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接连吃败仗的北方联邦突然打了两场翻身仗,而且葛底斯堡战役和维克斯堡战役都具有非凡的意义,可以说通过这两场胜利北方一举扭转了战局,彻底改变了一直以来的不利局面。
纽约金融市场反应激烈,黄金交易所更是被挤的水泄不通,所有持有黄金的客户都急于抛售手中的黄金,黄金与美元的汇率出现断崖似的暴跌,短短几日,最高摸到二百零六美元的金价迅速跌落到一百五才稳住脚跟,无数人一夜之间变的一贫如洗。
元奇纽约分行的黄金交易经纪人见的这情形都是暗自庆幸不已,还好他们抛的早,虽然不是在最高阶段价位抛的,但相比较而言,也算是高位了,他们手中的黄金基本都是在一百八十美元以上的价格出手的,一个个暗自庆幸的同时,无不感叹大掌柜料事如神。
欧洲的金融市场反应同样激烈,棉花期货以及相关债券全部大幅攀升,涨势强劲,棉花市场的实物价格同样是一路上扬,很快就再次突破四十美分的高位。
解修元捏着两份电报脚步轻快的走进长乐书屋,一进房间,他就满面笑容的拱手道:“还是大掌柜慧眼如炬,若非大掌柜再三坚持,元奇怕是要错过这一次机会,纽约金价大跌,咱们避免了上千万美元的损失。欧洲棉花价格大幅攀升,已经回到四十的高位,而且涨势强劲,冲击五十的可能很大。”
“大宗贸易能达到四十就该知足了。”易知足含笑道:“今年不比去年,各国但凡是适宜种植棉花的今年都扩大了棉花种植规模,产量肯定会有大幅提高,不要期望太高,刨除成本和费用,能有三倍之利,就已经很乐观了。”
三倍之利?解修元沉吟了下才道:“若是价格只有四十美分,获利三倍怕是有点悬,国际棉花价格暴涨,元奇也相应变相的提高了棉花的收购价格,依照国际标准当折合十五美分每磅。”
“两倍也很不错。”易知足并不强求,毕竟棉花是大宗贸易,两倍的纯利已经极为可观了,顿了顿,他话头一转,“纽约的黄金,若是价格持续下跌,可以逢低吸纳。”
逢低吸纳?解修元眉头一皱,不解的道:“大掌柜看好北方联邦,并判断北方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如今北方已经扭转战局,金价应该持续走低才是。”说到这里他惊疑不定的道:“战局还会反复不成?”
“战局会否反复,难以判断。”易知足缓声道:“但别忘了咱们投资黄金的初衷,咱们是为了套取美利坚的黄金,而不只是单纯的为了赚钱。”
解修元讪笑道:“大掌柜不提醒,属下还险些忘了投资纽约黄金的初衷了。”
“呜——”一辆列车缓缓的驶进沪北火车站,车一停稳,形形色色怀抱着各种目的和梦想的人群便涌上站台,一身微服的肃顺隔着车窗望着人潮汹涌的站台,心里颇为感慨,一晃数年,这次来上海,他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或许是身份变了的缘故,隐隐的他似乎有点不想面对易知足。
眼见肃顺愣愣的望着车窗外出神,随行的军机大臣杜翰轻声提醒道:“六爷,咱们该下车了。”
“哦。”肃顺回过神来,道:“鸿举兄是头次来上海吧?”
“是。”杜翰含笑道:“早就听闻上海之繁华胜于西洋,却一直无缘见识。”
肃顺笑道:“这次机会难得,鸿举兄不妨好好领略一番上海的繁华,这是迥异于京师和江宁的繁华。”
此番前来上海,肃顺、杜翰亦是微服而来,实则这几年来,朝廷已经鲜少派钦差前来上海,京师一众王爷勋贵前来上海几乎都是微服,因为易知足从来不接钦差,谁也不愿意大张旗鼓前来遭受冷落。
一行人踏上站台,早前派来打前站的一个肃府管家连忙带人迎了上来,领着他们一行乘坐马车前往在镇海路雇下的一个园子,洗漱休息了一番之后,肃顺、杜翰才前往镇南王府。
镇南王府,荷园,湖边凉亭。
“我国的国务卿西沃德先生和俄国外长哥尔查可夫准备启程前来上海。”美利坚驻华大使伯驾看着易知足缓声道:“对于三国结盟一事,阁下有何想法?”
