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一段日子里,土堡周围的部落天天都过的紧张兮兮,所有的青壮都像是又回到了战场上,马不卸鞍,人不卸甲,甚至连哨骑都放出去了,要是问这么做为了啥?还不是让那些流寇给闹的!
不过自从鹿音的骑兵进入草原之后,那股流寇仿佛闻到了什么风声,忽然在草原上兜起了圈子,不仅如此,他们甚至还派出游骑去截杀鹿音的斥候,气焰是相当的嚣张!屡次追杀未果的鹿音憋了一肚子火,终于在天黑之前打探到了他们今夜的落脚处——距离土堡三十余里的一处山谷。
为了避免再次打草惊蛇,鹿音收拢了所有的斥候,同时放缓了行进的速度,他准备连夜摸到山谷,然后在黎明时分展开进攻。
夜里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稍微一碰,就火辣辣的疼。鹿音带头走在最前面,他要第一时间冲进对方的营地,将看到的第一个人狠狠地掀翻在地上,好好发泄发泄自己肚子中的抑郁之气!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当他的队伍经过之后,部队行进的痕迹在月光的照耀下是那样的明显,它就像一个路标一样,将一支幽灵般的军队引向了鹿音的后方......
山谷两侧的土丘很好地挡住了谷内的火光,只有出入口那里才能隐约看到一丝光亮,鹿音根本就没有过去探查一下的打算,这个时候还跑到大野地里吹风的,除了那股流寇就没别人!
“奶奶的,可算让老子揪住你的小尾巴了!都给老子冲锋,一个不留!”
“杀!”
月氏骑兵特有的叫喊声打破了夜里的宁静,碗口大的马蹄掀起了无数雪沫,带着隆隆的声音朝着山谷的方向碾压而去。就见山谷内忽然亮起无数火把,营地内人影瞳瞳,不时传出阵阵喧哗,仿佛已经发觉有敌军来袭!
鹿音在心底冷笑一声,心说现在才发现不觉得太迟了么?今儿个要不多枭几个首级,都对不起自己这几天挨冷受冻所遭的罪!
“快快快!”
高大的战马越过火堆,径直砸进了营地之中,破烂的营帐被点燃,无数衣着褴褛的流寇钻出营帐,像一头头迷了方向的野猪,四下乱窜!鹿音手起刀落,瞬间就砍倒了两人,身后的骑士也不甘示弱,早就越过了鹿音杀进了营地深处。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蹦的一声弓弦响,那名冲在最前面的月氏骑兵噗通一声掉落马下,他的脖子上立着一根孤零零的羽箭,像是一面微微摇晃的旗帜,在宣告着杀戮的开始!
清晰的弓弦响让鹿音彻底冷静了下来,一股不详的感觉正在心底滋生,要知道,严寒的气候并不利于弓箭的保养,尤其是弓弦,必须是在战时才安装,而在平日里都是卸下来好好养护的。可是自己这头刚刚发动突袭,对面就有羽箭射了过来,是意外?是巧合?还是对方......早有准备?
接下来的一幕让鹿音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对面的黑暗之中,忽然窜出了无数骑兵,他们依旧穿的破破烂烂,拿的武器还是五花八门,可是他们没有丝毫被袭击而产生应有的慌乱,更没有选择掉头逃窜,只见他们一个个的纵马提缰,挥舞着兵器,硬碰硬地与月氏骑兵战在了一处。
刀光闪烁,鲜血飙飞,两方的人马绞在一处,劈砍惨呼之声是不绝于耳!
不相上下!双方的战力竟然不相上下!鹿音就算再笨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哪里的流寇能和月氏的铁骑拼个旗鼓相当,这******分明就是正规军!人数虽少却死战不退,鹿音打死也不会相信没有人来抄自己的后路!
不能恋战!
“后队变前队,撤!”
当机立断,鹿音立刻做出了正确的抉择,大队的月氏骑兵调转马头,飞快的向谷口跑去,而那些被缠住的战士则主动留下来断后,整个队伍瞬间就像壁虎的尾巴一样,断成了两截!
“啊!”
鹿音刚刚冲到谷口,就听见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惨呼,在惨白的月光下,在灌木的阴影之中忽然冒出了无数穿着楚国军服的士兵,他们一言不发,疯狂的向月氏骑兵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到处都是重伤倒地的声音,鹿音已经记不清自己劈杀了多少敌人,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把自己见到的一切传回月氏!
“分散突围,告诉你们遇见的每一个人,楚国出兵了!备战!备战!”
鹿音大声的呼喊着,斜刺里杀出了一条血路,见到楚兵如同附骨之疽一样追杀过来,鹿音像先前主动断后的士兵一样调转了马头,狠狠地凿进了追击的队伍,用生命为那些逃出去的士兵争取宝贵的时间!
天亮了,暗红色的灰烬散发出袅袅地青烟,几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孤零零地站在雪地上,不时的用嘴巴轻轻地碰触着自己的主人,它不明白自己的主人怎么变的硬邦邦的,而且还始终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不愿起来。
远处的土堡中,苏额图已经收到了鹿音战死的消息,陆续回来的月氏溃兵越来越多,楚军犯境的消息也在草原上飞快的传递开来,不少部落甚至收拾家当准备去王城避难。
土堡的围墙并不太高,这里做为一个前哨战,更多的作用是监视和预警,苏额图已经集结了堡中所有力量,甚至连那些溃兵也被重新武装起来推上了土墙,报急的信使已经前往了王城。其实从溃兵的描述中,苏额图就知道,这是一次楚人与羌族的联合行动,虽然大家对楚人一直资助羌族的事都是心知肚明,可总归是在一张遮掩的面纱之下,只是这次终于露出了他们在面纱之下的獠牙。
来吧,来吧,我就不信,凭借着麾下儿郎的勇武,凭借着那堆积如山的粮草,我苏额图会支持不到增援到来的一天?
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在半天之后,这座边境处的前哨就宣告失守,而那批木雕的小马,则是他留给儿子的最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