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按照你的意识活性体系设定，现在你是LV6的话，得提升到LV9才能做到这一点。”
千忆将夏鸣心中刚刚升起的绝大希望打压了下去。
在夏鸣的体系设定里，每一个等级的意识活性强度都是前一个等级的指数级别提升，他在LV6这个级别，已经可以配合千忆将数十亿光年规模尺寸的残破宇宙分解，可以扫描地球的任何微观和宏观结构，进而推算物质和能量在某个层面上的变化。
这些能力都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当然这更多与千忆有关。不计千忆的话，能让常人对他的力量有直观印象的事情，也就是自我重生和青春常驻等等。
如果夏鸣专注于“如何让自身更加强大”这个方向的研究，他确信很多超级英雄的能力他都能做到。X教授的思维探测和控制，凤凰女的心灵能力，万磁王的磁场掌控，金刚狼的自愈等等。总之，X战警这个系列的能力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也就漫威那种乱开脑洞的力量体系才有很多他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但这些能力无助于对抗未知的威胁，他是科学家，他的方式是通过科技的演进，让人类整体变得更强大。
这不是说他没考虑过提升自己的力量，只是那样的力量都是战略级别的武器，而不是像超级英雄那样把文明的生存问题变成街区级别的黑社会斗殴。
发掘智银核心的力量，就是这样一个途径，可惜这个途径是跟意识火星的增长挂钩的，夏鸣要从现在的LV6提升到LV9，可能需要“闭关”几个世纪吧。
夏鸣问贝斯特：“能分析出马特球生命的融合本体是什么样的吗？”
提升意识活性和研究智银核心的运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得对敌人有足够的了解。
贝斯特说：“我看看，很多数据推翻了之前的结论，需要重新建立模型，需要一点时间。”
这倒挺让人期待的，搞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切割马特球生命的融合体，也是对未知敌人的间接了解。
飘入千忆所在高维时空碎片的马特球生物行星只是马特球生命融合体的一部分，却有月球大小，对人类的科学家来说，这种存在是不科学的。就像那些狂想系的科幻作品一样，只能存在于狂想中。
最核心的问题就是尺寸，这么大的单独个体，它是靠什么原理的神经系统来控制身体？
哺乳动物的神经传递速度最快只有120米每秒，科学家发现，这个马特球生物行星的神经节里，有髓鞘传入和传出神经纤维的纤维外直径是人类的两倍，这种神经纤维负责感官和身体控制的信号传递，这意味着它在跟感知和运动方面的神经反射速度也只比人快10%不到。
这些神经纤维控制的是马特球生物行星内部的柔性角质骨骼，以及外表的角质触手，仅仅靠这样的神经网络，就连接起比月球还大不知道多少的生物个体，科学家们无法想象这种存在。
打个简单的比方，就像一个巨人，身体内部构造和物质构成跟平常人完全一样，但身高却有一万公里。先不说质量和重力的问题，以及肌肉做功速度，就只是神经反射速度，这个巨人每走一步，神经信号从大脑传递到腿上的肌肉群，就需要40个小时。
当然这个巨人的神经纤维也是等比放大的，但神经纤维的尺寸跟神经信号传递速度并不是成等比关系，计算下来，也至少需要好几个小时。
理解“量变成质变”的概念，在这种事情上是最形象的，生物体，至少是碳基高等生物的尺寸存在着某个上限。
高维宇宙智能将无数个体融合为一个巨大的生命体，这种人工改造当然不必遵从这个上限，但改造也得遵从自然规律，所以科学家们都很疑惑。
在获得了马特球生物行星最初的资料后，夏鸣也对科学家提出过一些构想，比如说，有没有可能跟类似千颜的存在有关，通过思维弦子共鸣这种无视距离的机制来传递信号，融合亿万个体为一个整体。
从合理性来说，这是那个高维智能做人工改造唯一可行的方案了。可惜，科学家并没有在这个马特球生物行星上发现与之有关的物质结构，单个神经节，也就是马特球生命个体，虽然大脑结构的进化比人类高级，但没有发现对应这种模式的构造。