对于三国结盟,易知足早有考虑,当即便道:“清国、美国、俄国分居亚洲、北美洲和欧洲,地域分散,距离遥远,又皆是一方霸主,缔结军事同盟的意义并不大,三国结盟的主要的目的是遏制英法等欧洲强国对亚洲和美洲的殖民扩张和对主权国家的野蛮干涉,在国际上互相扶持。”
“那俄国呢?”伯驾问道:“俄国在亚洲和美洲可没利益存在。”
“俄国在亚洲岂能没有利益存在?”易知足道:“俄土战争打了两百年为了什么?英吉利在西亚大幅扩张已经严重威胁俄国对土耳其的扩张,另外,清国与俄国还可以另外签订一个互不侵犯协议。”
伯驾接着问道:“经济贸易方面呢?”
“作为同盟国,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科技等各个领域都可以开展广泛的合作。”易知足道:“在经济贸易方面可以互利互惠,给予最惠国待遇。”
听这话,伯驾登时放下心来,易知足能有这个态度,三国结盟必然会十分顺利,美利坚最看重的实则还是经济贸易方面是优惠,毕竟才经历过一场大规模内战的美利坚急迫需要的是恢复经济。
林美莲这时快步走了过来,径直递上两份名贴,易知足接过一看,见的是肃顺和杜翰,当即点了点头,道:“先领他们去书房,我稍后就过去。”
说完,他看向伯驾,道:“亚洲和美洲,基本不会爆发大的战争,但欧洲却是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爆发战争的可能,俄国的根本利益在欧洲,卷入战争的可能性极大,这一点,我希望大使先生能郑重的提醒贵国的总统和国务卿。”
“我会的。”伯驾点了点头,虽然这次俄国派波罗的海舰队访问北方,但其主要目的并不是支持北方联邦,额是为了避免舰队被英法重创,对于联邦而言,这一举动远不及清国海军以雇佣兵的身份协助北方作战,更不要说元奇对联邦数额巨大的军火和药品贸易。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接连取得两场战役的胜利,一举扭转了战局改变不利局势之后的联邦,对于三国结盟的态度已经变的从容起来,更看重的还是与清国的结盟,以争取得到优惠的商贸条件。
该说的都说了,易知足也不废话,他清楚伯驾其实就是来试探一下口风的,正主儿是国务卿西沃德,伯驾也知道对方有重要客人,当即起身告辞。
送走伯驾,易知足才折向长乐书屋,对于肃顺的前来他并不意外,朝廷宣布预备立宪,身位首席军机,且专权跋扈的肃顺能坐的住才叫是怪事。
他一进院子,肃顺、杜翰就大步迎了出来,还离着十几步肃顺就拱手笑道:“一别数年,国城兄风采依旧。”
易知足微笑着拱手还礼,戏谑道:“什么风将咱们的大清的首席军机吹来上海了?”
