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马普托都没安宁过,一队接一队的火把从马普托往东北方向游动,从海面上看,似乎是清军在大规模的连夜撤离,实际上却是汤灶生在连夜紧急调动兵力进行部署,只不过向马普托方向挺进的部队都没打火把,而是通过撤离的火把照明。
汤灶生原本以为凭借着海防阵地至少能够坚守十日的,却不曾想英军舰炮威力大到如斯地步,凭借四艘铁甲舰的十四门305毫米重炮在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就将在他看来颇为坚固的阵地蹂躏的不成模样,这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和部署。
尽管易知足已着他们退守二线,但他却咽不下这口闷气,就算要退,也不能让英军轻松攻占马普托,必须让英军付出沉重的代价。
实际上,第一道防线守不住,这是早在预料之中的事情,如何狙击英军登陆,也早就制定有详细的计划,如今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江八巷的心思,他很清楚,无非是担心英军损失惨重之后会进行疯狂的进攻,害怕出现大的伤亡,对此,他倒是不在意,只要能重创英军,第二道防线守不住,大不了大踏步后退就是,英军难不成还敢追来不成?真要敢追,他就该烧高香了。
马普托的动静,海面上的英军就是想不注意都不行,阵仗太了,宛如火龙一般的火把长队在夜里实在太显眼了。
汤灶生的障眼法几乎骗过了所有的英军将领,结合清军白日里主动从阵地撤离,再到络绎不绝出城的火把,没人会料想到清军是在连夜紧急部署。
作为远征军舰队司令的贺布也并没怀疑,尽管他知道清军狡诈,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花样都没用,既然舰炮拥有着绝对的压倒性的优势,也就无须顾忌。
夏季天亮的早,不到五点天色就渐渐发亮,海防阵地上不少身影来来往往的忙碌着,六点,英军‘君主’号等四艘装备了305毫米口径舰炮的铁甲舰大摇大摆的快速向对面驶来。
见的这情形,三号炮台内,一直留意着海面情况的营长宋德恒骂骂咧咧的道:“狗日的那么早就来了,都麻利点,必须赶在敌人炮击之前撤离。”
连长林洪生一脸肉痛的摸着乌黑的炮管,“就这么炸毁实在太可惜了......。”
“不炸留给敌人,然后调转炮口来打我们?”宋德恒抢白了他一句,没好气的道:“赶紧的,别磨蹭,昨天可是伤亡了四百多。”
海面上,当四艘战舰在一字排开,准备进行新一轮的炮击时,对面清军阵地却是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见这情形,亚瑟胡德连忙举着望远镜观察,待的爆炸声停歇,他才放下望远镜,道:“发信号,清军疑似在摧毁阵地上的火炮弹药,是否继续炮击?”
很快,通讯军官就上前禀报道:“命令,继续炮击!”
待的通讯官退下,一直跟随左右的中校兰蒂斯忍不住讥讽道:“咱们的司令被清国人吓破胆了,清军昨夜就大举撤离,今天一早又主动摧毁阵地上火炮弹药......,咱们又何必浪费弹药?”
