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联邦获得安特纳姆会战的胜利,随之发表,堪称是能美利坚内战的转折点,有眼光的不只是易知足,欧洲同样有不少人能看出这一点,这直接就导致了本就已经处于高位的欧洲棉花价格再次上涨。
谁都清楚,一旦战火燃烧到南方的种植园,会对南方的棉花造成巨大的破坏,另外,北方对于南方的封锁也必然是越来越严厉,就算南方有棉花也可能难以运送出来,基于这个判断,欧洲市场的棉花价格一涨再涨。
尽管易知足先知先觉,大清早几年就开始大力推广棉花的种植,棉花的年产量也是一年高于一年,尽管如此,依然无法满足欧洲纺织业的需求,况且,元奇的棉花还是采取断断续续的供应,虽然棉花已是天价,但市场随时随地都处于棉花短缺的状态。
棉花价格持续高涨,大宗交易价格都很快就突破了五十美分,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整个世界都在为棉花疯狂,这无疑是极大的刺激促进了世界各地的棉花种植业,亚洲、美洲、欧洲、非洲都开始积极的推广棉花种植。
受到安特纳姆会战和影响的不只是棉花,还有黄金!纽约的黄金交易所空前火爆,不过,黄金的价格不是上涨,而是下跌,北方扭转战局,导致发行的绿背美元坚挺,与黄金的兑换价自然是下跌。
美元与黄金兑换价的起伏跌宕,吸引了大量来自欧洲各国的投机者,也导致了纽约黄金交易所的空前繁荣兴旺。
“大掌柜,纽约黄金重挫。”解修元一脸焦急的走进易知足的书房,不及见礼便匆匆说道:“一夜之间下跌了十美元,如今价格是一百六十三,看这趋势,肯定还会继续下跌。”
元奇在纽约黄金交易所投资的金额不小,一下暴跌十美元,也不怪解修元焦急,他们入市早,在一百二十多的价位进场的,因为通货膨胀,战事不顺利以及美利坚国内混乱的因素,美元与黄金的兑换价一直是保持持续稳步上涨的趋势。
这次市场反应强烈,跌势凶猛,如果能够及时抛售,还是能够保证利润的,但若是金价继续下跌,就难说了,很有可能之前的盈利全部都得吐出去,甚至还面临着亏损的可能。
“棉花涨,黄金跌,看来的影响着实是不小。”易知足却似一点不着急,“再看看。”
再看看?解修元有些傻眼,跌势如此凶猛,每耽搁一天可能都是几美元甚至是上十美元的跌幅,对于投入巨大的元奇来说,一美元的浮动都意味着二十万的盈亏,素来杀伐果断的易知足,这次居然说再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解修元没吭声,赵烈文却是开口道:“难道局势还有起伏?”
“局势肯定是会有起伏的。”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虽然我说南方败局已定,但并不意味着战事没有起伏,只要战争没结束,就充满了无数的可能,目前距离结束战争还早,岂能没有起伏?”
这话云山雾罩的,而且有些矛盾,听的解修元一头雾水,赵烈文也是一脸疑惑,既然战事还有起伏,又如何就敢断言南方败局已定?
易知足不想多解说,实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说,对于纽约的黄金投机,他是一点不担心的,因为他清楚,内战时期的黄金价格不可能就此掉头向下,战争还会持续两年,肯定是会有大的起伏的,否则,就持续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略微沉吟,他就吩咐道:“棉花贸易利润不小,资金就此闲着也是浪费,抽调一部分投入纽约黄金交易所,逢低就买。”
又是逆势操作?解修元犹豫了下,才道:“已经投入二千多万了,还继续追加?南方既然是败局已定,战争结束之日,就是黄金狂跌之时,咱们持有数量太大,怕是不利于出手,砸在手里就是大麻烦。”
“不用担心。”易知足含笑道:“咱们灵活一些,做波段操作,总不能有钱不赚不是。”
听他语气轻松,就跟在地上捡黄金似的,解修元也是松懈下来,道:“那属下这就去电.....。”
“还有个问题。”易知足道:“这次的金价下跌太过凶猛,有些不太正常,着他们在欧洲打探一下消息。”
赵烈文反应极快,“大掌柜的意思是欧洲的金融势力有意打压,引发恐慌,以此来破坏北方的金融?”
“这个可能性很大。”易知足颌首道:“为了筹措战争军费,北方联邦发行了将近五亿美元,这些美元是完全没有金属货币做抵押的,可以说是一个创举,但是这个创举却得罪了欧洲的银行家,因为它损害了银行家的利益。
曾发表声明:如果源于美国的这种令人厌恶的新的财政政策得以永久化,那么政.府就可以没有成本地发行自己的货币。
它将能够偿还所有的债务并且不再欠债,它将获得所有必要的货币来发展商业,它将变成世界上前所未有的繁荣国家,世界上的优秀人才和所有的财富将涌向北美。这个国家必须被摧毁,否则它将摧毁世界上每一个君主制国家。
从这份声明可以看出,北方联邦几乎成了欧洲所有金融势力的公敌,安特纳姆会战的胜利和的发表,肯定会引起欧洲金融势力的恐惧,他们出手破坏北方金融的可能性很大。”
解修元担忧的道:“若真是欧洲金融势力在背后搅风搅雨,咱们在纽约黄金交易所的资金是否安全?”
“不用担心,亏损不了。”易知足语气笃定的道:“他们若真是在背后操纵,咱们大可与联邦政.府联手,保证能让他们血本无归。”
见他如此笃定,解修元登时放下心来,又商议了一番细节这才起身行礼告退,赶去元奇总号与孔建安洽商,毕竟调拨资金之类事情是需要通过元奇银行的。
待的解修元退下之后,赵烈文若有所思的道:“大掌柜,元奇算不算是金融势力?”
