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飞奔着跑进来,白露板起脸来,正想说她几句,红绣却已经扯着嗓门大声说道:“王妃,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这会子已经出宫往这边来了,还说您还病着,规矩能省则省”
皇后娘娘出宫,那是很繁琐的,像这样的情况以前都没有听说过,传旨的出来时,人已经出宫了。
除非是心急如焚。
玲珑的嘴角荡起若有若无的笑容,她对白露道:“你让人去栖云馆告诉十七爷,请他去接驾,中路那边的长史和其他官员不要通知了。”
白露应诺,转身出去。
玲珑对丽水道:“你去请了浮苏和花雕两位姑姑在珏音雅居外面接驾。对了,不要声张。”
施萍素笑盈盈地走向通往采薇小筑的小径,翠侬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用甜白瓷碟子装着的山楂糕。
迎面正遇到急匆匆跑过来的红绣。
红绣还没有留头,生得粗粗壮壮,跑起来就像只撒欢的小牛犊子。
施萍素刚进府时,还曾经觉得奇怪,金玲珑那么爱漂亮的人,怎么常常带着红绡红绣这两个貌不惊人的小丫头在身边,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两个小丫头手劲有多大。
她笑着迎上去,问道:“红绣姑娘这是急着去哪儿啊?”
红绣对施萍素印像很好,她道:“二夫人也快去准备准备吧,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一会儿就到了。”
施萍素的心里砰砰直跳,皇后要来探疾?
怎么没有人来通知她呢?
红绣说完便飞奔着跑了,高妈妈却拉住了施萍素的衣袖,道:“夫人,既然皇后娘娘来了,这东西还是别端过去了。”
施萍素看着自己的乳母,见高妈妈面如死灰,她叹了口气,喃喃道:“可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高妈妈急得跺脚,声音却近乎耳语:“我的好夫人啊,这算是什么机会,您可千万别像那陈夫人一样糊涂啊,您不是一个人,您背后是整个施家,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亲家老爷和太太啊,还有二爷,二爷是读书种子,再过几年就能下场了,真若是您这里有什么事情,那就都完了。”
施萍素脸色骤变,她这是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
她曾经不止一次地笑话陈枫,可她自己怎么也像陈枫那样沉不住气了?
她颓然地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青苔。
她注定只是这青苔吗?自生自灭,被人踩在脚底下的青苔?
她再次抬起头来时,身子却是一个踉跄,一旁的翠侬没有防备,手里的托盘被她撞得飞了出去,甜白瓷的碟子落在砌着冰裂纹石砖的小径上,摔成几片,深红色的山楂糕洒了一地
内室里,玲珑依旧面色苍白,红绡进来,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玲珑轻声笑了,施萍素,算你还有脑子。
今天你只要敢把那碟子山楂糕端进来,我不动你,皇后不动你,梁贵妃也会把你拉出来当垫背的。
我是不想弄出人命来,可别人想弄,我也拦不住啊。
“你让喜儿瞅准了机会过来吧。”玲珑对浣翠说道。
施萍素,你既然存过这个心思,我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你。
否则,我怎能安心养胎?
浣翠苦着脸,她打发人出去找了一早上,也没有买到樱桃。
半个时辰后,外面响起孙文秀的声音“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
玲珑提了口气,就在皇后娘娘踏进内室的那一刹那,她从床上滚了下来。
看上去笨拙沉重,但却只是轻轻落地,从外面进来的人却已经大吃一惊。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皇后娘娘甩开搭着手的孙文秀,快步走了过来。
屋里的丫鬟们连忙过去搀扶趴在地上的玲珑。
玲珑的脸像纸一样白,发髻散开,头发凌乱地披在肩头,她哀声道:“母后,您可来了”
皇后喝道:“快把人抬到床上去,尹文举呢,还不进来!”
尹文举就是尹医正。
他还在外面候着,闻言立刻进来,还没来得及给皇后、贵妃、王妃行礼,皇后已经催促道:“快给睿王妃看看,有没有摔到哪里?”
玲珑在心里暗笑,您还能担心我摔到哪里,还不就是怕摔到肚子,我就算摔断胳膊摔断腿,也不会让我的孩儿受一点点惊吓。
她被七手八脚地抬到床上,浮苏和花雕低声让丫鬟们抬了椅子过来,皇后却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弄得梁贵妃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皇后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眼睛紧盯着尹医正搭在丝帕上面的手指。
尹医正面容肃穆,嘴角微抿,不动声色。
室内鸦雀无声,静得断根针都能听到,空气如同凝固,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良久,尹医正才缓缓站起身来,向着皇后娘娘弓身作揖:“微臣恭喜万岁,恭喜皇后娘娘,睿王妃这是喜脉。”
虽然早已猜到,但这番话千真万确从尹医正口中说出来,皇后娘娘还是长舒了一口气,她道:“你可确定?”
尹医正在太医二十年,擅长千金科,和内外命妇打了太多交道,此时他脸上的笑容真诚明快:“皇后娘娘敬可放心,微臣反复诊过,睿王妃确实是喜脉,只是月份尚小,刚刚两个月。”
皇后娘娘双手合什“阿弥陀佛”。
孙文秀率先跪下:“奴婢给皇后娘娘道喜了,给睿王妃道喜了!”
其他人也跟着道喜,梁贵妃脸上如四季飘过,她咬咬嘴唇,笑意便无边无际涌上来,笑着走到床边,深深一福:“皇后娘娘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妾身可要向您讨赏了。”
皇后呵呵地笑:“赏,全都赏。孙文秀,你这就让人回宫,把姚氏接过来。”
姚氏就是姚嬷嬷,自从在清觉山庄被玲珑吓了一通之后,姚嬷嬷就在府里无所事事了,去年入秋以后,便找了个借口回宫了。
皇后轻轻拉住玲珑的手,道:“好孩子,难为你了。”
玲珑欲哭无泪,大睁着双眼:“母后,孩儿是真没有办法了,您别怪孩儿”
皇后拍拍她的手,声音清朗,既像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屋内所有人:“本宫怎会怪你呢,你才多大的人儿,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还好你是个懂事的。”
小妮子也是有心计的,好在她没敢瞒着本宫,十二的女人,如果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那将来怎能掌控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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