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中秋还有十来日,西府里都在准备过节的事,一大早,就有庄子和铺子里的人过来,有送东西的,也有来对帐的。
金老太太让焦氏帮着宋秀珠操持过节的事,焦氏没把自己当外人,再说这也是她在老宅做惯了的,西府虽说在京城,可是人口简单,金敏官职低微,西府平日里往来的亲友并不多,要送的节礼有限,反而没有老宅里过节排场。
早上焦氏给金老太太请了安,就有小丫头告诉她,负责采办干货的婆子在跨院里等着她了。
焦氏这便出来,带着三四个丫鬟往跨院走reads;。眼下是金老太太掌家,她自是不会事无巨细亲自去管,除了让宋秀珠和焦氏帮她,又让自己身边的一等丫鬟菊影和金禄家的也过去帮忙,但宋秀珠和焦氏都明白,这两位就是来盯着她们的。
临近中秋,春晖堂的菊花也都开了,姹紫嫣红,菊香阵阵。焦氏看着菊花,正想让丫鬟剪几枝插上,就见金老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海棠站在一排石砌花架子后面,像是和什么人在说话。
镂空的花格却只能看到海棠,而那人的身子却被花盆挡了。
焦氏心里一动,对身边的丫鬟钏儿使个眼色,钏儿会意地跟过去。
焦氏则带着其他丫鬟去小跨院忙活去了。
昨夜到了四更天才回来,早上又要到金老太太那里昏定晨省,玲珑睡得不够,连喝了两杯浓茶提神。
金妤想起娘亲嫌她不知道打听五姐的事,便问她:“五姐姐,您夜里没睡好吗?”
玲珑对这个庶妹没有恶感。母亲出事时她还没有出生呢,她微笑:“昨夜绣着绣着就忘了时辰,睡得迟了。”
金妤又问:“五姐姐绣得啥?”
玲珑道:“正给二堂兄绣屏风呢。”
金妤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听到便好奇起来:“是什么样的屏风啊,五姐姐能让我去看看吗?”
玲珑笑着点头:“是花鸟的,你想看就去看吧,我那里还有些帕子荷包的。你若有喜欢的就挑了去。”
金妤和金媛同住望荷园。平日里总听三姐骂五姐,她小小年纪就认为五姐姐是个坏人。这会儿和玲珑说了几句话,倒觉得五姐姐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坏。三姐姐从来不许她动自己东西,五姐姐不但让她去看屏风,还说可以让她挑帕子和荷包。
“那我一会儿就过去”,说完。她又有点嘀咕,万一被娘亲和三姐姐知道了。她们会不会数落她啊,她又转身问丫鬟冬梅,“我能去五姐姐那里吗?”
冬梅愣了下,有些尴尬。看看玲珑,讪讪道:“您昨儿个不是说让莲香姐姐给您包指甲吗?刚才婢子见她时,她还说摘了好多凤仙花呢。”
金妤嗯了一声。有些失望,却还是对玲珑道:“那我改日再去五姐姐屋里。五姐姐把帕子和荷包给我留着。”
这时,宋秀珠带着梨香正往管帐的跨园里去,金妤看到她,便跑了过去。
梨香今天打扮得很出挑,新缝的粉红色褙子,头上插着金镶玉的簪子,脸上开得光光的,比平日里更加俊俏。早上来给金老太太请安时,宋秀珠已经向金老太太说了,这是三老爷刚开脸的通房。
一个通房而已,金老太太也没有多问,还赏了两支赤金簪子和两匹鲜色料子。她老人家是过来人,这种事不用多想也心里明白,这个梨香原就是宋秀珠的丫鬟,这里的事儿一目了然。
杏雨方才去茅厕了,这会儿回来,悄声问白露:“老太太可有吩咐吗?”
白露低声道:“那倒也没有,一会儿表姑太太和几位老太太娘家的亲戚要过来,都是外男,老太太就让宋太太和小姐、姨娘们都各忙各的去,不用在这里侍候着了reads;。若不是等着你,我们早回去了。”
玲珑见杏雨回来了,便道:“走吧,我昨个没睡好,这会子回去补觉。”
回到她们的小跨院里,杏雨把白露和春分都打发出去,玲珑这才问:“你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有金升的消息了?”
杏雨笑道:“难怪老爷给小姐取了这个名字,这还就是七窍玲珑心,婢子去个茅厕也瞒不了您。”
玲珑端起绿豆汤喝了一口,道:“你去得也太久了些,海棠都是怎么说的?”
“海棠姐说,那个叫金升的和他儿子,这会子都在帽檐街的木器铺子里,咱们西府只有那一家木器铺子,生意一直都不好,宋太太和三老爷都想着把这铺子转出去,那金升就是担心到时他和他儿子连京城也不能待,给打发到庄子里,这才来找老太太,明义上是来请安的,实际上就是想让老太太带他们回吴中老家去。”
这些人都是当年金敏来京城时,金老太太给他的。冯氏在时这些人的日子倒也好过,待到宋秀珠掌家,便把所有的老人儿全都给打发了,这个金升还算是运气好的,留在京城的铺子里了。
“嗯,我这里也没事,你去领了对牌,就说是我差些府里没有的掺金丝五色丝线,让你去买。”
杏雨答应着往外走,挑起帘子又折回来:“对了,小姐,我和海棠姐姐说话时,看到有人藏到放着点绛唇的花台子后头,海棠姐姐就让我先走了,我绕过花架子去看,原来是四太太身边的小钏。”
玲珑点点头,这位四婶婶焦氏唯恐被人忘了,哪里都想着掺一脚进来,真以为这里是老宅。
她焦氏如果聪明,那就坐山观虎斗,像这样劳心劳力四处挑拨,到头来还不知道倒霉的是哪个。
“五小姐,三爷来看您了。”
进来通传的是春分,小丫头还小,看到头回过来的金子烽,大惊小怪的。
玲珑整整衣裳,从耳房里出来,来到正屋时,金子烽也刚刚踏进门槛。
玲珑给金子烽行了福礼,金子烽打量着妹妹,见她穿着件半新不旧的折枝纹褙子,梳着双螺髻,脂粉未施,长眉入鬓,唇若含樱,宛若珠玉在侧。他心里唏嘘,再过个两三年,怕是整个京城的闺秀里,也没有能比自家妹子更出挑的,难怪还这么小就让顾锦之记挂着。
“早上看你没什么精神,三哥担心你又病了,过来看看你。”
玲珑谢过,让白露端上茉莉香片,金子烽喝了一口道:“这茉莉是你自己晒的吧,难怪二堂兄总夸你心灵手巧。”
玲珑微笑:“三哥若是喜欢,我让人给您送过去。”
两兄妹自从上次在竹香院时闹得不欢而散,还是第一次单独说话,玲珑不知哥哥为何来她这里,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却又觉不会如此,金家虽然不是书香门第,可哥哥也是读书人,即使想要巴结权贵,也不会做得太明显。
金子烽微笑:“你整日里不是做女红,是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的,也应到外面走动走动,过几日我去顾家园子,顾家园子是京城一景,你和三哥一起去吧,顾家的六小姐七小姐也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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