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恒安镇将李碧,是个女子,还颇为的美貌。
想到这个,王庆的表情变得颇为玩味。
马邑郡丞李靖的女儿,这样一来,无论家世容貌,就都齐了,主支那里还没过来消息,听说他要带领商队出塞,家里到是来了信儿。
他父亲想让他见一见李碧,或者直接去见马邑郡丞李靖,为他大哥求娶李碧为妻。
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他大哥那是续弦,还想娶关西世阀的女儿?真当王氏是太原王了不成?
这主意打的,不知说什么好,父亲和大哥都读书,每年都要去晋阳祭拜先祖,回来之后就没别的话题了,都是对主支的溢美之词。
而他也不是没去过晋阳,见过那些宗族子弟,确实不愧为衣冠华族之称,但……谦和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是什么呢?对旁支子弟,居高临下如对奴仆,连他结个亲,都要送上一份厚礼。
才得到一句轻飘飘的回复,能在宗族谱系上加上他妻子的名字,而他们在外奔波,养的就是这样一群人吗?
王庆已经无数次想过这些东西了,但每次想到此处,都会感觉胸闷气短。
思绪连篇之际,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感觉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怎么了?”王庆一挑车帘,有些烦躁的问。
“东主,前面有人设卡,王大已经带人过去打问了。”
王庆皱了皱眉头,钻出马车,站到了车辕上张望了一下。
待看清楚了,当时就懵了一下。
他竟然看到了军营,看那规模,差不多得有一二百人,这些兵卒穷疯了这是。敢在商路上设卡,阻拦商旅,不怕掉脑袋吗?
要知道,这些年商人地位越来越高。甚至有那传闻,长安皇宫中专设商舍,聚集了一些见多识广的商人,以备皇帝垂问。
据王庆所知,这应该是皇帝在张掖设宴款待西域国王的时候。得来的主意。
而自皇帝登位不久,其实也就再没人敢于商路之上,设卡拦截商旅了,一旦事发,罪名可是不小。
王庆抚了抚额头,摸了摸下巴,云内县的情形可真是有点糟糕了。
军卒设卡拦路,不用问了,肯定是要扒皮的,不管之后如何。这个眼前亏是吃定了。
转瞬间,王庆就看清了形势。
迈步就往前走,既然敢于路上无端设卡,那就根本不怕什么了,恐怕王氏的商旗也不太好用,他怕手下人等,自持有王氏名号护身,胡乱说话,于是越走越快,直接去到了前头。
果然。王大带着几个镖师,正在那耍威风。
“你们好胆,知道这是谁家的财货吗?告诉你们得知,这是太原……”
“住口。”隔着挺远。王庆就急急的吼了一嗓子。
来到近前,喝退了一群护卫镖师,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的情形。
四五个人,都穿着隋军军服,看清了,王庆心里更是着紧了几分。领头的竟然是个旅帅。
再看清一些,王庆心里又凉了凉。
这些军卒,只是靠着那些拒马,栅栏,没人上来搭话。
眼中流露出来的,除了隐隐的轻蔑之外,就只有冷漠。
王大还在他耳边不停的呱噪着,“二郎,他们竟要跟咱们收一半的货物,不然就不让咱们过去,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心里寒意渐深的王庆,挥手就是一耳光,这一下真的很重,直接抽的旁边王大一侧歪,险些没栽地上。
王庆随即厉声道:“跟我走南闯北这么久了,难道连点眼色都没有?”