听的这话,易知足不由的一笑,“惠甫是担心朝廷效仿北方联邦发行新钞?”
赵烈文点了点头,道:“朝廷财政拮据,本身又缺乏金银储备,难免不会心动。”
“朝廷与北方联邦的情况不一样,大清的国情与北方联邦也有极大的差别。”易知足缓声道:“朝廷若是效仿发行新钞,绝对无法推行,咸丰朝的币制改革,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京师,恭亲王府。
一回府,奕訢就遣人去下帖子请惠亲王绵愉、豫亲王义道、军机大臣文祥,大学士贾桢四人赴晚宴。他很清楚,推行立宪不是小事,就是预备立宪也是风险极大,他们必须与自己的班底仔细商量。
接到奕訢的帖子,绵愉,义道、文祥、贾桢四人都如约而至,奕訢将四人请到书房,直言不讳的道:“这几日称病在府中静养,实则是抽空去了趟上海,今日刚回.......。”
一听他去了上海,绵愉等人都有些惊讶,谁也没想到他会微服前往上海,而且京师居然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就连他们几人都不知道就不要说其他人了,文祥关切的道:“王爷上海之行可有收获?”
奕訢含笑道:“与易国城长谈了一个下午,获益匪浅。”顿了顿他才接着道:“易国城言及目前大清不具备立宪的基础和条件,但却提出了预备立宪的想法,本王觉的切实可行,是以特意请诸位来商议。”
一听立宪,绵愉不由的皱了下眉头,“既然目前不具备立宪的基础和条件,又何必操之过急?好不容易太平两年,就不能从容筹划?”
“我也想从容筹划,循序渐进,以收水到渠成之功,但目前的局势却是逼迫咱们加快立宪的进度。”奕訢缓声道:“一则是眼下的机会难得,再一个就是来自元奇的威胁,真要再拖延数年,会是什么情形?
皇上年纪渐长,太后权柄日重,必然会极力反对立宪,而元奇则会将势力渗透到北方各省,这两年的棉花贸易,元奇不仅是赚的盆满钵满且尽揽民心,另外,元奇还向美利坚北方联邦出售了数目惊人的军火。
有钱有兵又尽得民心,易国城会不会滋生取而代之的野心?其部众会不会贪图一己私利怂恿甚至是逼迫其作乱?陈桥兵变,赵匡胤黄袍加身,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眼下瞧着是天下太平,但实则却是危机重重,咱们必须尽快的推行立宪,预备立宪则能极大的促进立宪的进程,况且,抛出预备立宪,咱们进可攻退可守,进退自如,无须冒甚风险,还可试探朝廷官员的反应。”
“立宪限制皇权,太后必然不会同意,即便是预备立宪,一旦提出,必然是石破天惊,引发朝局动荡。”豫亲王义道缓声道:“此事须的谨慎,最好是让肃六出头。”
让肃顺出头?奕訢瞥了他一眼,道:“立宪之事是有风险,但却能得到元奇的大力支持,而且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元奇作乱的可能。”
听的这话,房间里登时一片安静,元奇的大力支持意味着雄厚的财力支持和军事支持,朝廷三方势力,谁能获得元奇的全力支持谁就能力压其他两方。奕訢和肃顺实则与元奇的关系都颇为密切,但细究起来,肃顺与易知足的关系则更为亲密一些。
元奇对于立宪的态度是无须说的,奕訢若是力主推行立宪,与元奇的关系将会更密切,再则,还有一层意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一旦实现立宪,这首相之位非奕訢莫属。
就算抛开这些,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元奇作乱的可能,也值得冒这个风险!元奇就象一柄悬挂在朝廷上方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的利剑,无时无刻不威胁着朝廷的安危,如今朝廷上下最担心的就是元奇作乱,毕竟人人都心知肚明,元奇若是作乱,大清的覆灭就是迟早的事情。
绵愉忍不住问道:“推行立宪,就能保证元奇不反?”
听的这话,奕訢微笑着道:“元奇是什么?按照西方的说法,元奇所有代表的就是新兴的资产阶层,元奇需要的就是实行宪政,以确保他们的利益,朝廷推行宪政,元奇又何必作乱?
况且易国城说的很明白,专制皇权必然被推翻,这是立宪和共和的时代,我想,这也应该是易国城为什么一直不举兵作乱的原因,因为他要的是虚君立宪,皇位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贾桢一脸苦笑的道:“也就说,朝廷若不推行立宪,元奇必反!”
“不错。易国城跟我晤谈之时也亲口说过这句话。”奕訢语气有些沉重道:“朝廷实则没有选择,除了立宪,别无选择,至少主动立宪,还能保住皇位。”
顿了顿,他接着道:“这几日我反复的琢磨过,元奇这些年其实一直是在为立宪做准备,
例如利用报纸不间断的宣扬西方的自由平等人权思想,这是立宪必须的思想基础,元奇还组织人手编纂宪法,改善律法,而元奇不断壮大的大小股东都可谓是新兴的资产阶层,这一阶层是宪政最坚定的支持者,还有经济.......。”
听的这话,几人登时都说不出话来,合着元奇这些年一直没消停,一直都在闷声不响的为立宪做准备!
“元奇既然是志在实行宪政,朝廷也委实没有别的选择。”绵愉说着轻叹了一声,“不过,这事不能操之过急,先放出点风声,把势造起来,然后再找人上折子,如此也才不至于太过突兀。”
“这话在理。”义道接着道:“推行立宪,宗室王公勋贵中只怕有不少人会反对,先放出风声,让他们了解现实的情况,让他们心里都有个谱,提出预备立宪的时候,也能少些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