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局势因为太后的出面,已经完全稳定了下来,国家这个庞大的机器,再瘫痪了良久之后,再一次隆隆运转起来。作为曾经的当世第二大国,楚国的蕴藏在水下的实力,开始逐一浮出水面,整个国家再时隔数十年后,再一次被动员了起来。
文有头,武有序。
各地粮库被逐一打开,加征的战争税源源不绝的流向国库,青壮募集成军,并一队一队的开向战区,其中第一批援军马上就要抵达荆湖。而从西部调回来的西军也已经出发了大半个月了,似乎楚国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闵若兮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
但这,并不是闵若英想要的。
全国动员,战时体制,只会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所有的权力都在向着军队一方集中,作为首辅的马向东,在这个体制之中,只是军队首脑的辅助人员,后勤大管家。按照朝廷颁下来的旨意,这个军事首脑是谁?是程务本。
是闵若英现在正心心念念的想要剪除的人。
而这个人,每一天的实力都在增加之中。
马上下旨命令中旨结束战时体制吗?这是不可能的,一来,现在齐楚两国仍然处在战争状态,就算齐人面临着内部问题,但闵若英很清楚,扑灭内部的叛乱对于齐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齐人的刀锋并没有收回去,进行全国的战争总动员,是必须的。二来,作为一个庞大的国家,一旦全力以赴做某一件事情的话,那是带着巨大的惯性的,不是想回头,就能回得了头了的。三来,这个旨意是太后颁布的,作为儿子,闵若英也不可能一回国,立即就全面否定这一切,这是在赤裸裸的打太后的脸,说您老有家搞错了。但真错了吗?在当时的情况之下,自然不错。既然不错,为什么要废除呢?皇帝在想什么呢?
这些问题,只要有人深想一下,马上就会联系到程务本身上去,就会想到,皇帝要收拾程务本了。
这个问题一旦大白于天下,那么楚国只怕马上就会起内乱。先不说程务本有什么反应,单是国内的人心,就要出现大问题。现在,一个战时体制,将楚国的人心好不容易聚拢到了一齐,一旦这口气散了,想要重新聚起来,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程务本,竟然一时之间动不得了。”左思右想之下,罗良还是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本来按照他们原本的想示,一回国,就要收拾掉程务本的,四万火凤军便是他们的倚仗,但等他们回到国内,却发现,一切都已经大变样了。“陛下,太后懿旨是颁行天下的,只能来日徐图机会了。只要撑过了这一段时间,解除了齐楚之间的危机,那么,自然就可以结速战时管制状态,国家重回正常体制,那个时候,机会自然就来了。而且,并不那么引人注目。”
闵若英咬牙切齿,但却又不得不承认,罗良说得一切都是实情,现在动了程务本,只怕当真会引来不测之祸,全面崩盘也是说不定的。
这一天时间,他一直在细细地看着朝廷发到玉泉来的邸报,最终得出来的结论,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自己的妹妹回到上京城之中开始逆转的。
从她到了上京城,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加强程务本的权力和实力在努力,从表面上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楚国着想,但实则上,却让自己这个皇帝处于了一个尴尬之极的处境。
“我真是有一个好妹妹啊!”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愤怒不已。
罗良亦是默然不语,事到如今,他们怎么还不明白,齐楚大战,纯粹就是一个大坑,齐国人和明国人联手做了一场大戏,将大楚引诱得一头栽了进去,然后损兵折将,几乎辅得一无所有。这一场大戏的最终结果,便是楚国损失掉了几乎所有的东部边军,失去了昆凌关以及东部六郡,而明国却从齐国人手里夺回了他们数年之前失去的武陵,桃园,益阳三郡之地,将与齐国的边境线,重新推回到了昭关一边。更为重要的是,为了对付楚国,齐国将他们的军队几乎全都抽调到了东部,明国那一头,几乎是没有什么防备的。
明齐各有所得,唯独就是坑了大楚。
在战争的最后关头,明国却又跳出来当好人了,先是在昭关大举出兵,骚扰齐境,接着又在西北帮助武腾拿下灵川,使得武腾能够深入齐国西北部,为主战场分担压力,这些举动,使得楚国上下,一致认为明国真是姻亲之国,实在是够朋友啊。
可这个朋友,的的确确是一个当面喊哥哥,背后摸家伙的混帐。
可这一切,能向国民说明吗?不能,说清楚了,岂非就是自己打脸,自己说自己是一个大笨蛋,上了人家的恶当?那皇帝还有何威信可言,还有何脸面?
