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
祝长乐双手挥舞,控诉着我的罪行:“你别叫我!我从小就怕你,你和别的小孩不一样你能看见鬼,我多么怕你你知不知道!”
我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上一次你把我丢下我竭力劝服自己才能原谅你,这一次你发狂要掐死我!更可笑的是他们,他们全部站在你那边,没有人可怜我祝长乐!”
祝长乐声嘶力竭,说完后大喘气。
我极想否认:“不是的,长乐——呃!”
脑海中有刺耳的音波一闪而过,造成的痛处却仿佛有千百倍那样多。我双手捂着脑袋,痛得额头冷汗直冒。
“疼吗,别担心之后会更疼的,呵。”阮蓝一身鬼魅幽蓝长裙,站在床边,她嘴唇微微动作配合着手指捏动。
我一看就明白过来:“你对我下了咒!”
阮蓝并不隐瞒,嘲讽一笑:“是呀,我还要好好感谢你的好姐妹。对了,宁欢,那碗饱含姐妹情深的白粥味道好么?”
心头剧痛,这痛远比脑袋中折磨人的音波还要让人难以承受。
柜子上的碗筷还摆在那里,小菜还没有吃完。
“长乐……”我喃喃叫了一声。
祝长乐眼眸微颤,嘴硬道:“这是你自找的,你抢人家的未婚夫,你还勾引朋友的弟弟……你,你不要脸!”
朋友的弟弟?
“你在说什么?”我不解地看着她,这时阮蓝开始下重手,她的嘴角挂着鄙夷,唇畔飞快动作,一串又一串的口诀翻飞,而刺耳的音波一波接着一波在我的脑海中翻江倒海。
痛,痛得死去活来。
痛楚太过强大,我忍不住倒在床上,身体蜷缩在一起,企图减少一些痛楚。
很快的,我的脊背也被冷汗浸湿,床下的被子也润湿了。
“她,她不会有事吧。”痛楚中似乎听见祝长乐有些犹豫,有些担忧。
阮蓝只是冷笑,面纱外一双眼狠毒中淬着寒光,让祝长乐产生无穷大的畏惧,仿佛她再多说一句,阮蓝的怒火,阮蓝的阴毒手段,都将会实施在自己身上。
“呃啊——”
太痛了,实在太痛了。
起初我还能强忍着,可当我咬破自己的嘴唇,尝到自己鲜血的滋味,那股子痛楚却仿佛蚂蚁驻扎在我脑部的所有神经里面,在挖凿开抢,在一分不差地捣腾。
“啊!”
我从床上翻落下来,重重砸在地上。手肘有些疼痛,短暂得转移了脑袋的痛楚,可没有多久那股剧痛翻倍而来,我在地上痛得满地打滚。
阮蓝飞速念诀,看着我越痛苦,她脸上越是露出那种快意的笑容。
“小泥巴……”祝长乐小小地叫了一声,似乎要上前。
阮蓝眼中寒光一闪,扬手卷起一阵阴风,强大的风力把祝长乐打在墙上,她闷哼一声,从墙壁上滑落下来,躺在地上不再出声。
我心中焦急:“长乐!”
阮蓝冷笑不止:“这时候还有空管别人,你还是留着力气接着喊痛吧!”
我愤怒地瞪着她,她脸上的讥讽更甚,反手甩了一个耳光。
啪。
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倔强得摆正脸,再一次和她面对面。我的举动惹恼了她,她目光带着无比的厌恶和冷意再一次就高举起手,对准我的脸……
突然间,门口出现一个白色身影。
“宁欢。”
白冥安看着地上的我,脱口而出我的名字。
阮蓝回头注意到他后,再反应过来他首先注意到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我。
阮蓝咬住牙齿,当下扬手卷起狂风,配着更加阴毒的咒语,我被阴风困住,同时忍受着脑部难以想象的痛苦,双重折磨之下几乎折腾掉了我半条命。
“呃啊!”
