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郝风楼兴致颇好,周司吏道:“大人放心,兵部那边,卑下想尽法子,去交涉一下,宫里头既然点了头的事,想来他们是不会刁难的。”
郝风楼听了点头道:“这件事你去处置。”
郝风楼伸了个懒腰,挥挥手:“你下去吧。”
周司吏听罢,告辞而出。
卫里的公务,其实不多,不过郝风楼现在却喜欢坐在这儿,全卫上下一万来号人,尽都在自己的掌握,这种感觉不错。
闲坐片刻,外头却有人探头探脑,郝风楼的眼角瞧见,不露声色,漫不经心的道:“进来说话。”
外头的人便小心翼翼的进来,此人却是此前纪纲房里的刘司吏,这刘司吏,乃是纪纲的心腹,一直都在正气堂里当值,如今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的编制还在这里,可是指挥使却是换了,难免,刘司吏有点儿不安。
傻子都知道,他在这儿,怕是呆不长了。
刘司吏愁眉苦脸,小心翼翼的进来,见了郝风楼,连忙行礼,道:“卑下刘锦,见过大人……”
郝风楼抬眸看了他一眼,不露声色,道:“哦,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刘司吏行礼叫苦不迭,只怕这个时候,恨死了自己为何要跟着纪纲厮混,如今纪纲完了,还是一个谋逆大罪,说难听一些,即便是人家栽自己一个乱贼党羽的罪名,估摸着。那也不成什么问题。
刘司吏期期艾艾的道:“那纪纲,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学生不幸。分管正气堂的书吏房,他的丑言恶行,学生一直瞧在眼里,可是……可是却是敢怒不敢言,几次想要揭发,却念及家中妻儿,不敢造次。如今大人揭发了他。使他的万般恶行曝露,如今也已正法,学生实在是欢欣鼓舞。弹冠相庆……”
刘司吏踟蹰了一下:“所以学生昨夜,一宿儿没睡,搜肠刮肚,想到了纪纲诸多恶迹。于是都写了下来。还请大人过目。”
刘司吏说罢,从袖子抽搐一份文书来,小心翼翼的递到了案头。
郝风楼拿起,打开看了看,不禁笑了,这个家伙,栽赃陷害的本事,比自己强的多了。果然是饱受锦衣卫的熏陶,什么强抢民女。什么与人通jian,甚至是夜御九女之类,写的绘声绘色。
不过有一个揭发,却让郝风楼不禁眉头一皱,上头说的是,纪纲有一个妾室,竟是宫女……
这个宫女,本该遴选入宫,却被纪纲截留了下来,私自蓄养在了府邸。
看上去,这似乎是个小事,可是里头牵涉的,却是极为重要的问题,选秀这东西,其实选的未必就是宫女,宫女入了宫,随时都可能被天子临幸,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秀女就好像举人一样,举人是朝廷是储备干部,没有空缺的时候,他们只是举人,一旦有了空缺,说不定就得做官了,若是你运气好,再考一场,说不准就成了进士,那就更加了不得。秀女也是如此,进了宫,说不准,就成了贵人,成了嫔妃。
可是纪纲私自截留,这里头的意味,可就大大不同,这是皇上的人,你也敢藏私?
郝风楼看过之后,心念一转,如今纪纲已死,眼下抛出这个来,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因而郝风楼只是将这东西压下,却是抬起眼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司吏:“刘司吏能深明大义,本官岂会怪责……”
刘司吏一听,顿时大喜,连忙道:“哪里,哪里,往后,还要请大人多多教诲。”他的眼睛尖,一下子瞧见郝风楼的靴子上有污泥的痕迹,立即道:“大人,您的靴子脏了。”
不待郝风楼回话,刘司吏二话不说,飞快躬身上前,拿着袖子给郝风楼擦脚,一面道:“大人如今,掌锦衣卫一卫之尊,靴子脏了,给人瞧见,终究是不体面,千金之躯,岂容有垢?学生万死啊……”
郝风楼一开始,下意识要缩起脚来,可是被刘司吏的手一捏,倒也坦然了,任他擦拭,一只靴子,被他擦了个铮亮,刘司吏才小心翼翼的退开,道:“其实,学生还有一件事要禀告,北平都指挥使还有蓟县都指挥使,这二人,俱都和纪大人有过命的交情,一直以来,这些人都有书信往来,哦,是了,纪纲还送了不少女人过去,这二人素来好美色……”
“哪里来的女人?”
