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深人静,玲珑换上夜行衣,悄悄离府,按照那日二堂兄金子焕给她的地址,到城东的甜水巷看她的新宅子。
玲珑对大武帝京并不熟悉,但做贼的天生都是认路高手,但凡是去过的地方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即使这种没来过的,也能很快找到。
正如金子焕所言,镇国将军颜国显为西席高先生所选的果然是处清静之所。
甜水巷得名于早年间这里的一口甜水井,只是年代久远,这里已经没有水井,只留下一个地名。
名曰巷子,却并非是玲珑想像的小胡同,长长的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是青砖碧瓦的深宅大院,院外种着刺槐,枝叶虽不繁茂,但碧色青翠,别有一份宁谧。
她的宅子座落在甜水巷最深处,黑漆的大门上了锁,玲珑掏出钥匙,大门吱扭扭地打开了。
比起石二的那所大宅子,这里要简朴狭小,两进的宅子,绕过影壁,穿过连接前后两院的垂花门,迎面是三间正房,左右各有一间耳房,东西厢房各有两间,后面还有几间后罩房,都是不大的屋子。
宅子不大,但因为前任主人是位教书的夫子,这里的布置倒也简洁大方,家什都是半新不旧的,却又放着前主人遗留下来的几件旧旧的鱼缸和花瓶,虽然并非古物,但也有些年头,自有岁月沉淀底蕴在里面。
一道保存很好紫檀镶琉璃的花鱼屏风,应是很值些银子,应是那位高夫子嫌沉重没有带走的,玲珑看着很喜欢,想着日后刷洗了放到母亲的房间。
玲珑最喜的还是院中的几株梅树。都是此时夏末秋初,梅树上枝叶苍绿,能想像出冬日里寒梅怒放,冷香阵阵的景色。
玲珑站在梅树下吸吸鼻子,心情好得也如这满树的叶子,密匝却并不沉重,有阵风儿吹过。便轻松得整个儿都通透起来。
活了两世。这是她第一次置业。前世即使脱离师傅,也是居无定所,大多的时间都是住在酒店里。
她也曾想过。有朝一日金盆洗手,找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上一幢村屋,晨听山鸟啼鸣。夜看斜阳草树,不管外面花花世界白云苍狗。我只坐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只是这种心思于她也只是稍纵即逝,她不是闲得淡疼的文艺女青年,她还要做她的没本买卖。
可这一世,她却在十二岁时便置业了。但这里只是她的歇脚处,她不会把这里当做逃生所。
金家是她的家,也是母亲的。她不会把那里白白拱手让人,永远都不会。
她又四处转了转。把需要添置的必需品记在心里,这才离开,乘着月色,去了浚仪街,那里是石二的宅子。
师徒两人虽然把这里做为联络点,但石二并没有将宅子的钥匙交给她,可在这师徒俩看来,这根本不是问题,做贼的要钥匙干嘛?
玲珑原以为会是铁将军把门,她或许还要翻墙而过,没想到大门紧闭,门上却没有锁。
里面有人!
里面有人也不敲门,深更半夜的,玲珑不想制造太大动静。
她提口气,如同灵巧的狸猫,几下便跳进高高的院墙。
这里除了石二也没有旁人,玲珑却看到有几盏灯光,院子里的石灯已经点燃,石二就在最后一进的院子里,坐在抄手廊子里,倒像是在等着她。
“师父,您知道我会来啊。”
玲珑蹦蹦跳跳跑到他面前,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力求更傻更白更甜。
石二果然如她所愿,又换了一张假脸,玲珑甚至怀疑他本人就是开假脸铺子的,要不怎么天天给人做活广告,可惜这广告做得真不乍地,这些脸一张比一张丑。
因为能来这里的只有小球,所以这一次石二一眼就认出了她,但是看到她,却像是挺不高兴:“你这小孩也太懒了些,师父让你把这里布置一下,你自己看看,还是光秃秃的,这些灯还是师父我自己点起来的。”
玲珑眨巴着眼睛,趁着石二没留神,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我是你徒弟,可不是你的小厮,再说我又不住在这里,你来了当然要自己点灯,如果嫌麻烦,就弄成长明灯!
虽然腹诽,嘴上却没有这么说:“师父啊,我已经托人去采办家什物件了,你也知道的,我还是个小孩子,你使唤人也不能太狠......对了,你何时教我武功?”
石二盯着她好一会儿,似是心中天人交战,是把这个小无赖揍上一通呢,还是等“他”长大一些再揍呢。
闻言,他问:“什么武功?”
玲珑来气,这人倒像是忘记他们是师徒了。
“我只想学那种能站在半空写字的武功。”
既然说出来了,那就不必遮遮掩掩,索性把她心里最向往的那件事一并说出。
石二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假脸动了动,玲珑猜想他一定是在皱眉,似乎对她提的要求很是诧异。
“师父,莫非你也不会这样的武功?”玲珑问得直白,十二岁的人不能算是很小的孩子了,可在石二面前,她只是个财迷心窍的小贼坯子。既然早就给她挂上标签,索性百无禁忌。
她的骨子里是金家人,金家人不做赔本的买卖。
她同意给石二当徒弟,除了看中每月的“福利”,更重要的就是想学武功,这种现代早已失传的轻功。
她说的这句话果然有用,石二似是对这句话非常不满,他冷哼道:“谁说我不会,这有何难,你想随师父学这个倒也容易,待哪日师父心情好了,便教给你。”
玲珑撇嘴,又是这句话,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切。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索性不和他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
“师父,把手给我。”她笑嘻嘻地说道,从怀里取出一只小荷包,荷包用的是宝蓝的缎子,上面绣的图案却不是花鸟,而是小鸡啄米图。
她拈着荷包在石二面前晃了晃,这才解开束口的丝带,倒像是藏了宝贝的小孩向同伴得意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