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来到山下小溪旁,掬了几捧水洗了把脸,然后就坐在溪水边,找了一块石头,醮着小溪里的水开始磨起了手里的大刀,磨了许久才将刀上的斑斑锈迹磨掉。他抚摸着大刀,感觉到这把刀仿佛有了灵性一般,那亮闪闪的光泽象是在述说着以往的故事,讲述着并不久远的沉重与悲壮。
那是战士的血泪。
那是壮士的悲歌。
这茫茫的青山可曾听到?潺潺的绿水又可曾听到?
鲁达看着大刀在心里默默的念道:“弟兄们在天之灵保佑,此行定要查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鲁达独自一人沿着山路向永洲方向走去。
永洲是邻近武关西夏所属的一个洲府。附近也只有那里有西夏的驻军,那里的驻军头目是一个叫黑蛮的将军,他经常带领人马到大宋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鲁达断定抢劫粮草的事情,一定是黑蛮手下干的,所以他要去那里一探究竟。
鲁达匆匆赶着路,临近傍晚时分,来到座荒山,山脚下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野狼岭三个大字,翻越过这座山就到了西夏境内。
由于这里地处大宋与西夏两国家边境,属于缓冲地带,经常有边境纠纷与局部的战争发生,当地的居民早已逃之夭夭,所以这里人烟稀少,十分荒凉。
鲁达站在山脚下四处看了看,也没有一个可以歇脚之处,于是决定先上山去。
鲁达来到半山腰,发现那儿有块两丈多高的大石头突兀而起,他走到大石头下面,放下随身携带的包袱与大刀,然后将身子依靠在石壁上。
天渐渐黑了下来,东方的天空慢慢升起了一轮冰盘似的明月。
明月,繁星,流云。
鲁达发现春季的夜空竟如此的美丽。
是的,鲁达已经许久没有静下心来,欣赏这皎洁的月光,晶莹的明星,飘动的流云,美丽的夜色了。
如此之夜,如此之月,正如大学士苏轼在《水调歌头》中所描绘的那样:“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转朱阁,邸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时偏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人有悲欢离合,逃离家乡,别离父母已近两年的时光岁月,年迈的父母亲大人,你们在故乡可好,你们二老可要多多保重自己啊。
鲁达思想着,思想着离家出走后一切经过。
他想起了,那小溪边整齐的篱笆小院和弦儿祖孙两人,爱笑的弦儿,慈祥的金爷爷,你们流落何方,你们在那呀。
他想起了,那深山老林中,大松树下的茅庵,那须眉皆白的老和尚,虽然是远离红尘,遁入沙门,可是仍然壮心不已,情系天下。
他想起了,留在马老员外家的欧阳盈盈。
想起了欧阳盈盈,鲁达不仅伸手摸了摸贴胸挂着的那只香囊,他的眼前浮现出了盈盈那欲语还羞的面容,浮现出了盈盈那眼含期望的目光。仿佛在对他说:走千里行万里,勿相忘。
是的,勿相忘。
勿相忘,长相思。
长相思,勿相忘,千里万里难忘的是一种情愫。
长相思,勿相忘,千里万里牢记的是一种情怀。
鲁达还想起了自己那三位兄弟,兄弟们,你们在那里。
想着,想着鲁达有些疲倦的闭上眼,昏昏欲睡,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睡,不要睡,荒山野岭不是可以安睡的地方,可是还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梦中就听到提辖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弟兄有埋伏。”鲁达被从睡梦中惊醒,猛然睁大眼睛,只见月光下几只黑影正在向他悄然围过来。他揉揉眼睛,仔细一看是六条硕大的野狼,一个个张着大嘴,嘴角流着馋涎,正在一步步逼近。
鲁达站起身来,背依石壁举起手中的大刀。看着鲁达已被惊醒,再看看鲁达手里那把寒光闪闪的大刀,那六条狼停了下来,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盯着鲁达,鲁达手里举着大刀,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六条狼,人与狼对峙着。
人与狼在对峙,对峙之间比试的是耐心,对峙之间比试的是胆魄。
人与狼相互对峙了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对面树林里猛然传来了一阵带有狂怒的嚎叫,那六条狼听到它们带头大哥已经不耐烦的下达了冲锋的死令,不敢再耽搁,相互对视了一下后,嚎叫着扑了上来。
鲁达背靠石壁,望着扑上来的饿狼,闪电般劈出五刀,倾刻间劈死了扑到面前的五条饿狼。