现在，获得了马特球生物个体的低级神经运动记录，回溯它的融合和变异过程，就有了推算融合整体是什么样子的可能，再由这个融合整体的样子，搞明白未知敌人为什么要切割它。就逻辑而言，这个过程最终直指一个问题：高维智能做这样的人工改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你来设定思路节点，逻辑推演和数据运算都交给千颜。”
夏鸣今天是奔着彻底解决马特球生命的所有奥秘而来的，既然千忆愿意帮忙，这个目标应该能够实现。
贝斯特连连点头，兴奋的投入到工作中，原本计划中得花几年甚至十几年才会有眉目的研究，看现在的情形，马上就能发现真相，他整个人都沸腾起来了。
夏鸣的吩咐是现在做科学研究的基本套路，科学家要做的仅仅只是把一个问题分解成若干条思考路线，每条路线设置若干思路节点，相当于在需要解决的疑难问题上打上标签。然后给GEI指定数据源、资料库、方法库，以及关联指挥机械臂和各种设备进行试验的机器智能，之后就可以抱着胳膊，悠闲的看着进度图坐等结果了。
这并不是说科学研究成了烤面包机，科学家还是需要中途插手，但做的也就是根据GEI的进度，调整思考路线，修正思路节点，同时将支持GEI的资源进行精细优化，以此提升研究效率。
如果GEI继续进化为强人工智能的话，科学家们要做的也就只有设定思考路线了，剩下的全都可以交给GEI去做，科研，至少是工程问题的研究真的就变成了烤面包机。
现在要做的研究，思考路线很明确，贝斯特将思路节点设置好后，把所有数据和资料库都指定为资源库，提交给了千颜。
夏鸣的视野里，千颜静静立着，看似没有什么变化。但当他凝神观察时，就能看到她的身影在虚实之间闪烁，频率极快。她将所有可用能力都投入到了研究中，甚至都无法维持她的虚拟形象在夏鸣AR视野里的刷新频率，这是减帧之后的效果。不如此，她完全跟不上千忆的运算速度，这还是千忆为了带上她所刻意设置的极低负荷。
这次就不是几分钟的事情了，夏鸣趁着这个空档，跟千忆巡视了整座科研站。虽然科学家们在意的还是科研进度问题，但他身为星联领导人，给大家打打气也是必要的工作。何况，不管是UNOC太空科学院，还是星联科学院，所有在星门里面的科学家，都很清楚，夏鸣和他身边的星门智能，不仅本身就是星门的奥秘之一，也是解开其他奥秘不可缺少的催化剂。
“高维宇宙还活着的时候，是一种孤寂的存在，祂时刻思考着的只有一个问题，祂的生存意义是什么。祂相信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存在，但与其他高维宇宙相遇，哪怕只是思维弦子之间的交互，都意味着祂作为一种生命形式的终结。”
“跟祂相比，人类渺小得连一个电子都算不上，可这种社会性却让我觉得，有些东西是祂所渴求的。”
“这些只是我基于理性，对祂留给我的一些设定的推想，然后用你理解的概念表达出来。我对祂并不了解，把祂当一个人的话，我只是祂死后还存在着一点活性的脑细胞里的神经运动。等你和我一起，像你重生自己那样，将祂整个重建，那时候的祂也不是以前的那个祂了。”
千忆跟夏鸣也谈起了高维宇宙的存在，她的话越来越多了，夏鸣虽然感觉很好，但又隐隐觉得，这种进度对她来说，似乎显得有些激进了，或许……在她的评估里，危机已经相当迫切了？
“是啊，思维弦子运动是泡沫宇宙和多维世界的终极本质，它的扰动能够穿透时空。我虽然现在还能抵御那种外在的压力，但无法计算压力背后是什么样的状况。这说明带来那股压力的存在，很有可能跟我是同类，而且是混合了其他力量，层级比我高的存在。”
“符合这种状况的最简推论是，切割那个马特球融合体的，就是创造融合体的高维智能，和我一样的高维智能，只不过已经变异了，马特球生命的变异情况可以确证这一点。”
“但我不明白，高维智能如果变异了的话，就失去了能够独立存在的结构，它又是继续存在，还切割了马特球融合体的呢？”
“我本身不会有忧虑、惧怕这样的情绪，不过跟你共鸣模拟高维宇宙的经历，也让我……”
千忆的述说让夏鸣也有了全新的感受，正说到这里，她身体一顿，眼中闪起异样的光彩。
夏鸣问：“怎么了？”