听他打趣自己,肃顺登时就轻松下来,笑道:“还能有什么风,自然是西风。”到的跟前,他端详了对方两眼,道:“不明就里的,还以为国城兄不过三十出头。”
“雨亭兄也未早生华发,何故如此感慨。”易知足说着看向杜翰,“这位想必就是鸿举兄了。”
杜翰可没敢随意,连忙躬身一揖,“在下杜翰见过王爷。”
“鸿举兄不必拘礼。”肃顺笑道:“国城兄最耐不的繁文缛节,越是洒脱,他越是高看你一眼。”
“还是雨亭兄熟知我的秉性。”易知足笑道:“鸿举兄无须拘礼,以字相称便是。”说着,他伸手礼让,“二位请——。”
杜翰还是第一次见着易知足,心里暗自称奇,这主子可是实实在在的东南王,不想却如此随和,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见他穿着长衫,剪着短发,没有蓄须,胡须刮的干干净净,更显的容貌俊朗,看起来确实不过三十出头,不过,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主子已经是四十出头了。
三人进屋落座,肃顺便道:“这几年事务繁杂,一直没能抽空前来上海拜访。”
易知足浑不在意的道:“雨亭兄如今既是顾命大臣又是首席军机,轻易哪能离京?如今通讯方便,随时都能联络,没必要亲自前来。”
见他没有怪罪的意思,肃顺心里暗松了口气,“如今铁路交通迅捷,京师至上海也不过两三日,有些事情电报和书信难以说的清楚,还是亲自来一趟安心。”
易知足瞥了杜翰一眼,肃顺微服前来上海能带他随行,并且带他一同前来拜访,显然也是亲信,当即便径直道:“是为预备立宪之事?”
肃顺点了点头,道:“国城兄真打算九年立宪?”
“原本九年立宪略显仓促,但朝廷宣布预备立宪,九年时间大清足以满足立宪的基础和条件。”易知足说着反问道:“朝廷反对立宪的呼声很高?”
“反对的人自然有。”肃顺斟酌着道:“因为是预备立宪,且有九年预备之期,所以反对的不算太强烈,但真要推行立宪,怕是阻力也不小,届时皇上成年亲政,必然会有一帮王公大臣怂恿阻止。”
什么意思?易知足拿过烟盒让了让,随即自个点了一支香烟,这才道:“雨亭兄的意思,提前立宪?”
“提前立宪能避免许多阻力。”肃顺沉声道:“随着朝廷宣布预备立宪,越来越多的大员认识到唯有立宪,才能让大清国祚长存,这有利于提前立宪。”
这可真是有意思,奕訢急于立宪,如今肃顺也急于立宪,很明显,两人都希望立宪之后摄政,这是在争取元奇或者是说争取他的支持,这种情况他倒是乐意看到,毕竟对他来说,他需要的是尽快推行立宪,至于是奕訢还是肃顺摄政,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能不能实现真正意义的立宪。
至于肃顺说提前立宪,却连具体的期限都没有,这无非就是一个态度问题,这是在向他表态,积极推行立宪的态度,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只要条件许可,我并不反对提前立宪,但我希望朝廷尽量平稳的过度。”
肃顺提出提前立宪,确实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积极推行立宪的态度,听的这话不由的暗松了口气,道:“国城兄放心,预备立宪数年,宪政思想必然深入人心,不会有多大的阻力。”
易知足点了点头,“之所以提出预备立宪,不仅是为了促进推行宪政的进度,也是希望能收水到渠成之效,尽量平稳过度,咱们国家太大,一旦乱起来不容易收拾。”
说着,他话头一转,“最近,美国的国务卿和俄国外长哥尔查可夫会来访问,三国会缔结一个同盟条约,另外,我打算与俄国签订一个互不侵犯条约,在中亚的势力划分也要详细磋商,这些条约最终都是要朝廷出面签订。”
听的这话,肃顺心里一沉,朝廷如今与英法关系密切,若是与美俄签订同盟条约,难免不会影响到朝廷与英法的关系,元奇此举难不成是刻意针对朝廷与英法的关系?
杜翰显然明白这其中的矛盾,见肃顺沉吟不语,他便开口道:“美俄两国强不过英法,且如今俱元气大伤,朝廷完全没有必要与两国结盟,况且,与美俄两国结盟对于咱们大清也无甚益处。”
“永远不要小瞧了美俄两国,尤其是俄国。”易知足沉声道:“虽然咱们买下了西伯利亚,但在西北依然与俄国接壤,而且有着漫长的边界线。”
肃顺接着道:“欧洲各国毁约的情况也屡见不鲜,即便与俄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也未必能保得西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