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依然联系不上,德国人却命令军队北上,杨潮深思了一番,也打算跟着一起去,八国联军进北京,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如果能避免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避免杨潮也愿意去做点事,哪怕是微乎其微,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杨潮感觉,如果自己这次不去,今后肯定会后悔。
于是他直接向总督请命,表示自己跟着去一定会对德国人的军事行动有所帮助,总督权衡之下认为杨潮说的有道理,就允许杨潮跟着一起去,只是他没有办法给杨潮委任军职,他依然只能以顾问的身份前去。
1900年,6月23日,一队队德国兵在建好没多久的青岛码头集结,码头上有一艘巨大的军舰停泊。
德国汉萨号装甲巡洋舰,其实不是什么大型军舰,标准排水量只有五千多吨,还比不上几年前被日军俘获的北洋舰队定远和镇远呢,但是对于从来没有见过军舰的青岛人来说,已经相当震惊了。
起码海军陆战队三营华勇连的士兵们就很震撼,看着那高大的军舰,一个个入神,一时间忘记了他们要乘坐这艘军舰,去跟大清军队作战。
德国士兵就很自然了,一个个按照次序,背着野战背囊,扛着步枪有条不紊的登船。
这些德国兵都是德国海军陆战队队员,德国海军陆战队就是用来驻守海外基地的,在青岛也就只有三个营七百五十人,外加一个附属海军陆战队第三营的华勇连一百来人。
而这次出动,德国人抽调了三百人,已经是极限了,德国人必须保证青岛安全,虽然袁世凯宣布山东加入了南方李鸿章等人组织的东南互保,宣布山东在这次战争中保持中立,认为慈禧太后的宣战诏书是伪诏,是无效的,但是德国人可不敢保证袁世凯会一直如此。
毕竟袁世凯那六镇新军无论装备还是训练,还都是很靠谱的,占领青岛的德国人,早就摸得清清楚楚,很清楚这是中国最有战斗力的军队。
所以在国内派出新的援军之前,德国人能抽调作战的兵力十分有限。
终于华勇连也要登船了,他们被排在最后上船,对此这些华勇士兵早都习惯了。
他们带着新鲜感踏上了舷梯。
身上跟德国兵一样背着野战背包,里面有他们的被褥,但是他们的装备跟德国人并不完全一样,军服是一样的卡其黄军装,但是帽子却带着中国式平头帽,脑袋上还吊着一根辫子,皮带也跟德军不同,皮带扣上雕刻着一个圈龙,腰间一边挂着军用水壶,一边挂着刺刀,武器是最新的毛瑟98。
老实说华勇连的装备上,完全不输给德军,而且在一些装备的设计上,德国人也是用了心的,看得出来德国高层对这只军队的重视,只可惜下面的底层军官太过傲慢了,无法将这些士兵凝聚在一起。
呜呜,两声鸣笛,早就发动的军舰烟筒上冒起浓浓的黑烟,缓慢的驶离了青岛的海岸。
晕船,虽然青岛就在海边,华勇连的士兵也大都会游泳,但还是有人晕船了。
这让杨潮很费解,尤其是发现好几个晕船的士兵还是渔民出身,那种摇晃剧烈的小渔船都能适应,这种大船却会晕船。
杨潮认为八成是心理作用。
找德国人要来了热水,让其他士兵照顾这些晕船的士兵休息,此时船甲板上,船舱中都挤满了士兵,当然船舱里是没有华勇连士兵的地方的,他们都只能挤在甲板上,旁边就是一批批战马。
人都晕船,战马也不是很适应,因此不少马都在发脾气,大声嘶鸣。
人嘶马鸣声,加上汽笛声,德国军舰冒着黑烟往北开进。
“算了,杨先生,我没事!”
一个士兵晕船晕的厉害,杨潮找德国人要求将他送进船舱,给他一个床铺让他休息。
可是德国人不同意,杨潮为此跟德国人大声争吵了起来,嚷嚷声引来了大批士兵的。
躺在甲板上的士兵反过来劝说杨潮。
当然最后这士兵也没有得到床位,德国人也不可能吧紧张的床位给他,就连上百德国兵都在甲板上呢,怎么可能给中国兵。
但是此举让杨潮更是得到了华勇士兵的好感。
杨潮愤愤不平:“玛的,德国鬼子!”
他一脸愤怒的情绪。
杨潮的情绪当然不是装的,但是出现在他脸上却实属不正常,因为过去的他不敢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是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基本素质,此时让表情反应在脸上,甚至比真实情感还要夸张的目的,依然是在拉拢华勇士兵。
最后在一种德军的围观下,在上百华勇士兵的劝说下,杨潮才愤愤不平的被士兵们拉着坐下,坐在晕船士兵的旁边。
“杨先生,德国人到底会不会让我们打朝廷?”