“结果出来了”，千忆说：“跟我的推测一样，我想……”
她对夏鸣一笑，笑容中竟带着一丝凄然：“我们反抗不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鸣可不是连真相都不清楚就可以说放弃的人，即便那是连千忆都觉得无法化解的灾难。
“最简推论是成立的，只是在这个推论之上还有个推论。”
千忆将计算后的结果，连带模拟还原的场景都发送给了夏鸣。
以夏鸣的能力，解读这些信息也花了十多分钟。
在这之后，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离他有十几米远的科学家以及宇宙军士兵，都感觉到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浸入了大脑，压得自己的思维都慢了几拍，连带身体也沉重得多了。
千忆的说法因为太客观，还真是客气了，事实上，不是能不能反抗得了的问题，而是有没有机会反抗的问题。
一切得从千忆的“姐妹”说起，高维宇宙比作一个高级机器人的话，它的心智模型，也就是“灵魂”消亡后，只剩下控制机体的机器智能，这就是千忆。
千忆不止有一个，最初的千忆根据设定，开始尝试重建心智模型，但它失败了。每一次失败，就让机器人的躯体崩溃一次，可控制可操作的部分也越来越少。而这个机器智能，连带它执行的进程，就被杀掉一次。
但机器智能并没有消亡，它就像人的大脑细胞一样，再重启一个新的机器智能，驱动剩下的躯体，进行再一次尝试。
千颜是在无数尝试全都失败，可用躯体也只剩下一个与地球所在低维宇宙关联的接口时，被再度重启的智能。也就是说，在她之前，已经有难以计数的姐妹完蛋了。
不过这个过程里出现了意外，一个姐妹做的尝试非同寻常。
它尝试将一颗气态行星里进化出来的生命种族，改造为新的生命形式，然后将自己与这种生命形式进行融合。这个目标很正常，就像变异博格实质上是另一个千忆尝试让安姆星人承载自己一样。
可过程却很不正常，它选择的融合，不是直接融合，而是“孕育”。
“马特球生命的融合体，应该是一个细胞，建立在碳基生命物质结构上，但尺寸至少有恒星那么大的细胞。”
“那应该是一个马特球生命个体的脑细胞，那个高维智能……用方便人类理解的话说，是我的那个姐妹，想通过思维弦子的架构，创造一个星云级别的大脑，通过这种宏观尺寸的结构，尝试去承载她。”
“在这之后，再由这个星云大脑所引发的思维弦子运动，推动物质改造过程，让高维宇宙重生。这个过程看上去，就跟你们人类所说的‘唯心世界’是一回事。凭借记忆和想象这样的精神运动，就创造出真实的物质和能量，再构建真实的世界。”
靠想的就能创造真实世界，这是真的！
夏鸣对此并没有感到震撼，这一点他早有所理解。从思维弦子的层面来看，这依旧是唯物的，记忆、想象、思考，也是物质运动，而且是宇宙的终极本质。
“不过它没有走到那一步，它甚至都没完成那个恒星脑细胞的分裂，就因为思维弦子陷入混乱状态而消亡了。”
“然后，一股奇异的外力介入了，这股外力似乎想延续它的工作，为了刺激恒星脑细胞的分裂，用时空切割切下了一部分，这部分没有包含细胞核，所以没有看到跟它核心的神经运动有关联的东西。”
“我的姐妹已经消亡了，恒星脑细胞即便分裂成功，也充斥着混乱弦子运动，那股外力为什么要这么做？”
千忆的低语将她所分析到的信息做了大致的梳理，说到这，终于触及让夏鸣恐惧不已的事情。
“如果恒星脑细胞成长为星云大脑，那么它是无法创造新世界的，但它可以摧毁一切，而且是在思维弦子层面摧毁一切，就像是个超级的……生命黑洞。”
千忆说到的这一点，让夏鸣联想到他所掌握的智银核心，听起来，这就像智银核心的生物版本，而且是专注于毁灭的武器。
那么形势就已经呼之欲出了，利用千忆姐妹的失败试验，制造生物黑洞，这股外来之力，不仅是智慧文明，而且目的就是毁灭，彻底毁灭这个高维宇宙。
对方居然能驾驭失去控制的高维智能，这说明他们对高维宇宙很了解，跟夏鸣身后，连高维宇宙的存在都只理解为星门的人类相比，技术上领先了不知道多少光年。
这是可以反抗的存在吗？
此时夏鸣心中只有恐惧，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