没等王大回过神来,王庆上去又是一脚,“给我滚回晋阳去,没用的东西。”
这明显是做给别人看的,人家将军营大大方方的设在了这里,就不怕你能翻了天去。
荣大郎死了,王庆可不想也和他一样,在云内这里弄个肝脑涂地,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他王氏的人可也不比旁人多出一个脑袋来。
当然,借题发挥也是必须的,王大是他族兄,说起来,其实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只不过根子都在太原那边罢了。
这个族兄吧,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办事也还算干练,但却是他父亲从晋阳带回来的人,不用问了,这是晋阳王氏派过来的,这是一种“殊荣”,说明王庆组建的这支商队,很有价值,成绩斐然,不然的话,也入不了晋阳主支的法眼。
那么问题也就来了,大家族里面的诸般苟且之事,也就开始上演。
王庆的父亲挺器重王大,自然而然的,王大也就跟王庆大哥走的很近,大哥一心读书,但家里总缺不了这支商队带来的财富。
于是乎,王大也就成了王庆大哥天然的代理人,来监督他这个弟弟。
兄弟相争,争的还是弟弟做下的产业,父亲那里能,一直也不允许王庆自立门户,显然是帮着长子多一些。
一家子闹来闹去,却是让王大这个外人得了利。
商队的镖师护卫,都被王大笼络住了,然后就又开始打王庆妹子的主意,这是夺产的节奏,奈何王庆的父亲和大哥,读了那么多的书,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待王大比待他这个儿子兄弟还要亲上几分。
这次出来,其实王庆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留在云内城不再回去了,可以说,荣大郎死的正好,不然他也无法插手其中。
至于王氏的名声,让它见鬼去吧。
王大挨了几下,想跟王庆撕扯,但最终还是恨恨而去,王庆暴怒的时候,他还是不太敢于招惹。
回过身来,王庆就像变脸一样挂了笑。
也不管这些军汉们看热闹似的戏谑表情,王庆拱手道:“几位请了,在下王庆,方才手下人多有得罪,还望几位不要见怪。”
领头的旅帅呵呵一笑,人家表现不错,他这里也就不为己甚,终于再次开了口,摆了摆手道:“咱们也是奉命行事,不管什么王氏不王氏的,想过去,就得交税,也不多,二抽一,你也不用跟我多说,咱们镇主定的,跟咱们说没用。”
“看你还成,那俺就多说一句,别想绕路或者强闯啊,没咱们批下的文书,一旦过了此处,捉住了便等同于突厥细作,一律杀无赦。”
“怎么着,是掉头回去啊,还是交了税往前走?赶紧拿主意,这路又不是你家的,占住了让别人怎么走?”
王庆听了,当即吸了一口凉气,你这还想让别人过路?扒皮这么狠,谁还能往前走?
王庆琢磨了一下,最终一咬牙,道:“这税我交了,再加一成,不知可否容我当面见一见恒安镇李将军?”
那旅帅回头扫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当即就乐了,“让参军料着了,还真有这样的人,参军说了,这样的人多数都是居心叵测之徒,哈哈,你现在想掉头也不成了,只能跟咱们到恒安镇走一趟了。”
饶是王庆走过了不少地方,遇到了不少凶险之事,也听的是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恒安镇的参军,挺睿智的嘛,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却是第一个在王庆脑海中浮现出来。
不过随后,就知道,自己干了一件蠢事,还不如王大呢。
号角声响起,不多时,一个营尉便带着兵卒纵马而出,二话不说,就把商队给围了起来。
二三十人,押着上百人的商队,往恒安镇方向走了。
白登山下的恒安镇,王庆来过也不止一回了,不过这次却是最为特殊的一回,被押过来的。
而王氏的名号一旦不起作用,王氏的商队也和普通的商人没什么两样,几个护卫还想逞能,都被王庆喝止。
你闯出去报信,把我们这些留下的人置于何地?愚蠢之极。
白登山拜是那副样子,不高不矮的,却总是带着些神秘而又古老的光环。
恒安镇嘛,只一瞅就知道大了不少,新人新气象,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其实恒安镇里也有酒楼,青楼妓馆之类的地方,只是不知女人当家之后,会不会有所改观,王庆颇为恶意的想着。
走南闯北,王庆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外加一张巧嘴,这是商人必备技能,很有用处,一路上,王庆就跟旁边的隋军士卒套上了话。
如今恒安镇主事的其实是两位,一位自然是恒安镇将李碧,一位则是名不见经传的李参军。
当然,李破这个名字王庆也听说了,就是此人带着人进了云内城,杀了荣大郎。
关西扶风人,马邑郡丞李靖的门生,再多的也就没听说了。
还是仓促了些,但也显示出了王氏的底蕴。
这人吧,让王庆隐隐感觉到了危险,因为他从这些隋军兵卒身上,感受到了此人在恒安镇中的威望。
再加上之前那旅帅的些许言语,一个有点模糊的形象已经出现在了王庆的脑海之中。
关西门阀子弟,骁勇善战,却又有着城府,胆子肯定也大的不得了……
不过,当他真的见到李破的时候,却是狠狠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