“哼,冥安你心疼她是吗?你抛弃我就是为了这个贱人,好,好!我杀了她,我在你面前杀了她!”阮蓝狠厉地说道,忽然就阴风收紧,这一阵气流仿佛被无形的手推挤着。
我在其中渐渐感觉呼吸紧缺,极致的痛楚加上缺氧,导致我的神智很快就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更长。
阴风列出一道口子,我从里面掉落下去,本应该重重砸到地上,却转而落入一个有力的臂膀中。
鼻尖是淡雅的檀香,不热烈,很舒服。
“宁欢,你没事吧。”
是谁,这声音听着耳熟,可我听惯的那个声音里面似乎多一些清冷淡薄,少一些关切和焦急。
我缓慢地睁开眼,还只瞄到一个线条流畅的下巴,双脚一落地,被人重新稳稳当当地放了下来。
“冥安,你让开!我要杀了她,让我杀了她!”阮蓝双目赤红,里面是嫉恨的怒火,熊熊燃烧,“都是她对不对?如果没有她,我们一定能回到过去。”
白冥安眉宇间露出一丝沉重和无奈:“你错了,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关她的事。蓝蓝,听我的,让我帮你解除契约。”
阮蓝夸张地笑起来:“冥安你为什么这么固执?我怎么能解除契约?我阮家的复兴,我的家人,我的全部都押给了魔宗大人。为了什么?我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我如何能罢手?我不能罢手,我不会罢手!”
“蓝蓝。”
“别说了,你不是要护着她?那好,我今天就从你手中抢走她,然后折磨她,让你眼睁睁看着!”阮蓝冷笑一声,手指微微一捏,很快嘴里念叨起来。
咒语翻飞,我平缓没多久的脑袋又被刺耳的音波霸占。
“嗯——”痛,但似乎也还能够忍受。
我挣扎着睁开眼,就看见白冥安和阮蓝交手,他们一个红光在手,一个蓝光漫身,一时间打得不相上下。
我有些诧异,阮蓝的身手似乎比上次精进不少,而且看她裙子扬起的时候裙摆处泛着的点点黑色光芒,看着有着莫名的熟悉感。
那一种戾气,和鼻尖隐隐的血腥味,这……都像极了被她推出去当挡箭牌的殷乃。
白冥安的安生珠发出耀眼光芒,刺入阮蓝的眼睛,她大概受不住伸手挡了一下,正好被白冥安的掌风找到空挡劈过去,她连忙躲避,白冥安的攻击并不狠辣致命,却深知频繁迅速,一招接一招,让阮蓝一时间疲于应付。
我拧眉看了一小段,眼睛瞄到躺在墙壁下的祝长乐,不由眼睛一瞪。
对了,长乐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得过去确认她的安全。
我小跑着过去,期间被交手中的阮蓝捕捉到动作,阮蓝冷笑一声,一手接住白冥安的招式,一手高高扬起一阵风挡住我的去路,同时加大咒语的速度。
嗡嗡嗡,嗡嗡嗡,音波在脑海中繁复,这样痛苦,不断折腾。
我紧咬着牙关,手指拧着身上的肉,用许多种的痛楚抵消脑海中的剧痛,哪怕只能抵消十分之一,也足够我支撑着跑到墙壁那边。
“长乐,长乐!”
我弯腰跪在地上,轻轻推着她的肩膀。
没多久,昏迷中的长乐婴宁一声,渐渐睁开眼,等她视线微微聚焦,我正要扶她起来,忽然间她眼神发生改变,顷刻中迸发出强烈的杀意和冷意。
我心中咯噔一下,错开一个身体的距离。
祝长乐嘶吼一声,抽出随身携带者的瑞士军刀,刺喇喇地就朝我攻击而来。
噌,刀身刺入地面,她一时间拔不出来。我趁机按住她的胳膊使劲摇:“长乐,长乐你醒醒?”