当鲁达将大刀劈向第六条狼时,已经砍钝了的刀,虽然重重砍在那条狼的后背上,却被狼那坚硬脊骨紧紧夹住了,那狼凄惨的嚎叫着,夹着刀翻滚到山下。
就在这时候,树林里猛然卷起一般狂风,狂风中传来一阵凄厉的嚎叫声,那嚎叫声似狼非狼,声音中充满了一种令人深入骨髓的恐惧。
几乎就在这同一刹那间,一个硕大的黑影挟带令人发呕的腥风向鲁达扑来。
腥风箭簇般的打在鲁达脸上,他的脸色连一点都没变,还是铁塔般站在那里。
他眼前一片飞旋的腐草败叶,就像一张从半空中垂落的网,使得平常人连十尺外的大树都看不到。
他不是平常人。
这得益于老和尚师父对他的训练,不管眼前有什么,不管变化多么惊人,任何时候都能保持镇静。
在灾祸来临时,在生死决战中,镇静永远都是一种最有效的武器。
鲁达镇静了看到那是一条长着一张马面,披着一身长可及地的青毛,比一般毛驴还要长大怪兽。
看到就要到口的猎物,竟然如此镇静,那只已经翻跳到半空中的怪兽,猛然间落在地面停了下来,它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吃惊。因为从来没有人面对着它血盆大口,而如此镇静,所以它不得不强迫自己已经旋在半空的身体垂落下来,面对如此镇静的人它告诫自己必须万分的小心,小心,再小心。
怪兽纹丝不动四肢紧崩,瞪着幽蓝的眼睛,鬼火般盯着鲁达的一举一动。
鲁达不动如山的瞪着眼睛,紧握双拳怒目金钢般的盯着那怪兽的一举一动。
此时,人与怪兽之间比的是耐力,比的是胆量,比的是勇气。
此时,******内心都明白,谁先动,谁就被动。
彼此都是强者,这是强者与强者之间的互搏。
彼此都是对手,这是对手与对手之间的厮杀。
两者都在等待着,等待着最佳的时机,一击而杀。
两者之间必须要倒下一个。
对峙,对峙,还是对峙,双方怒目而视。
对峙的两者之间的双目里,都被血液充斥的通红,仿佛像火一般的要燃烧。
对峙,对峙,不是在对峙中暴发就是在对峙中死亡。
对峙,对峙,也不知道对峙了多久,黑暗的林中,已经渐渐透出白光,天亮了。
猛然,一束阳光透过林梢,照射向面朝东方的鲁达双眼,就在鲁达一眨眼之间,那怪兽一声嚎叫扑了上来,两只利爪搭在鲁达的肩上,如刀刃一般深入到肉里,血盆大口就要撕断鲁达的脖子,鲁达背靠石壁,挺直身体,伸出一双铁掌,搬住那怪兽的上下颚,双手用力一分,只听“卡嚓”一声,那怪兽的头就被鲁达上下撕成两片,怪兽惨痛的一声嚎叫,从鲁达头上跃过,撞在石壁上又落了下来,四肢登了几下咽了气。
鲁达虚脱的倒在地上,躺了一个多时辰,才恢复了体力。
鲁达站起身向四下望去,见山坡下倒着那只背夹大刀的饿狼,便走了过去,用力从狼尸上拨下大刀,以刀为杖,吃力的向山岭上爬行。
爬到山顶向下望去,只见那面的山脚下,零星的散落着几户人家,此时又累又饿的鲁达实在没有再走下山的力气了,他怀抱着大刀,坐在地上,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刚刚滑到山下,几条狗就狂吠着扑了上来,鲁达只好坐在地上挥动着手中的大刀,驱赶着它们。
听到狗的狂吠,从一户院子里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喝退群狗,见坐在那儿的鲁达浑身是血,戒备的问道:“这位兄弟从那里来,怎么浑身是血呢。”
鲁达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溅满了狼血,便说道:“大哥,别怕,这是狼血。求求大哥快给我点吃的,饿死了。”
壮年男子急忙上前几步扶起鲁达道:“兄弟,进屋,进屋再说。”
壮年男子扶着鲁达进了屋,坐在炕上。然后对妻子嘱咐道:“赶快烧火做饭,这位兄弟饿坏了。”
鲁达坐在炕上,接过壮年男子递过了一碗水一饮而尽,这才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谢谢大哥。”
壮年男子又找出了一件衣服递给鲁达说道:“快将你身上的血衣换下来了,免得一身腥臭。”
鲁达接过来,换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已经被撕烂的衣衫,扔到门外。
这时饭也做好了,鲁达狼吞虎咽一连吃了四大碗野兔肉,才放下饭碗道:“谢谢大哥,大嫂。”
壮年男子见鲁达已缓过劲来便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于是鲁达就将昨晚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直把壮年男子两口子和她们的父母听了目瞪口呆。好久,壮年男子才说道:“好险,好险,兄弟也就是你这样的身手,才能捡条命下得山来。你可不知道,你杀的那只怪兽有多么厉害。”
鲁达道:“大哥,那只怪兽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有此怪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