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士人们却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以中常侍为首的宦官。
何进之所以招揽这些名士,并不仅仅只是想装点门面。作为一个屠夫,何进因其异母妹的入宫受宠而平步青云,做了大将军,封了侯,有权有势。但是要当官,就必需处理繁杂的事务,而这些士人们正好可以为自己卖力。
可这些士人却提出了条件,那就是诛杀宦官。其实,他们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天下士人报仇,更多地是为天下社稷着想,同时也为自己将来的安全着想,谁知道什么时候,宦官们会再次举起屠刀?
袁绍举出窦武的例子,确实深深地刺痛了何进。就是不为了这些士人,而仅仅只是为了他自己,他也应该诛杀这些宦官。他的妹妹、弟弟、母亲为了眼前的利益所迷惑,他可不能有丝毫的大意。
“这些阉竖确实该诛,我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何进紧锁着眉头,咬牙切齿地骂着。他回过头,对袁绍说道:“不过,得先派人支会骠骑将军一声,他的大军可离洛阳不远。”
“大将军请放心,太傅大人刚刚见过骠骑将军的军师,就是诛杀蹇硕的张灵。他再三保证,骠骑将军只听从少帝的圣旨,无意于朝政。没有少帝的旨意,他绝对不会渡过黄河一步。”
正是因为得到了杨林的保证,袁隗才急急忙忙地召见袁绍,让他来鼓动何进诛杀宦官。袁隗的目的非常明确,何进诛杀了宦官,就只能依靠他们这些士人来治理天下,士人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了。
“好的,我立即给太后写信,请她同意诛杀宦官。”由于何进不敢走进皇宫,他就只能给何太后写信了。对于一个大将军而言,连皇宫也不敢进,不能不说是天下一大奇观。
何太后看完大将军何进的信,也是满脸的困惑,一时之间犹豫不决。作为当朝太后,她与宦官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而且她能够成为皇后并得到汉灵帝刘宏的恩宠,宦官们是帮了很大忙的,因此,她并没有诛杀宦官的意愿。
然而她也知道,少帝和自己的地位还离不开大将军何进,只有在大将军的保护下,她们母子才能稳坐皇宫。正因为如此,她才感到左右为难。宦官和外戚,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死结。
“太后,听说大将军给太后送来了信件?”不知什么时候,张让、赵忠、宋典等几个大太监犹如幽灵一般地出现在何太后的面前。他们的鼻子倒是非常灵敏,似乎感觉到了危机。
“拿去看看吧。”何太后扫视了几个大太监一眼,顺手把信递给了张让。十几年了,何太后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有什么难事,她总是找这几个大太监商量,那怕是要诛杀他们的难事!
张让匆匆扫了一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倾刻间泪如雨下:“太后啊……我等奴仆可是对太后忠心耿耿啊……当初先帝与太后不和,几欲废太后,是我等奴仆涕泣求解,各出家财千万为礼,和悦先帝,才使得先帝回心转意啊……”
赵忠、宋典一楞,连忙接过信来,刚刚看了几行,也跪倒在地哭了起来。这些宦官们在皇宫里生活几十年了,早就练就了一身随机应变的本领,那眼泪说来就来,甚至比自来水还要方便。
“太后啊……臣等死不足惜,但就怕太后和皇帝陛下被大将军所制,重演当年大将军梁翼独霸朝纲、祸害国家之事啊。”
何太后一楞,当年大将军梁翼独霸朝纲之事并不遥远,她背后不由得冒出一股寒气。虽然是自己的哥哥,可是她也不得不防,自古以来,帝王之家无私情。她摆了摆手,让几个大太监站了起来。
“罢了,罢了,本宫这不还没有说要诛杀你们吗?从古至今,都是由宦官来管理皇宫内的事情,这条汉朝的传统制度,不能废掉。何况先帝刚刚去世,我怎能衣冠整齐地与士人相对共事呢!”
“在将军欲杀我等,看似为国,实则为已啊……”张让刚刚从地上爬了起来,立即开始了反击:“不知太后想过没有,一旦大将军杀了我等左右近臣,太后又不能与士人相对共事,朝廷大小事宜,必将由大将军一个人说了算,将置太后于何地?”
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可是何太后也懂得一个起码的道理,那就是即不能让宦官专权,也不能让外戚专权,只有让他们两方互相争权,自己才能控制他们两方。
“大将军之所以越来越张狂,皆是他一人掌控北军、西园军权,无人制衡于他。这样吧,本宫就让你们推举一人统帅西园军,你们看如何?”