见他妄议贺布,亚瑟胡德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战场中谨慎总比冒失要好。”说着,他抬起手,道:“准备炮击。”
阵地上的硝烟还没有散开,又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如果说昨天的炮击只是示威,今天一早的这轮炮击就是清除潜在的威胁,贺布在清晨的战前会议上已经定下来,决定从清军阵地正面登陆。
这一轮炮击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半个小时才停歇下来,硝烟散去,阵地上四一般寂静,密集而又威力巨大的炮弹几乎将阵地从头到尾犁了一遍,再加上之前的自爆,阵地上所有的炮台、战壕基本都损坏殆尽,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密密麻麻令人胆寒的硕大弹坑。
城指挥部,一夜没合眼的汤灶生依然精神抖擞,高声道:“打的好,他不再犁一遍,我心里还没底,现在倒是可以放心了。”
端着碗白米粥的江八巷看了一眼,道:“别高兴的太早,这只能说明英军谨慎。”
“谨慎好,越谨慎越好!我就怕他们不谨慎!”汤灶生笑道:“越是谨慎,从阵地正面登陆的可能性就越大。”
昨晚他们忙了一整夜,针对的就是英军从他们阵地登陆,英军越是谨慎,从阵地登陆的可能就越大,这倒是实际情况,毕竟阵地已经经过两次炮击,可以说是被犁了两遍,加上地势也开阔,比从港口登陆要安全的多,进出港口的航道狭窄,战舰多了展不开,而且英军对于城内的情况也不明,只要贺布不发神经,都会选择从阵地直接登陆。
低头喝了两口粥,江八巷才道:“可别玩的太狠,英军若是伤亡大了,必然猛烈报复,咱们第一道防线一天就崩溃了,第二道防线怎么也得多撑几天罢。”
“何必非的吊死在一颗树上?”汤灶生不以为意的道:“咱们只要能重创英军,即便两道防线都失守,那又何妨?重创英军也能鼓舞民心不是。”
江八巷也不与他争论,道:“要不要请示下校长?”
“不用。”汤灶生道:“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
“少扯淡。”江八巷没好气的道,说着自顾喝粥,汤灶生了解他的性子,当即一笑,随手抓了一个馒头。
七点,英军舰队浩浩荡荡的压了过来,出于谨慎,贺布先派遣了五艘机动性强的中小型铁甲舰抵近游弋侦查,见的清军阵地毫无反应,他才彻底放下心来,待的五艘战舰相继发出安全的信号,他才下令,“登陆!”
从清军阵地正面登陆,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里海面开阔,便于发挥舰队的火力优势,清军阵地经历了两番炮击,不可能再存在什么埋伏,即便是有,也能利用战舰舰炮迅速压制,在他心里,对于清军的新式马克沁重机枪还是十分忌惮的,比勒陀利亚一战,死于重机枪的官兵实在是太多了。
登陆异常顺利,先行登陆的一个团迅速的搜索了整个阵地,不见一个人影,清军确实已经全部撤离,得到禀报,贺布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英军随即进行大规模的登陆,密密麻麻的运兵船往来穿梭将一船船官兵运送上岸,为了彻底掌控马普托,切断德兰士瓦的这个出海口,滞留在开普敦的两万陆军都随舰队而来。
登陆的英军迅速的集合整队,然后按照战前的部署,迅速的向前推进占领有利地形,见的一切顺利,贺布暗自松了口气,顺利登陆,攻占马普托的最站计划就完成了一大半,他正待派出一支小舰队溯河而上配合陆军攻占马普托,却突然听的有人道:“热气球!”