唰,一下,刀身被拔出,长乐似乎失去了自主的意识,不管不顾,仿佛僵尸一样朝我刺来。
是的,僵尸,她出手很猛,毫不留情,但肢体并不灵活,脚步间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更像是那些被操控的尸体。
脑海中闪过什么,我立刻回头看向阮蓝。
她正和白冥安胶着在一起,白冥安顾及着不伤害她,她变越发得意,但同时白冥安也不手软,一心一意想要制服她。
阮蓝在这种攻击中,渐渐不得力。
但和我对上眼的时候,她眼里是一贯的骄傲和讥讽,是的,十足的讽刺,毫不掩饰。
“阮蓝你——”
我很想说有什么冲着我来,别对祝长乐下手。
可我来不及说完,一只手握住我的肩膀,我反手扯住那只手正要使劲,忽然一个大力刺入,皮肉被破开的声响。
耳边穿来一声阮蓝的嗤笑。
温热的液体从我体内快速流出,我捂着伤口,踉跄了几步跪在地上。
咣当,金属落地的声音。
接着是祝长乐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小泥巴……你……血……”
痛,小腹被刺出一个口子,很痛。
不过这比起刚才的音波攻击似乎不算什么。
我抬起头,用力对祝长乐扯出一个笑容:“没事的,长乐,我只是有一点点疼而已。最重要的是你没事……就,就好。”
简单的两句话,我说得极为吃力,冷汗从额头滴落。
虽然痛,但这让我冷静不少,我对略微有些无措的祝长乐说:“你,你过来我这边,不然又会被阮蓝控制。”
“额,好……”
祝长乐买不过来,我等她走近后用沾血的手,在她脖颈、手腕、耳朵下都抹了一点上去。
祝长乐起初抗拒,想要躲避,我费力地开口制止:“别动,我的血液特殊,这样她应该就不能对你施展咒语了。”
“咳咳咳。”我咳嗽了起来,带动着腹部的伤口,痛得我面容都扭曲了。
那边白冥安听到我这边的动静,似乎手下动作加快了不少。
阮蓝一声“闷哼”,被掌风劈中,瞬间覆盖在脸上的面纱被吹起,然后落在地上。
露出面容的阮蓝,让在场的人都震惊。
“啊!”阮蓝慌慌张张,仿佛失去了刚才的暴戾和争斗的勇气,一下子成为一个恐惧十足的小女人,弯腰伏地,跪在地上捡她的面纱。
我错愕地睁大眼,心中十分惊讶。
阮蓝的脸,脖子,不会错的,那熟悉的斑纹遍布她裸露的肌肤——殷乃的蝴蝶黑斑。
我眉头略拧,原来是这样。我曾听宋理说过,阴间的高手之间有互相吞食的例子,这种吞食到后来从野蛮的躯体吞食渐渐演变成能力的吞食。
比如刚才的阮蓝,她控制祝长乐的时候跟殷乃操控一干血尸、干尸时简直如出一辙,还有身上一直挥散不去的血腥味,以及面容中越发浓厚的戾气。
“不,别看我,都别看我!不准看我!”阮蓝抓狂的大叫。
白冥安眼神闪动,收起安生珠,朝她走去:“蓝蓝。”
“别叫我!谁都不要看我!太可怕,我太可怕了……呜呜呜……”崩溃过后的阮蓝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抱着头,想把自己藏起来。
“蓝蓝。”白冥安蹙眉,眼底露出几分心痛。
阮蓝呜呜哭了一会儿,她的身体就开始发生变化。
祝长乐最新发现,她禁不住叫起来:“她的背,她的背!”
阮蓝僵硬了,她甚至不敢动一下。
“蓝蓝,你别动我看看。”白冥安立刻安抚道。
只是他转身的功夫,空气中顿时有什么东西破空而出的声响。
阮蓝蜷曲着背,像一只要变化的野兽,痛苦地嘶吼着。
“呃!”
背上果然破开,从里面探出一对黑色的翅膀,扑腾中撒下不少粉末,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变了脸色,当下捂着口鼻:“长乐,不要闻。”
殷乃的蝴蝶黑斑,一点点粉末也带着难以想象的陷阱和攻击。
祝长乐白着脸,连忙照做。
那边的阮蓝开始褪去原本人类的皮肤,一点一点覆盖着昆虫的鳞状关节,黑色的干枯的,毫无生气的。
洁白无暇的小腿很快不见,变成纤细成结状的昆虫腿。
阮蓝的变化是触目惊心,她只要微微低头就能看到,她甚至不用看,身体的所有变化她自己在清楚不过。
终于,她受不了了,热烈而绝望地看向白冥安:“冥安,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
如果你真的爱过我,请你结束我的生命。
白冥安身体一颤,我第一次看见他的面目表情有这么大的动作,他隐忍,他克制,太阳穴的青筋暴露出他的情绪。
我看见了,他在愤怒。
他在愤怒自己救不了阮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