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听竹轩视野极好,坐在窗子边,便能将鼎香楼前和街道上的情景尽收眼底。
燕王的目光不知落到了何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的光芒。
只有站在燕王身侧的侍卫,瞄到了燕王在看什么。
一个车夫驾着马车调转方向,一行戴了帷帽看不清面容的女眷正在上马车。燕王的目光,分明落在那个穿着天青色衣裙的少女身上。
看不到脸,只看窈窕动人的背影,也能猜出这是少见的美人。
看来,这就是喜公公口中说的那位凌九小姐了。
那位凌九小姐颇为敏锐,似是察觉有人在盯着她的身影,迅速地转头看了过来。隔着一层轻纱,和燕王的目光遥遥相触。
燕王殿下挑眉一笑。
凌九小姐毫无反应,迅速转身上了马车。
然后,凌家马车一刻未停,很快便启程离开了。
性情执拗倔强又聪慧机敏的凌九小姐
燕王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唇角掠过一丝莫名的笑意。
喜公公察觉到燕王分心走神,不但不慌,反而暗暗高兴起来。看来,燕王只是打算小惩他一番,并未打定主意要他的小命。
“奴才一片忠心为主,还请殿下饶过奴才的贱命,容奴才日后好好当差,报答主子的恩情啊!”
喜公公这一番哭诉表忠心,颇为动情。
燕王扯了扯唇角:“你做了内侍实在可惜了你的天分,若是去梨园做戏子。早就成名伶红角了。”
语气中带着戏谑。
也就是说,刚才欺瞒的事,算是过去了。
喜公公心中大喜。挤出谄媚的笑容:“多谢殿下夸赞。不过,奴才这辈子都要伺候殿下,这梨园是去不了了。”
燕王嫌弃地皱了皱眉:“去将脸上的血迹眼泪洗干净了再过来,看着真让人膈应。”
喜公公一连声应了,忙起身退下。
待喜公公走了之后,燕王吩咐身边的侍卫:“李骏,命人去查一查工部司郎中凌知远。查清他府上的所有人。”
尤其是这位凌九小姐。
最后这句话。不必说出口,李骏自然心领神会,立刻领命:“属下遵命。”
凌静姝坐在马车上。神色自若,心中却暗暗回想起临上马车前的惊鸿一瞥。
匆匆一瞥,又逆着光,看的并不真切。
不过。她清楚的知道。坐在窗边看她的人是燕王。
她前世被软禁在卢家,对外面的事印象模糊,只知道最终坐上皇位的人是燕王。对燕王的性情脾气却是一概不知。
此次碰面,不过短短片刻,说了寥寥几句。凭着这些,只能得出一个最浅显最表面的印象。这位燕王的行事做派,颇有些任性妄为肆意不羁。和总是冷着一张脸喜怒不辨的皇太孙截然不同。
燕王的真实面目和性情脾气,却是不得而知了。
一路沉默。回到凌家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正了。
众人先去见了孙氏。
孙氏见众人兴致不高。有些讶然,笑着问道:“你们几个这是怎么了。出去玩了大半日,怎么不是高高兴兴的,反而一个个耷拉着脸回来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众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回答的太整齐一致了。
简直就像是商量好的
孙氏心中生出了疑惑,也不看凌静嫣和凌静姝姐弟,只问蒋氏:“玉娘,今日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被婆婆这般逼问,蒋氏还算镇定,笑着答道:“我们先去了回春堂,名帖已经给了管事,也记下了霄堂弟的名讳。等十五那一天早上,早些过去就能见到卫太医了。后来又去了鼎香楼吃午饭。”
“鼎香楼名气大生意兴隆,今日只剩一个雅间。我们进了雅间之后,原本定下雅间的客人又来了。因此生了几句口角,生了一通闷气。好在后来又腾出了空的雅间来,我们吃了饭就回来了。”
“说起来不过是一桩小事,只是心里有些郁闷,所以兴致不高。倒让婆婆担心了。”
没半句谎话,却又巧妙地避开了所有重点。将来若是事情暴露了,蒋氏也不至于落下欺瞒长辈的话柄。
说话行事果然周全细密。
凌静姝不由得对蒋氏暗生钦佩。
孙氏果然疑心尽去,笑着安抚道:“罢了,不过是些许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你们奔波了半天也累了,先各自回去歇息。等晚饭时分我再让人叫你们。”
自从出了鼎香楼之后,凌静嫣便闷闷地没再说过话,也没再看过凌静姝一眼。
同住在落霞院,不可避免地一路同行。
凌静嫣愣是低着头,一路都没和凌静姝说过话。
凌静姝也没上前自讨没趣,拉着凌霄的手慢悠悠地向前走。心里想着,等凌静嫣气头过了,再和她谈谈心,哄一哄她就是了
正想着,已经踏进落霞院的凌静嫣忽的绷着脸转过身来:“姝堂妹,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原本亲昵的阿姝,又变成了姝堂妹。
语气也紧绷着,全然没了平日的俏皮活泼。
凌静姝心中暗暗叹口气,面上却微笑如常:“好,我先送阿霄回房再来找你。”
待送了凌霄回寝室,凌霄却一把扯住凌静姝的衣袖不让她走:“阿姝,听嫣堂姐的语气,似乎正闹别扭。你别去了,免得和她生口角。”
“我们如今又借住在大伯家里,你和嫣堂姐闹了矛盾,不管谁对谁错,大伯母和大伯肯定是护着嫣堂姐的。到时候吃亏的总是你。”
看着凌霄认真又担忧的脸孔,凌静姝心中一暖:“阿霄,你担忧的不无道理。不过,你既是知道嫣堂姐的性子,就该知道我更得去解释清楚误会。不然,两人心里留下这个疙瘩,以后就更不好了。再说了,我们还不知要在京城住多久呢,也不能一直躲着她吧!”
凌霄沉默片刻,才不情愿地松了手:“我总是说不过你。”
凌静姝抿唇一笑,拍了拍凌霄的肩膀,语气轻松:“放心好了,我很快就回来。”