刘司吏深深看了郝风楼一眼:“有不少,都和选秀有关……”
郝风楼眉头压下,却还是装作不露声色的样子,微笑道:“哦,知道了,你下去吧,对了,往后,你的差事要卸一卸,把书吏房腾出来,和周司吏交接一下,南城千户所缺一个司吏,你明日去那儿办公。”
刘司吏听罢,连忙点头,自然乖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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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正午,郝风楼便寻了个由头,入宫去了。
有些事他心里放不下,于是到了午门,说是要给徐皇后问安。
宫中自无不允,郝风楼到了坤宁宫,徐皇后早盼着他来,一见了他,徐皇后便笑道:“本宫可等着你呢,汉王今儿一早,便来觐见了,他吃了这么大的苦头,此时已是心灰意冷,愿意回到自己藩地去,好生做一个藩王,哎………本宫见了他,真是又恨又怜,他气色很不好,不过总算,是留下了一条性命,他自己也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再不敢有非分之想,这样……其实也是挺好。”
站在徐皇后身边的,乃是乾宁宫的太监杨林,杨林眉开眼笑的插了一句话:“其实……这也算是皆大欢喜,不管怎么说,几位殿下总算肯和睦了,这都是郝大人的功劳,奴婢可是一直在打听,那一日在奉天殿,若无郝大人,天知道最后会是什么光景。”
徐皇后喜笑颜开的道:“是啊,郝风楼,本宫很感激你,这朝内朝外,谁都靠不住,就你……还靠得住一些。”
郝风楼连忙道:“这都是托母后的洪福,儿臣能有什么功劳,母后不要见笑。”
徐皇后却是紧起脸来,道:“你这是什么话,该你是功劳就是你的功劳,什么洪福,本宫那时候,早已六神无主了。本宫一直想着,该怎样感激你。”
郝风楼又道:“这可不成,儿臣为母后效力,这是理所应当,若是母后对儿臣心存了感激,反而显得生分了,若是如此,儿臣反而不自在了。”
徐皇后嫣然笑了,叫郝风楼坐下,又命杨林去斟茶,唏嘘道:“说起来,本宫认了你做义子,没给你什么好处,却处处都倚重于你,你在外头,立了这么多功劳,步步高升,本是应该的,可是因为这层关系,却是在外人看来,却是因为你这本宫义子的身份,才得来的尊位,你的心里,多半是不好受吧,本宫左思右想,总觉得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不过你方才既那样说,本宫也就不赘言了。”
徐皇后的话,语重心长,带着几分亏欠。
郝风楼故意转开话题,道:“母后,儿臣其实过来,是有一件事要禀告。”
徐皇后笑了:“却不知何事?”
郝风楼道:“那罪臣纪纲,胆大妄为,母后已经知道,儿臣新近查到,他似乎和宫里选秀的人,勾搭成奸,每次选秀,都能从中弄出一些秀女,供他yin乐,儿臣听了,不敢造次,这才前来禀告。”
在这事上,郝风楼留了个心眼,却是没有先禀告天子,而是先来寻徐皇后,因为这选秀,本就是正宫主持,天子一般是不过问的。
听了郝风楼的话,徐皇后的脸色还算平静,只是道:“哦,有这样事,此事,本宫会查一查,你且放心。”
倒是一边的杨林,脸色却是变了变,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郝风楼颌首点头,道:“这就好极了,这牵涉到宫里,锦衣卫也不便详查,母后既然肯费心,儿臣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徐皇后却是笑了:“来了就尽说这些,你得陪着本宫说些家里长短的话,家里可好么?你夫人本宫前几日倒是见过,在宫里说了一些话,说你整日不着家,太用命了。你这样可不妥,王命是王命,可也得顾着家,读书人不是经常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么?家都没齐,整日在外头疲于奔命,却是不妥当,你这家,既然你不管,母后却要管着,这事儿,母后还得思量思量,总教你没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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