爽。炕桌上摆着他送的八音盒,他几乎能想象她趴在迎枕上摆弄的模样,就如在大同时一般。她喜欢干净,每天训练出汗后,都会洗头发。长发如瀑,披在肩上。徐景昌替她理过头发,很软,一点都不像她的性子。
“姑爷。”
徐景昌回头。
水仙低声道:“太太叫我送衣裳与你,还是前儿做的,别的再让裁缝赶。”
徐景昌的思绪被打断,对水仙点点头,不确定的问:“放柜子里?”
水仙一时也不知道放哪里,只得先整理庭芳的衣物。徐景昌无聊的坐到庭芳的床上,就瞥见了一把精美的波斯刀。庭芳在信里提过,太子殿下给的。拔刀出鞘,寒光四射,果然是把好刀。旁的女孩儿,床头柜就算不是脂粉也至少是书,唯有她,竟摆了把刀。方才的抑郁随着收进刀鞘的寒光消散。他家四妹妹很不好惹,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把刀攥在手上,等着,师兄来接你!
下半晌,叶阁老回来,全家凑在一处吃了个饭。婚书拿到了。没有新娘没有鞭炮的,徐景昌一个人的婚礼。叶家的气氛很是沉闷,无人有心情说笑。子孙满堂时,少了一个,尤为扎眼。尤其是爱笑爱闹的庭芳。
老太太有些食不知味,勉强问徐景昌:“住的惯么?”
徐景昌点头。
老太太扯了扯嘴角:“不惯就使人换,她小姑娘家家的,动的东西不是红的就是粉的,你们男人家不爱用。”
“挺好的。”徐景昌道,“四妹妹很会收拾屋子。”
越氏道:“你还叫四妹妹。”
老太太道:“罢了,他叫顺了口,一时只怕难改。”
徐景昌又愣了下,不叫四妹妹,叫什么?庭芳?芳芳?感觉好怪。心里默默的道:还是叫四妹妹吧。
几句话下来,又沉默了。就在此时,长随川柏急急进来,在叶阁老耳边说:“方才定国公,把先夫人的牌位扔回成国公家了。”
叶阁老捏了捏筷子,只说了三个字:“他想死?”
第269章 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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