黑牛依然在纠结这个问题。
杨潮冷哼道:“不然去干啥?”
黑牛伤神道:“可是跟朝廷打仗,那不是反贼了吗,如果朝廷问罪的话,是要诛九族的。”
这些人给德国人当兵,目的只是当兵吃粮,根本就没有为德国人卖命的觉悟,所以才不断有士兵当逃兵,也就是说德国军队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归属感。
而且黑牛的担心也十分普遍,这些人大都来自被德国强占的胶州,可是他们很多人的心理认同上,还以为是大清帝国的子民,心中还深深的畏惧着朝廷,后世有句话,叫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百姓怕官,指的就是这种心态。
哪怕有些士兵比较明白,就算他们认为德国人会保护他们,那么他们的亲人呢,谁家在外地没有个沾亲带故的亲戚?而且这些士兵根本就不认为德国人会保护他们,中国人虽然从来不怎么相信自己的朝廷,但是对蓝眼睛黄头发的洋人那更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了。
“你们相信我吗?”
杨潮突然站起来大声问道。
沉默了片刻,才有士兵说话,但是语气却很坚定。
“信!”
“怎么不信先生。”
“我就只信先生。”
这些士兵并不是在向杨潮表示什么,他们只是在表达一个基本的事实,因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那么的坦然。
杨潮心中不免有些欣慰,自己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黑牛!”
杨潮突然伸出手去,跟身材高大,一直是机枪手的黑牛握了一下。
“张国柱!”
……
“蔡振华!”
一百多名士兵,杨潮没到一个人跟前,就喊一声名字,握一下手,没错,杨潮能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他有这个能力,过去做生意的时候,他就能叫出公司里每一个职员的名字,过去他有过一千多名员工,现在记一百来个士兵的名字还不是易如反掌,更何况这些人的名字还都是他给起的。
一直跟最后一个士兵握过手后,杨潮才站在大家中间。
“好,既然你们信我的,到了北京后就得听我的。我保证带着大家平平安安回家,而且不让朝廷问罪。我说的话,你们相信吗?”
士兵们面面相觑。
杨潮突然大声高喊:“你们信吗?”
黑牛眼珠子一转,他第一个道:“信。”
但是他声音还是很小。
杨潮道:“大声点,你们信不信我?”
黑牛高声喊道:“信!”
张国柱也喊道:“信!”
接二连三的声音响起来,最后汇聚成一片,并且慢慢声音也整齐起来。
一百个声音汇成一个“信”字。
而且喊着口号,士兵们的脸上荡起一种热烈来。
只是杨潮的举动惊动了德国人,中国人突然的情绪高涨让他们有些紧张。
一个水兵军官看到这情况,立刻就跑下了船舱,他是去找华勇连的军官的。
作为军官,这些人都分到了床铺,他们既没有兴趣留在甲板上,也没有兴趣跟中国人待在一起,所以都留在船舱中没有出来,就连法尔肯海恩都呆在船舱中。
很快法尔肯海恩就带着一批德国班长急匆匆的走上了甲板,紧张兮兮的跑到了华勇营的位置。
此时他们只听到士兵们不断的高呼“信”字,而杨潮站在他们中间,一脸坚毅的表情。
“杨先生,怎么回事?”
法尔肯海恩迷惑不解的问道,刚刚听到水兵军官的转告,他险些怀疑华勇连士兵哗变了,但是此时看到这情况,似乎不是,他还是懂中文的。
“他们信什么?”
法尔肯海恩问道。
杨潮笑道:“没什么,这是我们中国人作战前的口号,表示必胜的信心!”
法尔肯海恩有些疑惑:“中国军人有这种习惯吗?我怎么不知道。”
法尔肯海恩在中国军队中做过顾问,甚至帮袁世凯连过兵,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习惯。
杨潮耸耸肩:“中国太大了,中国人口是德国的十倍,中国南北各地的习惯都不一样。少校你以前没带过山东的军人吧?”
法尔肯海恩点点头,已经信了几分,尤其是看到士兵们高喊着‘信’字,脸上热情洋溢,他又更信了几分。
“呵呵,是这样啊!”
看到自己一手组建的华勇连有如此士气,其实法尔肯海恩心里也是很高兴的,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
法尔肯海恩举起了双手,突然也高呼一声:“信!”
沃纳则在一旁直生闷气,他感觉到他这个连长都被架空了,完全失去了统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