“太后,万万不可!”
张让的反应相当迅速,立即摇头制止。自从何进接管了西园军,把西园军的太监全部赶走,统统换上了士家子弟。如果此时派个太监去接管兵权,肯定会激怒何进,迫使他铤而走险。
“太后,还是让车骑将军统领西园军吧。车骑将军掌控了西园军之后,就与大将军的北军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大将军受到掣肘,必定不能独揽朝政、为所欲为了。而太后有两兄弟相助,万事无忧矣。”
“车骑将军?”对于自己的兄弟何苗,何太后还是非常了解的。除了仗着自己妹妹的权势作威作福,几乎没有什么能力。何太后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他能行吗?”
“太后,这又不是带兵去打仗,有什么不行的?”正因为何苗不行,张让才推荐他,这比让一个太监去统领西园军要好得多。张让一脸的郑重,缓缓地说道:“车骑将军打仗也许不行,难道守个洛阳城也不行?”
“好主意!来人啊……立即传我的旨意,命令车骑将军何苗进宫。”何进是打死也不进宫了,何太后只好让自己的弟弟何苗来见她,再让他去见何进,把自己的意思转告给何进。
……
手上拿着皇上的圣旨,何苗的心里真是苦不堪言。在他内心的深处,他并没有与哥哥争权夺势的雄心,也没有领兵打仗的本领,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比谁都明白。
可是他的妹妹不放过他,非要他接管西园军权不可。甚至说这既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也是为了何家的基业。何苗虽然本领不大,可也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这是妹妹为了制衡大哥。
何苗回到车骑将军府,就派人到大将军府去打听。大将军府里,也有他的人,传回的消息让何苗放下了心。原来大将军接到皇上的圣旨后,并没有大发雷霆,何苗这才去见何进。
何苗走进大将军府,来到大堂之上,却看到何进一个人坐在大堂上,面寒如霜,一言不发,连个客气话也不说。何苗看到何进,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他胆怯地走到何进身边,躬身喊了一声:“大哥……”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大哥啊……”何进猛地一拍条案,怒声喝道:“我病了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一直不来看我?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和那帮阉竖在我背后干什么?”
何苗当然知道何进得了什么病,也知道何进想要他干什么。可是他既不想说破,也想能反驳,只得陪着笑脸:“是小弟的不是,小弟在这里陪罪了。不过,先帝驾崩,太后把我留在宫内叫我做这做那,我哪有时间啊……大哥,你现在好象没有病啊,为什么不进宫觐见太后呢?”
“你懂什么?”何进狠狠地瞪了何苗一眼,恨不得扇他一嘴巴,没好气地说道:“那些阉竖现在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想尽办法要杀我,我防不胜防,怎么进宫?”
“大哥,想当初我们从南阳而来,是何等地寒酸、窘迫?正是利益于这些太监的帮助,妹妹在皇宫里得到了宠幸,我们才在洛阳站稳了脚跟,那些太监与我们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何苗说得一点也不错,作为外戚,他们与太监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而且他们还是这些太监的受益者。现在,少帝的皇位威协解除了,那些太监只会一心一意地紧跟何家,决不会与何家为敌。
“二弟,你太幼稚了。你想想大将军窦武是怎么死的?窦太后是怎么死的?窦氏几百年的基业是怎么毁誉一旦的?自从阉竖祸乱朝纲以来,有几个大将军还活着?跋扈大将军梁翼都给阉竖们杀了,何况我?”
何进比何苗要清醒的多,他更是牢牢地记住了前朝的这些教训。历来外戚与宦官的争斗中,失败的总是外戚一方。以前宦官们是帮助过他们,可那也是在帮助他们自己。与外戚比起来,宦官们更不愿意看到士人们掌权。
“大哥,你就是把太监们都杀了,又能怎么样呢?那些士人们紧跟着就杀了你的。你可别忘记了,你在那些士人的眼中,就是一个屠夫,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你!”
何苗冷冷一笑,讥讽地说道。何苗如此说,是有所指的。何进曾为子女向王谦求婚,王谦为何进属吏,与大将军结姻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但作为名公的后代,王谦对此却嗤之以鼻,坚决回绝了这门婚事。
第346章 兄妹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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