他抬头一看,果然,一个硕大的五颜六色的热气球正缓缓从马普托北方升上来,他心里不由的一惊,比勒陀利亚一战清军就用热气球侦查整个战场,清军这个时候升起热气球是什么目的?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清军大口径陆战炮,比勒陀利亚一战,就是吃亏在清军的大口径陆战炮,一旦登陆的英军脱离了舰炮的射程,必然会遭到清军的炮击,不过,这一点在登陆在前就已经考虑到了,早就严令登陆部队不准超越舰炮最大射程半径。
不过,他心里仍然感到不安,有种中了埋伏的感觉,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就在他搜肠刮肚的思索时,清军的陆战炮开始炮击,开始只是零星的爆炸声,但随即爆炸声就密集起来。
贺布很快就惊讶的发现,清军的火炮居然是从东西北三个方向炮击,而且炮火都很密集,清军究竟有多少门重炮?他心里暗自纳闷,而更令他惊讶的是,清军的火炮似乎都应该还在305毫米舰炮的射程范围之内,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他当即沉声道:“命令‘君主’号等4舰,分头进行炮火压制。”
隆隆的炮声瞬间响彻海面,305毫米舰炮虽然射程远,但却缺乏准头,命中率极低,而且汤灶生又有意识的将陆战炮分散布置,看着炮火密集,那只是火炮连续炮击而造成的错觉。
是以舰炮虽然接连开炮进行压制,但却不见效果,清军的火炮依然猛烈密集,见这情形,登陆的部队纷纷向后撤退。
眼见的舰炮对于清军的火炮压制无功,贺布也颇为无奈,舰炮的命中率本来就低,对于远距离的目标,命中率就更低,看来,想要攻占马普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想长期占据,怕是更难,除非能够全歼这些清军。
随着登陆的英军逐步后撤,清军的火炮也开始延伸炮击,感觉就象的炮弹追在他们屁股后面一样,逼迫的他们不得不快速撤退。
前方的部队快速后撤,而后方的部队仍然在向前开拔,两下里一汇合,登时就乱成了一锅粥,大量的官兵滞留在阵地后方的一片空旷地带,等待着命令。
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贺布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强,他想到昨夜里清军佯装大规模后撤,一大早,又主动摧毁阵地上的火炮弹药,如今却又用陆战炮一步步将登陆的部队逼的后撤,要说没有问题,打死他也不相信。
虽然没有想明白到底什么地方有问题,但心里的那种不安感却是越来越强烈,清军的狡诈阴狠他是深有体会的,“来人,用旗语向.......。”
他刚刚转过身,眼角就瞥见阵地上腾起一大团火光,紧接着就是一声霹雳惊雷也似的巨响,连脚下的战舰都在摇晃,扶住船舷,他转头望去,就见一团巨大的硝烟在阵地上腾空而起。
马普托城内的指挥部里,尽管是早有准备,汤灶生还是被这剧烈的爆炸吓了一跳,要不是及时扶住了桌子,差点摔倒在地,整个指挥部都在抖动,脚下的土地也在抖动。
江八巷更不堪,坐在椅子上的他连人带椅都摔在地上,爬起身来,他怒目而视,“怎么那么大的动静?你把所有的弹药都炸了?”
汤灶生耳朵仍然嗡嗡的响,压根就没听见他说什么,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江八巷也发现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副看败家子的眼神狠狠的盯着他,爆炸的地方是整个阵地的弹药库地下弹药库,他们一直将第一道防线当做主战场,一大半的弹药都储藏在那个地下弹药库里。
等的耳鸣声消退,江八巷瞪着他道:“弹药都炸了。这日子不过了?”
“说什么呢?”汤灶生大声道:“是开矿的炸药,我将储存的开采金矿的炸药都填了进去。”说着,他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神情,“没想到威力会那么大.......。”
开采金矿的炸药,都填进去了?江八巷顿时无语,那可是数十吨的炸药,半晌,他才道:“你自己跟校长汇报。”
前所未有的剧烈爆炸不仅将汇聚在弹药库上方的英军炸的无影无踪,周围几里的英军都因为这一巨大的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而伤亡惨重。
望着阵地上空腾起的巨大的硝烟,清军、英军都目瞪口呆,贺布的脸色一瞬间变的异常苍白,尽管海军没有遭受什么损失,但上岸的陆军至少伤亡了一半,当时至少有几千人汇聚在那片地方,该死的清军,刻意用火炮将他们逼到那片地方的!
‘君主’号甲板上,亚瑟胡德瞠目结舌的望着天空,贺布一直说清军狡诈阴狠,原本他还有些不相信,如今却是不敢不信了,从昨天开始,清军实际上就准备好了这个陷阱,然后一步一步的诱导他们完全的踩进去,这一下得伤亡多少人?他有些不敢想象。
这一仗接下来该怎么打?陆军伤亡惨重,怕是已经没有勇气面对清军了,而且清军的陆战炮,他们也无力压制,总不能就此撤回开普敦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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