人家挖了一个坑,你就傻傻的跳下去?
“陛下,昭华公主毕竟是明国的皇后,有些事情,也不见得就是心甘情愿的。”罗良只能劝解,他总不能说昭华公主是个大大的坏蛋,这些话,闵若英可以说,他却是说不得的。
“什么不是心甘情愿?嘿嘿,你看她在上京城的举动就能猜到他要干什么了!”闵若英恶狠狠地道:“杨青还没有回来吗?”
杨青是先期秘密回国的,本来是准备应对程务本一事的,现在,这件事情,却是只能推后了。
“还没有消息,不过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他恐怕也会马上赶回来了。”罗良道:“陛下,庞军那些人,只怕就只能先释放了。”
“什么庞军?”闵若英问道。
“就是那几个从东部边军过来帮助陈度守城的军官。”罗良解释道:“罗虎进城之后,便将他们收押了,早前陈度来晋见陛下的时候,还向陛下求情来着。既然现在不能对程务本怎么样了,这几个还是放了好。也算卖陈度一个人情。”
“几个小虾米,放了就放了吧。不过你觉得这个陈度,能信任吗?他会不会已经投奔了程务本?”闵若英道。
“这个应当不会。”罗良道,“此人是一个正统的官员,中规中矩,他对陛下的忠心应当没有问题。更何况,他现在手里有近两万的兵,陛下也是应当抓住的。”
“我说得不错。据罗虎说,除了那几千郡兵之外,剩下的士兵都是从东部六郡之中的难民招募的,这些人现在家破人亡,相当仇恨齐国人,而且已经训练得有了一些底子,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能成为一支不错的军队,的确应当抓在手中。”闵若英道:“既然陈度开了口,就放了那几个人吧,让他滚回程务本那里去,别在我的面前碍眼了。”
闵若英是相当的郁闷。
现在的情形,已经由不得他了。想要收拾程务本,就必须等他回到京城,然后先结束战时管制状态,将权力一步一步的先从程务本手里拿回来,再想法子削减程务本手中的实力,待到一切时机成熟,只怕要耗上好几年的功夫。而且程务本会束手待毙吗?
当然不可能。闵若英不认为程务本还会像数年之前,自己一纸诏书就能将其召回了,那时候,先帝余威尚在,现在自己这一仗打得大败亏输,程务本这个事先大力反对对齐战争的人,显然是占了理,而且自己不走荆湖一线,已经明确的给他发出了信号,程务本不是傻瓜,不可能乖乖的回来送死的。
“陛下,要想试探程务本的话,陛下可以发一道旨音给他,让他马上自荆湖来玉泉,与陛下会商军务,如果他来了……”
“他来了,也不可能就这样干掉他!”闵若英冷冷地道:“现在的情势,如果干掉他的话,荆湖马上就会大乱,而在荆湖对面,齐军已经汇集了数万大军了。”
“当然不是杀掉他,如果他来了,陛下可以温言抚慰,以安其心。”罗良道:“以此消减他对陛下的疑心,从而为以后剪除此人做准备。”
“如果他不来呢?”闵若英问道。
“他不来,就说明他对陛下已经毫无忠诚可言了。”罗良冷哼道:“那陛下就更要着手准备剪除此人了。而且要派上议事日程的最头里,因为每过一天,此人的实力就会增加一点,到得最后,就是尾大不掉了。”
闵若英眼前一亮,“不错,这是一个办法,他不奉诏,那以后朕要剪除他,便更加的理直气壮。你马上下去让人拟旨,传召程务本到玉泉晋见。”
“是,陛下。”罗良微笑答道,心中却是得意无比,这是一个死局,程务本来或者不来,都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长短而已。程务本一死,能主持以荆湖为中心的第二条防线的人选,除了自己,还有谁人有资格?
罗良从来不认为自己比程务本差,这一次的失败,只是敌人太狡滑,谁能想到,齐明两个正在大打出手的国家,居然会在暗地里联手一起来坑楚国呢?自己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现在的楚国,如果让程务本当道,自己便没有了容身之地,只有程务本死了,自己才会彻底走出对方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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