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兰若就去了宣阁。病了好几天,一切都该正常起来了。再不出现,估计就要被忘记了。
他看看铜漏,算着差不多到了她下早朝的时间了,平时这个时候,她会来宣阁的,可这日却左等右等不见人。
她确实没有去宣阁。她去探望了另一个病人,李景隆。
在御医们的悉心调养,李景隆的身体逐渐恢复,只是有些东西,无法恢复了。
万谊园的一角,火红的石榴花开得正盛。李景隆一身淄衣站在那里,听到她过来,也并未转身。
羲和望着他略显单薄的身影一阵心酸。多年隐忍,终究功亏一篑,云州已破,东陵已亡,他一定心如死灰。
花有重开日,人的心也能重新活过来吗?
“你恨我吗?”羲和这样问道。云州城破后,东陵多次向她求援,可是她皆未发兵增援。最后率兵在丰京城下受降……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为什么要恨你?”
“说真话,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羲和说道。
李景隆摇摇头,说道:“东陵衰微,灭亡是迟早的事,凤羽府这么多年来力保东陵,也已仁至义尽,岂应再有他望?羲皇未增援,并非心不愿,而是力不及。能保住丰京,保住李氏一族,已是感激不尽。”
羲和心中感动,他是多么通透的一个人,如光风霁月一般洒落。她来见他之前,还担心他会怪她。
“你现在……怎样?”
李景隆闻言转过身,清秀的脸上显出惨淡的笑容,
他缓缓举起自己的双手,修长的手指,每个都缠着白纱布。他的十个手指甲,全部都被拔光了。
离开洛州的前一天,葛雄设宴待客,那晚他的客人中,很多是东陵的降将降臣。葛雄特意把他从牢房里叫出来,让他弹琴,为众人助兴。
作为东陵太子,为他之前的臣子奏乐,这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在座的东陵降臣也感到非常难过羞愧。
李景隆坚决不从,只求一死。这惹恼了葛雄,于是他当着众人的面,拔光了他所有的指甲。不愿意弹?好,那就永远毁了你这双手!
此时的李景隆,望着自己缠着纱布的手,对羲和说道:“十指已残,再也无法高奏琴曲,以奉尊听了。”
羲和走上前,握住他骨节嶙峋的手,心中一阵阵地痛。
他是这天下最好的琴师。这双手,能弹出这世间最美妙的乐曲。
他是这天下最好的守将,这双手,能握着剑在云州孤城死守两年。
可是一切就这样被毁掉了。被残暴,被武力,被那不可一世的骄傲。
羲和突然放下他的手,示意不远处的简言怀过来。
简言怀手中拿着一把剑,这是羲和准备送给李景隆的礼物。
“十指已残,骨节仍在。弹不了琴不要紧,剑还握得住吗?”她的声音平静却坚定,带着莫名的力量。
李景隆无波的神色微微一动,他转头看了他简言怀手中的剑,缓缓地伸出手,拿过来想要握住,可是刚一动手指的巨痛传来,他手一松,剑就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